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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让我靠近你一点


尚夏夏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的时候,白布已经盖到了梁大爷头上。

        他走了。

        夏夏没哭,就是眼泪止不住,和汗水混在一起。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眼前是嚎啕的梁斯彭父子。

        还记得第一次在敬老院见到梁大爷的场景。他很幽默,很豁达。虽然暮年躺卧在几乎被遗忘的敬老院~,但他的脸上却从来没有其他人的疲态和对生活的懈怠。

        他总是早起在晨曦下锻炼,晚上也没有失眠的。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他好像从不忧虑自己剩下多少时间,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抢救室的灯突然熄灭时,梁斯彭还欣慰了一下,而出来的医生节哀顺变的劝慰转瞬间使他天塌地陷了。大夫见过太多的死亡和太多家属的悲伤。他们除了劝解之外也别无他法。生死离别的痛彻还要时间去排解。

        “病人想见你,快去吧。”医生这样给梁斯彭说。他失魂落魄地扑倒在梁大爷床前。梁万邦眼眶血红,强忍着抱住梁斯彭。

        他的父亲要去了,他作为父亲,要给儿子依靠。

        白布盖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控制不住了。两个男人的哭声回荡医院里,近乎苍茫大漠悲怆之风卷下沙尘里寂寞的鹰。

        尚夏夏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面。任谁都会被感染,潸然泪下。

        夏末暑气未消,今晚注定是睡不着了。

        三天后,梁斯彭跟梁万邦回到了那个家里。

        梁大爷临终前说的唯一的话,就是让梁斯彭回家去,和梁万邦像一对正常的父子一样。

        梁斯彭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老院子里发呆,尚夏夏虽然知道他在这儿,进来的时候还是被他一动不动的身影吓了一跳。

        “别,别开灯。”尚夏夏刚把手搭在开关上,梁斯彭就说。

        “好。”尚夏夏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

        “你出了医院就一直在这儿吧。”

        梁斯彭没回答。

        “一天没吃饭吧,我买了包子和粥,吃点?”尚夏夏把塑料袋放在他面前。

        梁斯彭还是没有反应。

        “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吃饭。”尚夏夏找了他一天,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

        “别,别走。”黑夜里看不出梁斯彭嘴动没动。

        尚夏夏又坐了下来。

        苹果树影影绰绰,老四合院头顶的一方天看不到月亮,只有稀疏的星星。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那以后他几乎没来看过我们。我对他没一点印象。

        “我妈从不在我面前说他,可我见过她在屋子里偷偷地哭。我那时候很恨他,是他抛弃了我们。

        “但是时间一长我就不在意了。我和我妈过得挺好。所以我想,要是有一天我妈要离我而去了,我可接受不了。梁大爷很爱你,他走了我也很伤心。但是,”夏夏把手搭在梁斯彭肩膀上,“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我只是暂时接受不了。”梁斯彭说。

        “我知道,我会陪着你的。”

        梁斯彭抱住了尚夏夏,泪水印在她的衣服上。尚夏夏并不诧异,他需要怀抱。

        “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尚夏夏说。

        梁斯彭出于感谢,多少笑了一下,放开了尚夏夏。

        “董事长很担心你。”尚夏夏说这话时很谨慎。

        “你告诉他,过几天我会回去的。就算是为了爷爷。”

        “嗯。”

        三天后梁斯彭果然回去了。

        梁大爷的葬礼上,哭声已经稀疏了,只有赵美良装模作样地干号,哭的跟泪人儿一样。其他人庄严肃穆地看着梁大爷的墓碑。梁万邦在最前面,脸上仍有哭过的痕迹,只是在这里,他是不能哭的。

        看着梁大爷的遗像,他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好儿子。对上没有照顾好父亲,对下没有养育好儿子。这时候他发现有再多的钱也没用。最大的悲哀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却连欲养也没有过。还让梁大爷在最后的时间里依然为自己和梁斯彭的关系操心。父不父子不子,这又是他的失败。梁斯彭最终答应了回家却是梁大爷用命换来的。

