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外篇一往无前
死亡，复活，战斗。
战斗，死亡，复活。
复活，战斗，死亡。
这个循环重复了多久？
注视这一切的神明从最初的蔑视，逐渐将目光移到了那个少女脸上，真正看到这个人。
没有过一刻动摇，也没有一分犹豫，每一次、每一次，她都会毫不迟疑地奔赴战场，像赶赴一场不能迟到的约会，像追逐爱情那样追逐死亡。
神明与人类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天堑，以人类的血肉之躯，无论重复多少次也不可能杀死神明。
但是，少女每一次都会向着祂而来，发出死亡的邀约，即使她的征途只到半路，连站到神明面前也做不到，她的决心也从未改变。
神明认为人类少女的勇气来自于同伴，于是夺走了她的同伴，但这并未令她沮丧。
人类少女看着同行的战士在自己眼前被神明撕裂身躯，变得四分五裂，同伴的鲜血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只抬手抹掉了额头和眼周的血避免视线被遮挡，便再次向神拔剑。
“滚出来，面对我——！”
神明派出了自己忠诚的战士。
人类少女被看不见的傀儡线束缚身躯，在无可抗拒的力量中筋断骨折，她依然高昂着头。
“你给我等着——！”
这显然激怒了神明忠诚的战士，于是她的头颅被锋利的傀儡线切断，滚落在地。
片刻之后，无论是沾染了鲜血和泥土的头颅还是破破烂烂的身躯都消失不见，地上只残留了血迹。
神明得到了战士带来的回报。
“是吗？这次尸体也消失不见了，灵魂同样不见了？继续找。”
不久之后，人类少女再度出现，她从神明的战士手中拯救了一个村庄，于是神明知道，她又复活了。
这次神明决定和她玩一场有趣的游戏。
神明让自己的战士潜伏起来，将此前的瘟疫归咎于人类少女，煽动愚昧的村民火烧她。
那就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曾经跪在地上感谢人类少女拯救了自己的人们拿起锄头和棍棒，将少女包围，要点燃她居住的茅草屋来“净化邪恶”。
神明以为，这会令人类少女失去保护人类的心。
人类少女毫不犹豫地提剑杀死了所有拦在她面前的村人，无论是手持武器的、还是手无寸铁的，只要挡在她的前方，青壮年或者老弱妇孺，和蔼的、可怜的、哭泣的、愤怒的，她一个不剩全部杀掉。
神明的战士发出邀约，遵循神明的旨意，给予人类少女加入己方的殊荣。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想要保护的人类。如此愚昧，如此无知，卑贱又可耻，如此忘恩负义，会轻易地相信谎言而背弃你！只有吾主才是永恒！吾主将会给予大地永恒的安宁！颤抖吧，感激吧，你被授予了加入这份伟业的荣耀！”
人类少女再次出乎了神明的预料，她对着神明的战士拔剑，目光比剑还要锐利。
“你在说什么鬼话？人类不值得保护，所以就要加入你们消灭全部的人类？谁告诉你们我是为了保护人类而行动的？我就只是要杀死那个神而已——！”
谈判破裂，战斗一触即发。
这一次，胜利的是人类少女，她踩着战士的尸体向前，继续自己的征程。
神明在远方注视着。
祂看着人类少女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但是，无论怎样的死亡都没有改变少女的决心，她依然在奔赴死亡。
无论怎样的考验也无法熔铸她的意志，她就像一块赫菲斯托斯熔炉中不会熔化的矿石，永恒坚毅。
死亡、背叛、怀疑、欺骗、仇恨……
人类少女历经神明给予的种种磨难，依然一往无前。
当神明站在女神的圣域上空手持女神转世的头颅时，女神忠诚的战士们泣不成声，只有人类少女冷静地回到了这个已经驱逐她的地方，再次向神明举起了武器。
于是，神明决定亲自给予人类少女恩赐。
“人类的少女，你赢得了朕的尊重，朕会给予你进入爱丽舍永享幸福的权利。现在，放下武器吧，来朕身边。”
这一次，连曾经因怀疑而驱逐少女的女神的战士们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有人因自己过去的怀疑而惭愧，也有人因懊恼而哭泣，还有人默默想好了要舍命进行最后的战斗。
如果说过去少女的战斗是为了避免死亡吞噬大地时自己也会无处可去，现在她已得到了神明的赦免，女神的战士们曾因她的死而复生而怀疑她的来历，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真相。
不止一个人认为，这就可以了，这样已经足够了，女神不在了，继续战斗也没有意义，就算现在对敌人投降也并不丢人，他们决意战死于此，但少女还有一条生路。
出乎神明的预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人类少女依然毫无动摇地手持武器向着神明展开攻击。
“去死吧——！”
神明将这个狂妄无知践踏了自己恩赐的人类亲手杀死，随后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圣域。
女神的战士们惶惶不安又不知所措，勉强支撑度日。
这次人类少女很久都没有再次出现。
神明一度以为人类少女已经完全消失了，于是祂开始筹划给大地带来永恒的安宁。
一个月后，人类少女再度出现在战士们面前。
“怎么了？失去女神就变成丧家犬了？难道你们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神而战，不是为了自己吗？！这是人类的世界，为什么要听神的安排？你们要听就听，反正我不听！就算再死千百次，我迟早会砍下他的头！”
她踏上一人的征程。
神明的战士前来阻止。
人类少女斩杀战士。
神明的眷属前来阻止。
人类少女斩杀眷属。
这一次，人类少女终于走到了神明面前。
遍体鳞伤、形容憔悴，与庄严华美的神明有云泥之别。
人类少女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向着神明举起武器。
“准备死吧！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神明起先并没有在意，直到祂被人类少女以身躯化成的锁链困住，而绚丽恐怖的光芒在黑暗的冥界炸开时，祂恍惚间意识到，原来人类真的可能掌握弑神的力量。
那么，这次轮回的躯体就在这里停止吧。
这次就放过残存的人类。
下一次，当祂下一次转世到人间，祂会给予大地安宁。
死亡的神明注视着人类少女。
下一次，还有谁会这样来阻拦祂？
下一次，还有谁会如此热烈地奔赴死亡？
冥王哈迪斯结束了短暂的人类之梦。
圣战落幕。
谁也没想到，在雅典娜女神转世被冥王杀死的情况下，人类竟然再次获得了胜利，而这一切，跟雅典娜女神、跟圣斗士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由始至终，谁也不知道那个少女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如此坚定地要杀死冥王。
他们想要为她立碑，却发现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那是一位无名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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