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章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隔壁病房里。
顾君衍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只不过一份文件拿在手上半天都没翻动下的。
“就你这效率，华筑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躺在床上的顾茂河也不知什么时候调整了病床，躺了起来，睁着眼朝坐在那儿的顾君衍看去。
只见他一份文件拿在手中半天都没动的，显然一副心不在焉。
“爷爷，你能别吓我么，突然出声，把人吓一跳。”顾君衍丢下手中的文件，无奈的朝爷爷看了眼。
这安静的病房里，突兀的发出声来，吓得他一愣。
“就你这胆，别说是我顾茂河的孙子！”顾茂河听着顾君衍那话不屑的朝他瞅了眼，面脸都写着嫌弃两个大字。
“……”
顾君衍听着那话，不做声。微微低着头的，朝门口的望了眼。
顾茂河看他那举动，又自顾开口道：“安安在隔壁休息？”
看他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安安又不怎么肯理他。
“宥佳来了，两人在隔壁说话呢。”顾君衍话语淡淡的回着，似是有点酸样。
顾茂河听着他那话的语气一楞，随后，一脸无语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宥佳来了，你愁眉苦脸的干嘛，又不是什么情敌来了！”
瞧瞧这小子这出息！
还真是越来越给他顾茂河丢脸了！
“情敌不用说不定比来还管用呢，刚刚我只是忽然想到念安见到宥佳那高兴劲……”
反正他找到她那么久，她没在他面前笑得那么高兴过。
厉宥佳虽不是什么情敌，可在念安心里，可能他还比不上宥佳呢。
再说说这纪北川，那男的倒是沉得住气，可他不来，念安心里怕是会更不放不下他吧。
不然也不会每日在他身边都一副心事重重，看他那眼神也是一副嫌弃而又无奈的模样。
“呵，这种醋你都吃？瞧瞧你那出息，还真是……”顾茂河听着顾君衍那话愣了愣，瞬间一脸无语。
“你这小子还真是越活越幼稚了！”顾茂河朝顾君衍吐槽道。
“这安安见到宥佳高兴那是自然的，至于在你面前……说白了，也是你自己作的！谁让你之前搞那么些幺蛾子的破事呢。”
顾茂河虽然病着，可是这训起人来依旧气息十足，听着都不想是个病人样的！
“我那不是……我不是……”顾君衍说着叹了口气，一脸憋屈。
“是什么是，要我说，就是怂！”顾茂河没好气朝他瞪了眼。
“……”
顾君衍听着那话，不做声。好一会儿，才不服气的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到念安那么为难！”
“如今，念安就不为难了？”顾茂河瞪着这混小子。
“……”
“如今念安只会更为难。”顾茂河瞪着他好一会儿，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我与他之间，她的心……”
到底会更偏向谁。
顾君衍竟也不能确定，就如爷爷说的，在这份感情，他有时候还真是怂的不敢多去刨根问底的深想深思。
“小衍，在你心里，你觉得爷爷是爱你奶奶还是……还是爱着的是念安姥姥呢？”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顾茂河突然开口问道。
只是问的那话，让顾君衍一愣。
他看着顾茂河好一会儿，似是没反应过来，爷爷刚刚说什么呢。
“问你话呢！”顾茂河被顾君衍那眼神看着有些莫名烦躁。
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说什么情情爱爱，却是显得……十分不正经！
何况还是……
“爷爷是让我说实话，还是……”
“自然是实话！我要听假话干嘛！”顾茂河听着他那吞吞吐吐的话，一脸不耐的打断道。
“自然是念安姥姥，这不是……不是众所周知的。”顾君衍话语有些悻悻然的道。
顾家的孩子基本上都知道些爷爷与念安姥姥之间那些……那些往事。
虽然具体情况，他们这辈的孩子也不是那么清楚，可是大多知道爷爷是钟情念安姥姥的，所以，才会对念安那么宠爱。
爷爷对念安的那份宠爱超过了顾家所有的孩子，也更加说明了爷爷对念安姥姥的感情是很深的，因为听说，安安其实无论性格还是样貌都挺像她姥姥年轻时的样子。
所以……
顾君衍看着爷爷那神色。
这事虽然顾家人都心知肚明，可却没人会在老爷子面前敢乱提起的。
若不是爷爷今天突然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还非逼着他回答，他也不会去多想起这事。
