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此事已毕,结识不久的少年们也要各自散去了。

        陆云生与苏清心的关系极好,眼看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苏清心偷偷哭了好几场。

        两人依依不舍约定以后要常有书信往来,这才就此别去。

        方轲与开昊也先后启程回府。

        林晚一行辞别了文璃师太和岳如秋,同木梵与程冥阳姐弟一道踏上了前往太山宗总部商均峰的路途。

        “师妹放心,我师父是最讲理的,他一定会主持公道,还你清白!”程冥阳一脸正气,仍是愤愤不平,“这群可恨的宵小,待我回去,就请元英师叔把舟山派逐出客卿之列!”

        “得了得了,你师叔可宝贝着呢,连你师父都不敢斥责,你就先忍着,等她自己处理吧!”木梵给了他一记爆栗,“谁家还没有个受宠的小师妹呢,别一脸不服气了!”

        艾萧本来一直缄默不语,此时却忽而道:“据我所知,盟主如此,似是因为对元英师太有愧。”

        程冥阳和苏清心立刻提起了兴趣,七嘴八舌追问起来。

        木梵头都大了两圈,挥袖将他们赶走,这才压低了声音看向艾萧:“艾女侠,那件事是禁忌,还是别在孩子们面前提起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晚儿的事一出,我能想到的只有当年那人的余党。”艾萧颇不赞同,“孩子们总要长大成人,有些事,瞒住并不好。”

        木梵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左右都是咱们那一辈捅的篓子。元易师弟下不了狠手去重查当年的事,我就来当这个铁面无私的罪人吧。有没有那个人的余党出现,我会仔细留意的。”

        “辛苦真人了。”艾萧浅浅一笑,快马加鞭追上了前面心事重重的林晚,木梵苦笑良久,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与此同时,另一匹快马抢在他们前面抵达了商均峰,趁着夜色潜入了后山的银杏林中。

        来人轻车熟路地在林中转了几个圈,在一棵古树下见到了闭目养神的元英。

        “夫人做得不错。”来人负手轻笑道,“不知那位先生现在何处”

        元英缓缓睁开美目,玉手轻轻向地面指了指道:“你们有几成把握救他出来”

        “若我家主人出手,莫说是区区元易,就算再加上一个木梵也不是对手。不过这种做法可是下下之策,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元英沉默良久,目光一时哀婉不已。良久,她轻叹道:“需要几年”

        “如果那位姑娘确实是我家主人要找的人,那么三年之后,我们必定会给您指好道路,至于要不要继续合作,还要看先生的表现如何。”来人轻笑数声,轻轻甩出一个玉瓶,“为表诚意,请夫人帮我做件事。”

        元英启瓶扫了一眼,神色剧变:“焰神蛊毒你们和南越也有联系”

        “南越和高丽不过是障眼法,我家主人真正想诚心交往的,还是您二位。而他们,是为您争取机会,让元易自顾不暇的一手好棋。”来人接着在元英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又道,“夫人这样做便可。”

        元英收了玉瓶,满目疑惑,不过她只是谨慎问了一句:“为什么是三年后”

        “照我家主人的原话那时候,会有人心甘情愿地把我们要找的人请离华夏。到了异国他乡,也方便许多。”来人躬身行了一礼,“告辞。”他转身离去,再未回头看元英一眼。

        第二天一大早,林晚一行就侯在了商均峰正堂外。

        不过一盏茶时间,便有人迎了出来。

        那人看起来似乎刚入不惑之年,一身紫纹御风袍,眉间正气凛然,行走之间自带着威严之意。

        虽是如此,他的目光却十分温和,像是自家长辈一样。程冥阳率先跑了上去喊道:“师父!”

