第112章：前奏
永恒之井汹涌的湖水上蒸腾着灼热的邪能雾气，如一方砚台，随着旋涡中央那块搅动乾坤的碑墨变得浑浊，幽深，最后显现出夜空一般深邃的极黑。
而持墨之人已从墨汁的倒影中显露出冰山一角，那种令一切生灵不自觉间心生膜拜俯首的如狱神威震撼着所有人，包括祂麾下的恶魔大军。
巨龙之魂放射出夺目的眩光，如它在耐萨里奥手中横扫恶魔部队时那样，永恒之井中央的通道对于一位泰坦来说还是过于狭窄了，军团之主正在用祂的力量强化着这件能量几乎消耗殆尽的神器。
抑或说……称此时的巨龙之魂为魔器更为恰当一些。
阿莱克斯塔萨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恶从金色圆盘中传出，若萨格拉斯给人的感觉是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那么此时被团团黑气包裹，却散发着诡异强光的巨龙之魂就是纯粹的“恶”。
“它……它堕落了……”
与守护巨龙铸造圆盘时的目的背道而驰，如今的巨龙之魂，已经成为了军团之主破界而来的导向标。
“别管那劳什子的恶魔之魂了，”马库斯重重地锤在红龙女王脚趾上，“再不跑路咱们全完逑了。”
平台的摇晃愈发剧烈，从圆盘中辐射出的能量似乎要将他周遭的一切全部蒸发，圣骑士强忍着灼痛，在军团之主的威压下强行站起身来，用战剑拄着身子。
除实力强横的玛诺洛斯尚能表现如常外，其余的恶魔在萨格拉斯的气势下也是举步维艰，如果要撤离，此时无疑是最佳时机。
阿莱克斯塔萨看向马库斯的表情变得柔和，红光一闪，庞大的龙躯变作一个高挑健美的戎装丽人。
“你说得没错，活着才有希望。”
红龙女王淡淡地道，橙红色光芒从她双眸亮起，马库斯只觉得胸前一片温热，那枚被他贴身佩戴的红龙鳞片呼应着阿莱克斯塔萨的能量，生命之火化作一个气泡状的防护罩，包裹着马库斯，缓缓飘下了平台。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东西和我有很深的渊源。”
红龙女王展颜一笑，“希望那个家伙没骗我，我很期待亲手给你戴上这东西的那一天。”
马库斯张大双眼，奋力捶打着火罩的内壁，摆放着巨龙之魂的平台在他眼中愈来愈小，但气泡隔绝了他的声音，无人能够听见他的怒吼。
目送载着马库斯的“救生舱”平稳远去，阿莱克斯塔萨的红色长发冲天而起，化身烈火流星，手执两团红炎，一记上勾拳结结实实地锤在玛诺洛斯下颚，从深渊领主的长矛下救下了情势危急的索利多米。
“索拉！变小，别跟这家伙拼力气！”
覆盖着红玉鳞片的龙爪虚影架开了玛诺洛斯挥舞的长矛，人形的红龙女王灵巧地穿梭在深渊领主身边，似游走于刀刃上的蝴蝶。
“哼！”
化身金发少女的索利多米却仿佛不领红龙女王的情，“咱们的帐之后再算。”
索拉淡黄色的眉毛挑了挑，纤手一握，两道金色锁链缠住了深渊领主的武器。
阿莱克斯塔萨苦笑，“等咱们先活下来再说吧。”
她手中喷出一道龙火，闪身躲开玛诺洛斯势大力沉的一击，“他没和你交代什么吗？”
“比如说怎么抢回这东西？”
她的下巴向金色圆盘扬了扬。
索拉轻轻摇头，“没人能真正看透未来，哪怕他是青铜龙王。”
少女身周被流沙护住要害，无数面目模糊的“索拉”穿梭于平台各处，支援着身处困境的巨龙们。
“但既然他所处的那个‘未来’客观存在，就一定不会错。”
索拉眼中露出了红龙女王无比熟悉的执拗，如同她们两万年前那样。
“我信他。”
………………
“放开她，”伊利丹咽了一口口水，强充镇定地道。
猩红大手牢牢握住了女祭司的腰肢，与伊利丹的惊慌相对的，是萨维斯脸上成竹在胸的笑。
他扭过头去，感受着永恒之井上传来的磅礴气势，对伊利丹道：
“看啊，那位造物主即将降临，你的异想天开终究是徒劳无功。”
伊利丹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当然不会注意不到，或者说在拥有诅咒视界的伊利丹眼中，萨格拉斯降临带来的震撼是更加直观的，那股冲天的邪能龙卷令他心惊胆战。
