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十二 拉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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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森林中，远远的传来歌声。&1t;/p>
温柔，飘渺，空灵又充满魅惑。&1t;/p>
犹如塞壬坐在浪花拍打的礁石上，轻轻吟唱着古老的歌谣。&1t;/p>
四周树木的暗影，也随着歌声摇摆枝叶，跳起人类无法理解的神秘舞蹈。&1t;/p>
歌声是那么的无害，那么的美好，与令人魔障的喃呢相比，简直如天籁般动人。&1t;/p>
我放松了警惕，被歌声吸引，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去。&1t;/p>
我想要仔细倾听，每一丝旋律，每一种乐器，每一次高昂，每一缕婉转。&1t;/p>
我想要倾听更多，更多，更多……&1t;/p>
我想要知道，是谁能唱出，这不似凡音的歌，是谁能奏出，这不类靡音的曲。&1t;/p>
每踏出一步，歌声便清晰一分，两旁的树影飞的倒退，虚化成魔化的幻影。我就好像突然掌握了缩地术一般，一步千里的前行。&1t;/p>
我越走越快，越走越远。&1t;/p>
渐渐的，歌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嘈杂，越来越震耳欲聋。&1t;/p>
彻底变成了呕哑嘲哳的可怕噪音！&1t;/p>
但，早已被它迷住的我，已经失去了理性，彻底沉沦在狂乱的节奏里，痴笑着摇摆身体。&1t;/p>
无形的巨鼓被疯狂的敲打，音色单调的长笛被吹奏出令人作呕的长音。异形的歌者们在歇斯底里的嚎叫，诡异的舞者们正围着巨大的黑暗跳着不成章法的鬼步。&1t;/p>
我突然感到了害怕。&1t;/p>
眼前的情景太过骇人，唤醒了我残存的本能。&1t;/p>
我想要后退，想要逃离，却被树林挡住了退路。&1t;/p>
我愤怒，用尽全身力气去踢去打去咬，去泄几乎将我吞没的恐惧。&1t;/p>
然后，我现，它们不是树。&1t;/p>
它们是乍看像树一样的东西，摇摆着树枝一样的触手，蹬踏着树根一样的多足，龇咧着树瘤一样的巨口。&1t;/p>
它们是纱布?尼古拉斯（shub-niggurath）的万子千孙！&1t;/p>
而我，捶打它们的手，竟然也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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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p>
豁的睁开眼睛。黑沉沉的天空飘散着冷冽的雾气，冻麻了我的鼻尖。&1t;/p>
伴随着恐惧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感。&1t;/p>
衣服被冷汗浸湿，睡袋里潮乎乎的。我感觉一刻都躺不下去，所以即使身体还是很累，但我仍旧选择起身。&1t;/p>
蹲在我身边的拉斐尔适时地往后让了让。正是他，在我被噩梦魇住的时候，将我推醒。&1t;/p>
“谢谢。”&1t;/p>
“不用谢，你刚才很危险。”&1t;/p>
很危险？真是个奇怪的形容。可我无法一笑置之，把它当作外国友人对中文无伤大雅的误解。&1t;/p>
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点，我就无法再回来了。&1t;/p>
我的灵魂这样告诉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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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和我沉默的坐在篝火边，李东强和方青还在睡袋里睡得香甜。&1t;/p>
气氛太过寂静，变得有点尴尬。&1t;/p>
讲道理，一个人守夜是没办法，两个人守夜难道不应该相互聊天打时间吗？&1t;/p>
我忍不住斜眼偷偷打量拉斐尔。&1t;/p>
他白瓷般的肌肤被火光照的红，蔚蓝的眼睛映成了艳丽的金绿色。&1t;/p>
【“在一处古城遗迹里，触碰了无名神的信物，被赐予了‘完美人类’的‘祝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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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不完美的。&1t;/p>