        梁斯彭回到家以后,除了第一天晚上和梁万邦赵美良还有他弟弟梁斯朗一起吃了顿没说一句话的饭之外,就再没在一起待过。这个豪宅在梁斯彭眼里就和高档酒店一样,他除了在这睡觉之外,其余的生活和以前没有变化。

        梁万邦白天在公司里,父子俩见不到,晚上回来时梁斯彭已经出去唱歌了,还是见不到。有时候梁万邦特意抽空在家想和梁斯彭说说话,带他看看自己奋斗来的这套房子什么的,梁斯彭就总往外跑,对梁万邦的解释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有事儿”。时不时在家里碰到了,梁斯彭也不说话,头一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弄得梁万邦总想和他说话却说不出口。

        以前不住在一起还好说,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却非要见了也装没看见。梁万邦更加难受。梁斯彭没想那些,他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有梁大爷临终前的交代。他就当是例行公事。自打进了这里以后,他就基本把自己的感官全部屏蔽了,看不到梁万邦,看不到赵美良,他只当自己是一个人住在这儿。

        赵美良和梁斯彭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梁斯彭搬进来以后,赵美良更加害怕他是来抢财产的,明里暗里不给好眼色看。她的法盲属性暴露无遗,要知道。梁斯彭可是梁万邦财产的第一继承人,你这样有什么用?

        对她来说,有用没用已经不是唯一的动机了。排挤一个人很容易成为习惯。老院子对梁斯朗上学也没什么用,她还是一样要。梁大爷死前没交代这事儿,梁斯彭也决口不提改房产证的事。梁万邦原本就不愿意要,这时候自然不可能为了赵美良去干这继续恶化父子关系的事儿。赵美良正为这事儿发愁呢,愈发的不待见梁斯彭。

        甭管具体的情形是什么样的,梁斯彭回到家就值得梁万邦开心。虽然他和梁斯彭还是说不上话,但他想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让梁斯彭到自己公司工作,为以后接班做准备,而且在工作中也能有话说不是。

        梁万邦进来的时候,梁斯彭正在练琴。“斯彭,练琴啊。”

        梁斯彭没说话。他没说“有屁快放”之类的话就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梁万邦省去无用的客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现在既然都回家了,再在外面唱歌就有点不合适了。”

        “你想说我唱歌给你丢人了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让你到公司去上班。你也可以学习学习嘛。”

        “不去。”梁斯彭拨一弦,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别急,我就是让你试试。自家的公司嘛,你挂个名就行,不去也没事儿。”

        “挂个虚名有用吗,你就这样管理手下的人?”梁斯彭又拨了一下六弦,声音很尖。

        梁万邦耐着性子在和他说话。要知道在公司梁万邦也是雷厉风行人见人怕的主儿,哪里这样低声下气过。梁斯彭把左右的路都堵死,就是不去,梁万邦着急啊。“那你到底去不去?”

        “我没说不去。”梁斯彭从低到高扫弦。

        “那就好。”

        “可我也没说去。”梁斯彭又从高到低扫弦。

        “……”梁万邦抓狂了。梁斯彭这臭脾气上来时真能膈应死人。

        梁斯彭好像是在调戏梁万邦觉得好玩,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很严肃。“答应我三个条件。”

        “可以。”梁万邦在七拐八拐的地下迷宫里终于看到了出口透进来的曙光。

        “第一,别告诉别人咱两的关系;”

        “这也没什么吧,你……”

        “那就不去了。”

        “好,好,不告诉别人。”出口差点又关上了,梁万邦赶紧答应。

        “第二,我干其他事儿是我的自由,你不许干涉;”梁斯彭再次扫弦,看来其他事儿指的就是唱歌了。

        “只要去公司,其他事不干涉。”梁万邦不知什么时候举起了右手掌,像是在发誓。

        “第三,我要和尚夏夏在一个部门。”

        “可以。”梁万邦果断答应。前两次都是尚夏夏把梁斯彭叫回来的,梁万邦对她很有好感。

        “斯彭,你喜欢她吧!爸爸支持你!”梁万邦得意忘形了,把手搭在了梁斯彭肩上。

        梁斯彭把他的手退了下去,说:“咱两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梁万邦尴尬了,站起来往出走。又转过来问:“那你什么打算时候去公司?”