“造物主？”
尽管不清楚萨维斯为何要和他啰嗦，但这对伊利丹而言不是坏事，他需要时间来思考对策。
“不如说是毁灭者吧……你真的相信燃烧军团会是卡多雷的新出路？”
“不，当然不。”
空气中的邪能气息让哈维斯心醉不已，他深吸了一口气，低沉着嗓子道：
“只要它是女王和我的出路，那就够了。”
阴沉的笑容从萨特的丑陋面庞上浮现。
“萨格拉斯来得还是太早了，如果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更进一步的解构这种全新的能量形式。”
绿色的火苗从缠绕泰兰德的手掌上缓缓燃起，“邪能……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伊利丹的脸上露出讥诮之色，“那你不还是做了军团的走狗。”
“走狗？不不不。”
萨维斯脸上毫无怒色，“和你一样，投入军团怀抱只是我宏伟计划中的一环罢了，只要掌握了恶魔的力量，新生的卡多雷帝国就能更加强盛。”
“新生？”
伊利丹无法理解萨维斯的脑回路，“你看看这个遍地疮痍的国家，你管这叫做新生？”
“割掉蚕食身体的脓包而已，都死光了又如何？”
萨维斯的声音古井无波，“只要光中之光仍然照耀着她的国度，哪怕只剩两个人，我们也能繁衍出一个新的国家。”
“属于我的，卡多雷帝国。”
“你真是疯了……”
伊利丹摇头，“我不认为你对艾萨拉的吸引力会比萨格拉斯还大。”
“没关系，我有无尽的时间……”
萨维斯无比笃定地回答，“终有一日，陛下身边只能有我一人存在。”
“……”
“嘿，”腥红的光芒从萨维斯眼中掠过，“在盘算如何对付我吧。”
“还是说在疑惑我为什么和你啰嗦这么久？”
巨爪慢慢收紧，泰兰德的体表浮现一层银白的光盾，阻拦着邪能之火侵蚀她的肌肤。
“艾露恩的赐福，真是个受眷顾的姑娘。”
萨维斯抬起头，“现在呢？”
伊利丹如梦初醒般抬起头，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苍白。
自永恒之井弥漫而出的那片黑暗……笼罩了苍穹，月光，正在变得黯淡……
“咔……”
泰兰德体表坚不可摧的护盾，出现了一道裂隙。
………………
“这是黑幕，我要抗议！”
罗宁望着飘然远去的马库斯，向背后的布洛克斯喃喃道，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太糟糕了，我竟然要和一个臭烘烘的兽人死在一起。”
红发法师顶了顶布洛克斯强健的后背，手中法杖挥舞不停，成串的奥术飞弹阻拦着恶魔部队的脚步。
“我也不想和一个喋喋不休的娘娘腔一起去冥界。”
布洛克斯瓮声瓮气地说，擎起橡木斧砍翻了从侧面偷袭人类的恶魔守卫。
“你再骂？”
罗宁手中光芒频闪，“要是你手里没有这把破斧子，我赤手空拳都能教你做人。”
“哼！”兽人的地包天里喷出一片热气，“大言不惭。”
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在万年前的战场上背靠着背，互为犄角地穿梭在恶魔大军中，丝毫看不出在他们的时代，二人身处不同阵营，势同水火。
“这太被动了，大块头。”
罗宁喘了口气，对身后的兽人战士说，“我的魔法快要用光了，你等下不要抗拒，我会释放一个空间法术，足够让咱俩跳出这个鬼地方。”
他望向与深渊领主纠缠中的红、黄两道身影，“去那边，到时候你用这把邪门的斧子给那家伙来个狠的，咱可不能死在这群杂鱼手里。”
一向迟钝的兽人闻言却是挑了挑眉，缓缓道：
“那家伙……也是杂鱼。”
他望向头顶浓重的黑云，向红发法师露出一个战意盎然的狞笑。
“真要找人垫背的话，我有个更好的建议……”
………………
“该死！”
一向雍容的红龙女王银牙紧咬，骂道。