“是么，整个顾家都这样认为，是吧？”顾茂河听着顾君衍那话，似是有点自言自语的道。
说着还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阿衍啊，爷爷如果说爷爷后来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不是念安姥姥，而是你奶奶，你信吗？”顾茂河收回看着白色天花板的惆怅目光，朝顾君衍看了去。
顾君衍对上爷爷那眼神，心头微微一动，一时之间心跳跳动的有些乱起来。
“可……可奶奶她……她到临去前都……”
顾君衍想起奶奶去时的那眼神，她看着爷爷也不知是过于悲伤，还是终于得以解脱的释然。
“这也是爷爷我对不起你奶奶的地方，到她死才明白……才看明白自己的心！”顾茂河目光愣愣的看着天花板，那话语满是无奈与惆怅，而那双苍老而又矍铄黑沉的眼中却满是愧疚与悲痛。
“爷爷……”
顾君衍是第一次听爷爷说起……说起他的感情。
这种事，在顾家没人敢问爷爷，也没人回去就扯这些。
老一辈的可能心里会有怨怪，可是心里大家都明白，感情这东西勉强不了。
他们都是接受过新思想新教育的新时代人了，爷爷那个时候的婚嫁与感情，他们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理解，甚至父亲偶尔还会替爷爷感慨，觉得爷爷这辈子太过阴差阳错。
所以，对念安，父亲也是满怀善意与疼爱的。
“你父亲叔伯门都知道，我与念安姥姥从小情深义重，她留过洋有学识有思想，跟我见过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样，年轻的她耀眼的就像是东方新升起的太阳般，看到她我就浑身好似都是使不完的劲般。只觉得未来都是美好都是希望。”
“可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就是个穷小子一个，我去从军时，路上的盘缠还是念安姥姥偷偷塞给我的，那时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而她却是觉得我以后会有出息的，她说她等我回来娶她，说这话时，她丝毫不害臊也不别扭。可我却是怂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是激动，也是害怕。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回来，也害怕辜负了她。”
顾茂河回忆起年轻时，嘴角偶尔上扬，眉头偶尔蹙起，让人觉得爷爷此刻生动的好似回到年轻时，像个年轻小伙般，青葱稚嫩。
“而后来，上了战场，硝烟弥漫，枪林弹雨，一边害怕没命回去，可却更害怕没脸回去见她。可谁也想不到，在一场战役中，我会身受重伤。被埋在死人堆里的我，被误认为牺牲了，连尸首都找不到，我想安安姥姥那时听到我战死的消息时一定难过极了吧。当时跟我一起携手作战的沈政委亲自去了她家，安抚她告诉她这消息。”
“这沈政委也就是安安姥爷，安安姥爷跟我是战友，亲密无间的战友，每次与安安姥姥的通信与寄信，不会写的字，不懂的词，我这大老粗都得问他，一来二去他也知道我与安安姥姥之前的事情，还总是打趣我，说好奇那女孩是长啥样，让我心心念念成如此模样，而我总是把安安姥姥吹得跟个天仙般，惹得那沈政委更是好奇了。”
“沈政委去了沁梅家，见到她后，看着念安姥姥伤心难过，心里也不好受，而两人也都是有学识留过洋的人，我想比起我来，也许沈阅崇比我可能更懂她，更有共同语言吧。而我每次上战场时也却是说过，如果不能活着回去，请他帮忙告诉照顾安安姥姥，所以后来渐渐他俩在伤心中走在了一起，这些我也怪不了他们！只能说天意弄人。”
说到这儿，顾茂河无奈的长叹了口气，那么多年了，可是回想起来，心中虽然已经没有当初的那股撕心裂肺了，但是依旧有这股淡淡的惆怅。
“爷爷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困在这段伤痛里走不出来，试想想自己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历经千辛万苦的回到了家乡，原本是想要告诉她，我活着回来了，我还活着，我可以娶她了，可却不想……不想她却已经嫁给了别人，而那人还是自己在战场上最好的兄弟，这种痛……折磨了爷爷大半辈子，也困了爷爷大半辈子，以至于到最后，当我终于看清，认清自己已经放下时，可……可你奶奶已经不在了。”
当年他好不容易回去，却不想自己最爱的女人与最好的兄弟已经在一起了，还结了婚……
那一刻，顾茂河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顾君衍听着那些过往，那些他曾知晓的过往，已经有些入神了。