        “明天。”

        “好,我现在就安排。”梁万邦难掩自嗨的心理。他想这个尚夏夏真是厉害,让梁斯彭这么容易就答应去公司了,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第二天,陈总监带着梁斯彭到了办公区。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他叫梁斯彭。”

        “大家好,我叫梁斯彭。以后就一起工作了,请多多指教。”

        尚夏夏又惊又喜,陈总一走就急不可耐的跑到梁斯彭身边。“诶?你怎么来这儿了?嗨,这不就是你家的公司嘛,瞧我这脑子。”尚夏夏拍着脑门说。

        “嘘,小点声,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梁斯彭说。

        “好,好。”尚夏夏降低了音量,“我以后也算你前辈了,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啊。”

        “前辈。日漫看多了吧。”梁斯彭吐槽。

        “你说什么?”

        “好好,前辈,夏前辈。”梁斯彭告饶。

        “来,我帮你收拾。”

        “不用了,你快忙你的去,我听说这个陈总可是很厉害的。”

        “哦。那好,你有事儿叫我啊。”尚夏夏边往回走还边乐呢。

        梁斯彭也很开心。如果没有尚夏夏,他说什么都不会来的。

        “瞧你高兴的都没人样了,还说不是喜欢他。”刘潇听尚夏夏说了梁斯彭到公司的事。

        “什么呀,你不知道,以后有他罩着我,陈总就不会总找我的茬儿了。”

        “话说你俩什么关系啊,人家为什么要罩着你呢?”刘潇不受尚夏夏的干扰。

        尚夏夏一看躲不过去了,撒娇求饶:“哎呀,潇潇~~你就别再说我的事儿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咦~别恶心我了。发嗲找梁斯彭去。不过话说,好像这几天黄权和王墨轩都没来找你吧。”刘潇有点想念骗吃骗喝的日子。

        “对啊,”尚夏夏一身轻松,“自从梁大爷死后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

        尚夏夏cpu重新恢复工作:“我——我说错话了。梁大爷,您可别怪罪我啊!”说着双手合十摆起佛来。

        刘潇模仿老头的声音说:“我不怪你,知道你没脑子。”

        “你才没脑子呢。”尚夏夏回敬。

        “不过我很奇怪你知道吗?”刘潇说。

        “奇怪什么?”

        “人家都说胸大无脑,你又没胸,怎么也没脑?”

        “喂!”尚夏夏向刘潇发起挠痒痒进攻。

        尚夏夏说的由于梁斯彭的关系陈总不再难为她不知是不是真的,但陈总的确对梁斯彭很好。最近公司没有招人,梁斯彭就这样开始工作了,连个实习期都没有,这不奇怪吗?梁斯彭不让别人知道他和梁万邦的关系,但稍一联想就能想到他两有关系——都姓梁啊!这就是亲戚。好在他们不知道赵美良的儿子叫梁斯朗,不然就能完全想到了。

        于是乎陈总忌惮梁斯彭的关系和后台,一天也不给他什么工作,爱咋咋地。同事们看到眼里,

        都说梁斯彭靠关系走后门就是不一样。他们就是嫉妒。听起来好像看不惯裙带关系一样,但就是嫉妒自己没有关系而已。

        梁斯彭听到这话,心下不爽,找到陈总主动要求干点事儿,不让别人说闲话。陈总只当这是个上了大学找不到工作逼不得已投靠亲戚的绣花枕头,没想到还挺有魄力的,倒是对他挺欣赏。

        梁斯彭正常工作以后,闲话也就少了,和同组的同事都还混得不错。他早上给尚夏夏带早点,中午和尚夏夏一起吃饭,下班了送尚夏夏回家。除了没说明之外,基本就是在约会大作战了。尚夏夏只觉得和梁斯彭在一起挺开心,其他的也不管,反正梁斯彭又没说。

        这几天王墨轩忙着工作室的事,黄权也不知哪里去了,都没发现尚夏夏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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