面对两条龙的夹击，深渊领主稳之又稳，手中战矛只防不攻，但每当阿莱克斯塔萨想要摆脱他奔向巨龙之魂时，他又如同跗骨之蛆般与她纠缠在一起。
时间显然是站在玛诺洛斯一方的，萨格拉斯即将降临，他有的是功夫和两条龙耗到底。
生命之龙的炽热龙息倾泻在玛诺洛斯面门，与他头上的邪能火焰相触，深渊领主头顶绿火一阵颤动，他伸出手臂挡住龙焰，背后短小滑稽的翅膀挥动，数道漆黑的邪能箭矢从各个方向向阿莱克斯塔萨射去。
逼退了红龙，玛诺洛斯后足猛地撼动大地，本就摇摇欲坠的平台被他踩出一条狭长的裂隙，隔绝了索利多米手中喷涌的沙海。
“你们的挣扎毫无意义，”玛诺洛斯在狂笑。
“你们的世界，终将在燃烧军团的愤怒下焚烧殆尽！”
“但不会是今天！”
奥术光华从他庞大的躯体下闪动，传送至此的罗宁将法杖舞出了一个枪花，吃力地刺入深渊领主腹部粗糙的皮肤。
“砰！”
压缩的奥术能量从玛诺洛斯体内炸裂开来，恶魔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刚想回身，却被一把利刃重重砍在膝盖上，身不由己的扑倒在地，溅起一片烟尘。
“趁现在，生命之龙！”
罗宁呼喊道，阿莱克斯塔萨心领神会，化作一道红光向巨龙之魂冲去。
但下一秒，一种莫名的危险在红龙女王心头浮现，她不假思索地闪身而退，随即听到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吼，甚至遮掩了天空隆隆的雷声。
“吼——”
漆黑阴影从平台上方掠过，紧接着众人只觉得气温骤升。
“那是……”
须发苍白的兽人张大了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战斧。
“嘶……死亡之翼……”
罗宁亦是心神巨震，望向半空中那条已然面目全非的黑龙。
再次登场的耐萨里奥全身的伤口上覆盖着补丁一样的钢铁铠甲，鼓动着猎猎风声悬停于半空，黑龙恶魔般的面庞上流淌着阴燃的暗火，草草铸就的铠甲上还隐隐可见机械切削的痕迹，两团火光在他岩石般的面庞上闪烁，漠视着阻挡在他身前的所有人。
他的胸口猛烈鼓动，紧接着钢铁下巴大大张开，熔岩吐息如悬河注火，无差别地席卷向平台之上的所有生物。
“没有人，能够染指，我的力量！”
一击驱散身下的所有人，耐萨里奥并没有在意自己创造的战果，包覆着钢板和铆钉的钢铁之翼猛然一挥，径直撞向平台中央的巨龙之魂。
只一瞬间，神器的光焰彻底淹没了这个庞然大物，高温将耐萨里奥遍布全身的金属铠甲融化成赤红的铁水，他岩石般的鳞甲和皮肤也在融化，与那些正向着桔黄和亮白转化的金属焊接在一起，再也难分彼此。
失去铠甲的束缚，隐藏于耐萨里奥身体内的伤口纷纷绽开，龙血在神器的光焰中被迅速蒸干，而体表的破溃使他看起来更加的凄惨。
一切的一切，耐萨里奥却如同毫无知觉一样，艰难而坚决的向那颗金色圆盘移动着，他伸出残破的利爪，一点一点地刺入那缠绕在金色圆盘外部的漆黑气焰。
“我的……”
烈火炙烤着黑龙的呼吸道，他的低语最终化作含混的嘶叫。
“这是……我的……”
而正当耐萨里奥几近只剩白骨的爪子终于握住巨龙之魂，黑龙之血化作蒸汽，弥漫在金色圆盘表面时，在艾萨琳的顶端，一直对永恒之井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的艾萨拉缓缓睁眼。
“找到你了。”
女王露出了一个她平素绝不会展现于人的狂热笑容，魔法光华从她面前逸散，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另一只眼睛。
准确来说，是一只被无数触须环绕的赤色竖瞳，以及在那诡异眼眸之下，无数黑红色方尖碑矗立的……
梦魇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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