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替公子借兵（上）

很久很久以前，墨关前往来如潮，入城的队伍总要排队。

        墨家多能工巧匠，同时少有斤斤计较，商人往墨家走，来往一趟的利润便是其它的世家的数倍，自然墨家也就繁华了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那些精明的人都说，墨家傻子多，但到了如今，他们却只能酸酸的在一旁说，小人重利了。还有一部分人更是有趣，嘴里抨击着墨领相对其它领地不公平，说同是大夏子民，墨家之人却比其他人生活好，墨家的学说一点也不吻合，一边削尖头想要到墨领去。

        是以纵是墨家如今处于多事之秋，玉帅携墨家精锐孤悬在外，但这城下往来的行人仍是不少，丝毫看不出衰败的样子。

        这一日清雨刚洗过墨领的空，空中便是连一片云都没有，地上潮潮的，一晒之下水汽蒸腾，让地上走的人有几分难受，便是那些骑在高头大马的人，那靴子内的脚，也是憋闷的紧。

        墨关关外的小店在店门口摆了几张桌子，并非饭点老板也就由着那些江湖散客在门口坐着，要一两碟花生米，那也是赚头不是？

        长凳上的江湖豪客便拿衣服下摆给肚皮扇着风边点评着来往的人，说这家如何，道那家何如，言语之间指点江山，竟似比那些纵横庙堂的人看的要清楚三分，一旁的正把赤足放在凳上端详的人自然是不服，在一旁搭起腔来，两人这一番高谈阔论在小店已是常态，从商君更迭说到那大周如何如何，只是决口不提眼前的战争和墨家的是非。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闲聊嘛，总喜欢聊些别人的事，哪怕是说千里之外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个陌生人，也比谈今晚饭钱怎么来要让人舒服的多。他们二人一说一合，有争论有附和，而店内的其它人也乐见其成，墨家和农家不知多少次改良工具后如今种田是越发的轻松，闲着听听也当是听说书了，至少，不用给说书先生润口费。

        正谈着，两人却不开口了。

        喧闹的小店在这一瞬静了一下，之间墨关前水汽蒸腾的路面上正有一人行过，眼神清丽，唇角带笑，笑意盈盈的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直直的搭到那暗红色的长袍上，像极了天边的云霞，似乎那昨日的大雨只为了洗清这人身前的路，似乎那消失不见的云和雨后本该有的彩虹一时全到了她身上。

        牵着马的姑娘近了，她随手抛出两三枚铜钱，手在背后一拖扬起发，似乎这样能凉快几分，铜钱划过当空，正正的落在柜台之前，铜钱和搪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响中姑娘开口了。

        “来碗凉茶。”

        那小二已是呆了，木然的点点头，也不回话，那姑娘看在眼中也不说什么，似是已经习惯，转过头看向店门口的这一桌江湖客，待她目光扫过，那两人一人已将自己的衣襟尽数塞好，另一人亦是端坐，当得上坐如钟三字。

        “敢问，可是已近墨家？”

        桌前众人当是点头，姑娘见此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径自往前，赴柜台前寻了小碗自顾自到一杯凉茶饮了，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她的红袍本该是大红，却染了尘，那双靴子三分染泥，六分带水，还有一分不堪重负的破烂，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姑娘已打着马走了。

        校场，美人抄刀，士兵正舞着刀枪，炎夏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也是，女子尚在那台前挥汗，男子还能说什么？

        正练着，一个校尉突然跑上台，在那女将军耳边低语了两句，将军的眼角动了动。

        “白玉皓？”墨葭有些诧异，显然对这个名字的来意有些不解，“她来这里作甚？”

        大商的消息一直来的断断续续，虽然江湖之中曾经将巫凉戈白玉皓和她并称女三杰之类的，事实上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传奇将军，只知道她曾是白家人，在家中被排挤转去大商，乃是不再林涵之下的名将。商君死后，她正在大周修养，孤身一人携白玉之名穿过边境，一路集结地方精锐，同传言中欲做权臣的林涵对持，最后却因为宫中有人“看上她”而一怒出走，自此整个大商落入林涵手中，成为大夏如今最为忌惮的年轻将军。

        想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好像想起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白玉皓已不是大商军人，所以来此定然不为兵事，至于谋一个将军之位或者来帮墨家，那更不可能，如若那人有从军的想法，只怕整个大周都会为之沸腾，曾在商君手中对抗吕宁的那支军队所给予的诱惑比墨领现在这些紧急训练的士卒要多得多，至于后者——她孤身前来，未带兵马，如今墨家缺的不是将领，而是士兵啊。

        历史上有很多笔墨记载这次见面，相较于墨羽和墨葭小时候不知道什么的过家家讲故事和墨羽白玉皓在郊外的见面，无疑，两女的相遇更加引人瞩目。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两位女子了，一人为家国，一人成自己。

        有墨蒹葭，军神白玉。

        但两人的见面其实没有多么特殊，等护卫将白玉皓请入议事厅时，两个姑娘也不过是互相打量了一番，礼貌的点头，就坐。

        故事里两位女子相见当是一个倾国，一个绝代，可实际上，却是两人一个接到消息前尚在校场练兵，而一人已历月余跋涉，相见之后，先是互相示意，而后墨葭便觉得有些尴尬。

        因为白玉皓只是在看着她，却不说话，一双眼睛之前尚是打量，现在却已经是审视。

        墨葭自然是毫不示弱的看回去，待到将白玉皓从头到脚挨个看了一边，方是开口：“不知白将军来寻小女子，所为何事？”

        “当不得将军之称，如今玉皓仅为一介草民罢了，来此是想替公子借一支兵马”白玉皓拱手道，话音落下，墨葭心中一惊，压抑着所有不妙的感觉，颤颤巍巍却又故作镇定的问：“不知，是哪位公子。”

        “公子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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