        那人正是元易,他领首一笑,拍了拍程冥阳的肩,又向艾萧行了一礼:“辛苦艾女侠和二位师侄了。师兄,你先带阿月和阿阳下去休息吧。”

        木梵点了点头,扯着一脸不情愿的程冥阳离去。

        元易带着三人在堂中坐定,苦涩一笑:“其实此事已有了定夺。昨夜有位异邦侠士前来拜访,向我言明这几人是他所伤。那晚他在洞庭湖赏月,被误认是魔道帮凶,因而动了手……我与他交手几合,那人的武功招数确实和舟山弟子的伤口相吻合。只是那人不愿说出姓名,也不愿当众澄清,实在棘手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苏清心立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人算账。艾萧一把按住她,看向元易:“此人有些古怪。”

        “不错。我已命手下弟子前去寻查,并通知墓府协助。那人现在正在峰中客房内休息,由阿英带人严加看管。”元易轻叩着椅背,“那人功夫甚是了得,只怕来头不小,恐怕我也留不得几时。”

        艾萧点了点头:“自然不可因此事为联盟树敌,盟主之意,我们知晓。”

        元易温和一笑:“于公于私,凌竟阁都是联盟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更何况莫老阁主曾救过我的命,此等恩情,没齿难忘。”

        林晚闻言,想起以前确实听师父提起过,十二年前元易曾奉师命擒拿叛出师门的一位师兄,反被以诡计毒伤,被采药的凌竟阁老阁主莫孤心遇到,带回凌竟阁救治,治了足有小半年时间方才痊愈。

        直到现在说起此事,凌竟阁的姑娘们都是脸红不已,毕竟除了他,也没有哪个男子能有机会在凌竟峰上住那么长时间,还和当时的武林第一美人苏瑶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想到这儿,林晚不得不将头低得紧紧的,防止自己笑出了声。

        元易见了微微一笑,道:“苏阁主性情冷冽,没想到两个弟子却都这么活泼。”

        “活泼有什么用,整天就知道贪玩!“艾萧佯怒,给了兴高采烈的苏清心一个爆栗,“想当年江湖英杰层出不穷,到了现在,却只剩下这么几个有为之辈。”

        “虽说如此,但我们这一辈中最卓越的那几位却都没能留下来。”

        元易唏嘘不已,“妖潮府何一梅走火入魔,何一雪大义灭亲,惨死于玉梅峰下;姬恒天死后,凌霄三杰故人不再,也从此销声匿迹;更不用说那两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异邦青年……”

        他猛然一顿,忽道,“难不成我们的这位客人与当年那两位”

        艾萧顿悟,立时颔首,林晚二人确是一头雾水。

        见状,元易善解人意地解释道:“那是在我们青年时的两位传奇人物。那两个青年并非华夏人士,却仅用一年就挑遍了江湖各大门派,最后还是天辰教前任教主谷思远出手击败了他二人。虽有些不服气……不过谷思远在当时确实是江湖第一高手。”

        闻言林晚与苏清心纷纷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艾萧也是有些心驰神往,续道:“我们只知道那二人一穿玄衣,一着青袍,而姓名、籍贯、师承甚至是他们最后去了哪里,一概不知。”

        就连江湖上最神通广大的六寒天,也从未交易过有关他们的情报。

        “不如我去一趟六寒天,看看能否得到有关这位客人的情报。”元易受艾萧启发,站起了身,“至于辟谣一事,请三位放心,交给我来办便可。”

        “盟主辛苦了。”艾萧感激一笑,盈盈施礼,“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叨扰了,这就启程回峰。”

        婉拒了元易等人的挽留,艾萧带着两人踏上了回凌竟峰的道路。然而行至商均峰地界边缘的六枫驿,一行人就被拦了下来。

        不过,此事却并非是谣言的风波所致。

        林晚和艾萧进屋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屋外,候着的林暮心急如焚。

        “焰神蛊毒是八奇毒之一,又并非华夏本土所有,难解的很!不然,我怎么会被一起赶出来”苏清心扁了扁嘴,横了他一眼,“话说回来,越皎皎不是你的侍女吗怎么连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皎皎毕竟是个女孩子,平日出行在外,她都睡在阿暮的隔间。”极天鸿面色阴沉,“那人武功高强,又是夜里动的手,我们早上发现时,人早就逃走了。”

        “我看那人也多半是个半吊子,不然怎么放着你俩不动,单单对一个小姑娘下手”苏清心吐了吐舌头,“不过幸好是这样,要是你俩出了事,那就麻烦多了。男女有别,你要是敢近姐姐的身,师父非一剑削了你不可!”