虽然爷爷跟念安姥姥，姥爷之间的事情，他有所听闻，但都是一些隐晦而又碎片的传闻，家里大人们对于上一辈的爱爱恨恨当着他们孩子的面从里都是闭口不谈的。
就是背地里偶尔谈论只言片语也都是很隐晦小心的。
何况这些事情，就是父亲他们可能也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吧。
爷爷说的那些那么久远了，可顾君衍听着却也跟着止不住的揪心，止不住的震惊。
他惊讶与爷爷感情的波折，也心疼爷爷……
他从没想过爷爷的感情会是这样的一番经历，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弄人么？
“这件事一度让我颓废消沉了许久，直到我继续投入紧张刺激的战场上，从此在战场上，你爷爷我呀，就成了所谓的不怕死的光棍混世魔王，也是因此拼的了一身功勋，说起来爷爷能有如今，其实也拜了沈阅崇那小子！要不是受了刺激，也不会连命不想要的拼死了。”顾茂河说起这儿，忍不住的笑了笑。
可顾君衍看着爷爷那笑，却只觉得心酸极了。
虽然爷爷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可他想想都心疼。
那时的爷爷，可能只有在战场长，才觉得自己活着有点价值与意义吧。
“别这副跟老头子我要死了般，这些事，爷爷我早看开了。”顾茂河看着顾君衍那副眼睛都要红了模样，忍不住的嘲笑道。
“看看你这出息，就你这幅还怎么……怎么把老婆哄回去！”顾茂河没好气的道。
“爷爷，你说了这么多，你心里深爱的不该是安安姥姥吗，为何您刚刚……”
其实当顾君衍听了爷爷那么长那么长的话后，他心里一点也不怪爷爷对念安姥姥念念不忘了。
“是啊，所有知道这段感情的人，所有了解这段过往的人，包括我自己都觉得我这辈子爱的是沁梅，毕竟曾经那么刻骨铭心过，毕竟那么深爱却又那样阴差阳错的遗憾终生，可是知道后来，你奶奶死后，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我的心其实已经放下了，之前那么多耿耿于怀，那么不甘心，也许只是因为错过了，也许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可你奶奶走后，我才真正明白……”
“明白这么多年，在与你奶奶的那些日日相伴中，有些感情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里已经侵入了你的生命血液，只不过，因为她一直在，一直在你可以触及、可以看到的地方，所以，才会一直被忽视，一直不在意，觉得自己真正的感情不是她，真正爱的不是她，我与奶奶当年也只是组织里牵红线随意配的对，她喜欢我，她一直主动的在追我，我都知道，只不过，那时的我不在意，也觉得自己走不出之前的那段感情，可到了年纪，上级找谈话，我破罐子破摔，想着娶谁不都一样，何况你奶奶那时可还是军中的一枝花，喜欢的人可不少呢。我想娶了倒也不亏嘛。”
“原来爷爷那时，还把婚姻当成买卖呢。”顾君衍听着那话，止不住调侃道。可心头却一直闷闷的，堵得厉害。
不能说爷爷不对，可是，这段感情里，对于奶奶，却也确实不公平。
“是啊，感情可不是买卖，最终我这买卖还不是输的片甲不留，有时候啊，这再聪明的人在感情中都是会变得迟钝，变得木讷，变得一根筋，会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只有在……在真正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过来，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你懂吗小衍？”
顾茂河看着顾君衍，目光沉沉的道。
顾君衍对上爷爷那眼神，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有悔恨，有无奈，有愧疚，有希冀……
那悔恨是对奶奶的，那愧疚也是对着爷爷，而那希冀是对着他的，爷爷希望他能……
他能懂。
顾君衍与顾茂河，就这样对视着，好一会儿，爷孙俩都没移开那对视的双眼。
看进对方的眼中，让他好似看尽爷爷这些年的在感情中困惑迷茫，悔恨难过，而到最终，只能抱憾终身。
“爷爷，你是说……”
顾君衍与爷爷对视了好久，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脑袋有些混沌，他努力的想要理智下来，冷静下来，回想自己与念安之间的种种。
他与念安之间的感情。
念安与纪北川之间的感情。
他们三个人，就如一个三角形般，三个人彼此纠缠这，好似一个很好的出口可以释放开他们三个。
在他与念安，纪北川与念安之间的这两段感情中。
纪北川与念安，就好似爷爷与念安姥姥般那样。