在肉体上，我们极其脆弱。视力不如鹰，听觉不如狼，度不如豹，力量不如熊。太冷会死，太热会死，缺水会死，溺水会死，饥饿会死，暴食会死……有各种各样的因素，能轻而易举的弄死我们。&1t;/p>
在精神上，我们亦有缺陷。自私，懦弱，又充满贪婪的欲望。能真正做到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人，少之又少。于是我们用道德、用法律去束缚自己的行为，却总会一次又一次犯下同样的错误。&1t;/p>
人类不完美。然而，正是因为不完美，人类才会憧憬并努力去追求完美。&1t;/p>
才会有进步，才会有进化。&1t;/p>
我无法想象，人类有一天真的达到完美之后，将会是怎样的末日景象。&1t;/p>
所谓的“成为完美人类”绝对不是美好的祝福，恐怕是比断子绝孙更恶毒的诅咒。&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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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酝酿了半响，终于鼓起勇气答话道：“我说，你们为什么来这？”&1t;/p>
拉斐尔转头看向我，似乎没听清楚我刚才说了什么。&1t;/p>
“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要参合孟西寨的事情？”&1t;/p>
“我们都是在联合会里，得到了有人要在废弃古寨里进行活祭的消息。然后自组队过来的。herr 李是为了自己的原则，要阻止仪式的进行。herr 齐是为了赚取联合会的赏金。Frau 方是遵循拉莱耶之主的指引而来。至于我，我在寻找某个邪神的踪迹。”&1t;/p>
邪神这种是个人都避之不及的东西，你居然还搞追踪？！厉害了！我的大佬！&1t;/p>
我压下心中的惊异，追问道：“某个邪神？”&1t;/p>
“嗯。我不确定是做的谁，但即使是踏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它。”&1t;/p>
拉斐尔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篝火，我能感受到他坚定的意志，可他的表情和语气却缺乏与之相配的情绪。&1t;/p>
平淡的，就好像在说“火变小了，添点柴吧”一样普通寻常。&1t;/p>
我不禁好奇的问：“既然是你不知道对方是谁，那你要如何追踪？你为什么要追踪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邪神呢？难道，是关于你的‘祝福’……”&1t;/p>
“不是的。”拉斐尔摇头，“‘祝福’并不是我行动的理由，反而是我能够继续存在于世的原因。我的情况，和Frau 方有些类似。”&1t;/p>
“方青小姐？”&1t;/p>
我下意识的向方青那边望去。&1t;/p>
她正钻在睡袋里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被这边的交谈声吵醒。&1t;/p>
回想起之前，她讲述的自身经历，我感到唏嘘不已。&1t;/p>
在爱手艺先生的小说里，凡是与邪神扯上关系的人类，其下场必定不得善终。而且牵连越深，死的越惨。已经被食尸鬼抓破了肚皮，横尸地下的齐厄不正是最有力的证明吗？&1t;/p>
方青虽然用了“用邪神对付邪神”的方法续了命，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在饮鸩止渴。&1t;/p>
忽然，我灵光一闪，明白了拉斐尔的意思。&1t;/p>
“你也在用邪神对付邪神。你是故意让自己染上‘完美人类’的‘祝福’，来对抗另一个邪神的诅咒。”&1t;/p>
我因为猜到拉斐尔的一部分真相而兴致勃勃，但他本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很是淡然的点头承认。&1t;/p>
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需要用“完美人类”去对抗？&1t;/p>
我好奇的抓肝挠肺，恨不得拉斐尔能多开几句金口为我解惑，不过他并非健谈的人，对自己的过去虽然不避讳，却也没有主动述说给别人倾听的意思。&1t;/p>
我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问道：“那个邪神是谁？它对你做了什么？”&1t;/p>
“我不知道它是谁。唯一的线索，是有关它的祭祀仪式的一篇福音。”&1t;/p>