        极天鸿面色一僵,心虚地挠了挠头,不再说话。幸好此时房门总算打开了,艾萧拭去额上汗珠,简单道:“能治。”

        林暮立刻扑上来连珠炮般地问了起来,艾萧简练解释了几句,又道:“小姑娘现在有晚儿看着,不必担心,我去买些必要的药物。”

        她叹了口气,道“好在你们遇上了我们,焰神蛊毒的解法是师妹近些年才研究出来的,知之者甚少,若非如此,她只怕性命不保。”

        林暮长出一口气,重重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艾萧摆了摆手,匆匆出门去了。

        三人这才缓了下来,坐成一排等候消息。

        屋内,林晚正凝神向越皎皎输送真气,压制毒性。

        忽而,越皎皎像是支撑不住,仰身倒在林晚怀中。

        林晚一惊,连忙扶好了她:“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没事麻烦姐姐了。”皎皎虚弱地咳了几声,重新坐好。

        忽而,她的目光一怔,目瞪口呆地盯着林晚的左肩,断断续续道:“你你的……”

        “嗯”林晚一低头,才发觉刚刚越皎皎不慎扯歪了自己的衣襟,左肩露了出来。

        光洁的肌肤中央,不偏不倚刺着一个繁复的降紫色印记,只是残缺不齐,似乎只有一半。

        “你……见过这个”林晚微微蹙眉,神色困惑。

        越皎皎匆匆收回了目光,连忙摆手,“不不不,只是很奇怪。”

        林晚收拢了衣服,有些惆怅:“师父把我捡回来时,我身上就印着它,也许什么时候,我能遇到一样的人呢。”

        “那一定是姐姐的亲人了。”越皎皎甜甜一笑,却不自觉捏紧了双手。

        过了一会儿,林晚松开越皎皎,出房休息片刻。

        她刚一出去,林暮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极天鸿紧随其后。

        然而,还未等林暮开口,越皎皎就一把抓住他,压低了声音兴奋道:“少主,我找到她了!找到了!”

        “你说什么”林暮迷茫问道。继而,当看到越皎皎指着自己左肩时,清俊的脸庞霎时变得殊无血色。

        待到艾萧回来时,见林暮抱着头,眼眶红得厉害,不由得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就哭了出去冷静冷静吧。晚儿小清,进来帮忙。”

        林晚和苏清心应声而动,忽而,林暮一把拉住了林晚的衣袖。

        林晚一惊,正欲甩开他,他却忽然抱住林晚,嚎啕大哭。

        “你唉!”林晚左右为难,拍拍他的头,“放心放心,皎皎没事的,别哭了。”

        林暮充耳不闻,只是紧咬着双唇,泪水滚滚而下。

        艾萧忍无可忍,一把将他从林晚身上扯了下来,将林暮和极天鸿双双轰了出去,“哭什么不知道要照顾病人的情绪吗出去!”