他们相识与情窦初开，爱情来的浓烈而又轰轰烈烈在彼此青春成长的时刻里刻下了深刻的痕迹。
那些痕迹，那些浓烈而又炽热的感情，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恋与伤痛，都在念安与纪北川身上丢下了无法磨灭的记忆。
这也是为何念安嫁给他这么多年，她一直封锁着自己，把自己锁在这段沉痛的伤痛中原因。
就因为他们曾经爱的太浓烈了，当初有多爱，这些年，她就有多痛。
而这些，他一直知道，他那么理性的知道她与纪北川之间的这份感情有多深刻，所以，他才会在年初的时候做出放手的这种傻事。
就是因为他太知道纪北川与念安来说代表着什么，所以顾君衍才会那么放不下。
也许在念安与纪北川这段感情中，真正耿耿于怀，真正放不下的人，不是念安，而是他。
是他放不下！
所以，他才会在发现了自己对念安的感情后，时而愤怒，时而嫉妒的发狂。
因为他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他爱上了念安，而念安心里却是装着别的男人，这对占有欲太过强烈的他来说是种莫大的折磨与心痛。
可是，念安心里，她真的不放不下吗？
还是她自己也没看清呢？
就如爷爷这些年般，她也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呢？
顾君衍心头依旧有些迷茫。
可是，念安与他呢？
是不是就好似爷爷与奶奶这些年一样。
他们的结合不是出于爱情，他们之间一开始，并没有那么浓烈而又深厚的感情。
爷爷与奶奶，只不过是没得选择的选择。
而他与念安呢？
他与她都清楚知道，他们之间的婚姻，始于一场交易。
一场没有感情，只有这彼此想要的无爱交易。
可是，在他与她结婚的这五年光阴里，原本无爱的他们，却并不是真的丝毫没有感情不是。
至少他动心了。
他顾君衍从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
从他发现自己对念安的感情，他就步步紧逼。
因为害怕，因为惶恐，所以，他霸道的占有了她的身子。
哪怕她会恨他，可是他依旧那样做了。
只是因为他要知道，自己想要占有她，想要完完全全的拥有她！
安安一开始的抗拒的。
是的，她恨他，抗拒他，可是后来呢……
后来她的心……
是不是也动了？
从她看到他把杨予薇带回家的那一刻的愤怒。
从她冲出顾家，从她离开他开始，她的心……
想到这儿，顾君衍忽然一愣。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到这时，念安的心，她自己也看懂了！
坐在那儿的顾君衍，忽然心头狂乱的跳动起来。
他似是明白过来他与念安之间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什么。
那一刻，念安她看明白了！
可是……
可是她看明白了自己，却没有完全看明白他！
她以为他心里有着的女人，是杨予薇，而不是她，所以，在北河村再看到他的那一刻，念安愤怒极了。
她对他是抗拒的，但是那股抗拒去不是因为不爱他，厌恶他，而是……
她误会了他！
“阿衍……”
顾茂河看顾君衍坐在那儿，神色变化的有些让人担忧，不禁开口道。
爷爷开口叫他，打断了顾君衍的那些纷乱而又好似理顺的思路。
可是……
可是后来，他跟她解释了。
是她不信，还是她心里……
纪北川！
还是因为纪北川，是不是。
他们三个之间，有些事情始终都是绕不过的。
哪怕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对于纪北川，她始终放不下时不时。
因为在她觉得自己被抛弃，最为难过伤心的时候，是纪北川陪在她身边的，所以……
所以，她……还是放不下他！
坐在那儿的顾君衍手掌忽然捏紧，握成了拳。
是他！
是他自己给了他与纪北川之间又一次割舍不断的机会！
居然是他自己！
这一切，居然是他自己造成！
想到这儿，顾君衍悔恨的几乎全身都在发抖。
“阿衍！”
顾茂河看到顾君衍这样，心头更是踹踹不安起来了。
顾君衍被顾茂河那一声吼，弄得回过神来。
他看着爷爷的眼中闪着一抹，悔恨的伤痛。
顾茂河也摸不住是不是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让他一时……
转变不过来？还是接受不了？
“阿衍，你与安安，还不晚，爷爷跟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你，别等到失去了才……才悔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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