        房门“咣”的一声在两人身后关上了,极天鸿一把勾住林暮,耳语道:“阿暮,别忘了你们现在的身份,贸然认亲,反而会适得其反,让晚丫头陷入两难之境。”

        “可……”

        “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总会有机会的。”极天鸿垂眸,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似乎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林暮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他沉默半响,缓缓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六枫驿耽搁了十余日。期间,元易自六寒天无功而返,苏瑶瑟也自玉梅峰回凌竟峰。

        谣言渐渐平息,而那位神秘的异邦人也终于同意出面辟谣,随后不知所踪。

        一切似乎平静了下来,江湖人各自回到了生活的正轨。

        寄情山水的人流连忘返,操持宗派的人兢兢业业,仗义行侠的人游走四方,勾心斗角的人偃旗息鼓。

        安宁的时光悄然而至,暗地里的风波销声匿迹,至少从表面看来如此。

        越皎皎的毒伤已经痊愈,林晚一行也即将离去。

        趁着夜色,极天鸿叩开林晚的房门。

        “耽搁了这么多天,我怕师父担心,打算……今夜就走。”

        “你要走了吗”林晚一怔,手指微微地颤了颤。

        极天鸿没有看见,他反复吐纳了许久,才轻轻转头看向林晚。

        似乎是有些害怕,他的声音略显迟疑。

        “你之后……多久才会出峰”

        “我不知道。回去后我会闭关,少则两年,多则三四年。”

        林晚沉吟片刻,元易和艾萧口中上一辈人的风采让她分外向往,而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刚刚踏上了江湖的起点,她需要不短的时间积淀自己,慢慢成长。

        “三四年”极天鸿的心猛然一沉,虽说他早有预料,但听到林晚亲口说出,他的神色也是一变。

        神出鬼没的獬豸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林晚不满的目光中饶有兴致地盯着极天鸿,自言自语:“小家伙真不坦率!”

        旋即被她一巴掌按回了体内。

        极天鸿袖中双拳紧握,堪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正好,我回九嶷以后也要闭关,不如我们比试一下”

        “如何比试”林晚好奇地追问道。

        “今夜分别,三年之后,再当相逢。”极天鸿缓缓道,“三年后你我各自增长几分,就是比试结果。我们对峙那么多次,始终未分胜负,不如就此比试一番,如何”

        “三年之约……”林晚一笑,“有何不可”

        “三年之后,是武林例行举办武典会的年期,那时再见,倒也不错。”

        极天鸿伸出右手,看向林晚。林晚迟疑片刻,默默伸出了被薄袖覆盖的右手。

        两手相握,却不过几息,便各自缩回。

        极天鸿忽道:“我走了。”

        “那林暮他……”林晚闻言,忙问道。

        “阿暮的事,天辰教自有人管。”极天鸿已拉开门扉,沉默片刻,却终没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再会!”林晚心中一空,脱口而出。

        良久,无人应答。

        莫名的失落忽然止不住涌上心扉。

        獬哥叹了口气,正准备用一肚子的长篇大论给这个不听话的后辈排忧解难。

        可见到她神情,终究还是轻叹一声,蹲了回去。

        古道上,一匹快马独行。

        这到底,是不是我自作多情

        马上客猛然勒马,回头怅望,六枫驿灯火犹在,只是不知,灯下之人,所思为何

        “三年之约”

        本来玩世不恭的双眸,此刻,却又是被怎样的异样情感一点一点覆盖

        蹄声悠悠,飞鸿盘旋,在月光中一同奔向未知的前方。

        月光倾落,银霜满川。

        向西绕过万水千山,此地的月亮刚刚跃上柳梢。

        无端崖的月色极美,而被万竹摇曳所围绕的亭台,则是愈发静谧。

        一缕青烟从炉中缭绕而起,融入月光,缓缓绕在一袭玄衣上。

        玄衣男子轻执一盏玉练槌,酒香清远,执盏的手在月光与酒香晕染下,似乎比玉盏还温润万分。

        他轻轻抬首,面容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

        这男子身形修长,爽朗清举,触目凝望如见琳琅珠玉,一双眸子被满月洗过一般,疏朗而淡泊。

        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少时不信少年不识愁滋味,醉了酒,心绪全吐露在别人耳边,还当是借酒浇愁。如今识尽了愁滋味,可还有何人策马同游,举杯消愁”

        他轻啜一口美酒,似愁非愁,低吟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

        忽而,他低低地笑了笑,朗声道:“云轻,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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