拉斐尔手里捏着根树枝，啪擦啪擦的掰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扔进火里。&1t;/p>
“它也没有对我做什么，而是对我的父母做了什么。”&1t;/p>
“额？”&1t;/p>
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反而被弄糊涂了。&1t;/p>
难道是不会作用于本人，而是波及身边旁人或直系血脉的诅咒吗？&1t;/p>
这次在我问出口前，拉斐尔先说话了。&1t;/p>
“你不要深究下去了。即使我现在告诉你原委，你也不会记得。”&1t;/p>
我立刻不服气道：“为什么啊？难道连听都不让听吗？”&1t;/p>
拉斐尔没有因为我的无礼而生气，他说：“是因为诅咒的力量，会消除你的记忆。就像刚才生的那样。”&1t;/p>
“刚才？”&1t;/p>
我迷茫的眨巴眼睛，上下打量拉斐尔，想要看出他是否在拿我开玩笑。然后我注意到，他两手空空，随意的搁在膝盖上。&1t;/p>
刚刚我还看到他在掰树枝的呀？老长一根了，难道这么快就掰完了？&1t;/p>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拉斐尔再次抢先转移话题。&1t;/p>
“这次的事件，你若是活下来了。加入联合会吧。”&1t;/p>
“……恕我直言，在拉我入会之前，不是应该先做点安利吗？这么直接，一般没有人会同意的吧。”&1t;/p>
“你不是一般人。”&1t;/p>
冷不丁被夸了一句，我还来不及谦虚一下，拉斐尔又接着说。&1t;/p>
“你是被邪神缠上的人。”&1t;/p>
“……对此我一点也不感到荣幸。”&1t;/p>
“加入cVu唯一的要求，只有‘触碰到邪神’这一条。”&1t;/p>
“这算什么？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的戒酒互助会的克苏鲁版吗？”&1t;/p>
“差不多。”&1t;/p>
“……”&1t;/p>
“联合会成员大多短命，人员流动性很快，不积极吸纳新血的话立刻会陷入崩溃的危机。”&1t;/p>
真的假的，这种可疑的联合会居然真的存在啊。&1t;/p>
“在邪神以及其眷属眼里，人类的国籍、人种、职业、性别……都毫无意义，所以联合会的成员也包含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因此，联合会拥有了不可估量的人脉和情报网。”&1t;/p>
我点头表示理解。人脉和情报，在现代社会，有时是比金钱和暴力更至关重要的实力。&1t;/p>
“这么庞大的组织，它的管理者是谁？”&1t;/p>
“联合会没有真正的领，一直是由其代理者来统筹全局。上一代代理者死亡后，新的代理者会自然产生，并继承‘威廉’之名。现在的代理者是威廉十四世。”&1t;/p>
不是竞选，不是推举，不是世袭，而是自然产生？怎么个自然法？怎么个产生法？不会是某天一觉醒来，现自己成为代理者吧。&1t;/p>
“这块牌子，你已经有了吧。”&1t;/p>
说着，拉斐尔再次拿出自己的圆形金属物。锃亮的表面反射火光，险些晃花了我的眼。&1t;/p>
“这个叫‘铭牌’，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信息的记录。你捡到herr 齐的那块时，上面写着什么，还记得吗？”&1t;/p>
尴尬。拿死人的东西被人戳穿，一个人做的时候只当废物利用，被人当面指出来却有种难言的羞耻。还好拉斐尔没有别的想法，不然我真的要无地自容了。&1t;/p>
“咳，记得。好像一面是编号‘neta-eo1-989o12’，一面是‘ex nihi1o nihi1 fit’这句话。”&1t;/p>
拉斐尔略显意外的打量了我一眼，说：“你现在再拿出来看看。”&1t;/p>
我依言将铭牌拿出来，赫然现上面有了变化。&1t;/p>
“neta-e1o-FFFFFF？数字！”&1t;/p>
莫非是我记错了？怎么可能？&1t;/p>
“铭牌上的信息是会随持有人的变化而变化。e1o是你目前的等级，后面本来该有的一串数字指的是你在联合会里的顺位，因为你尚未加入联合会所以才会全部变成F。当你被选为代理者时，pc会更改成kp。”&1t;/p>
闻言，我上上下下把铭牌摸了个遍，怎么看都是一块稍微有点分量的整块合金。金属表面浑然一体，没有可以做机关的缝隙。&1t;/p>
“什么黑科技！”&1t;/p>
“怎么样？愿意加入cVu吗？”&1t;/p>
“加入它我对有什么好处？”&1t;/p>
“可以获得庞大的人脉和情报，还有能遇到许多和你有相同遭遇的人。”&1t;/p>
能遇到许多和我相同遭遇的人……&1t;/p>
我低头凝视着手上的铭牌，大拇指擦过编号最后的一串“F”。&1t;/p>
“……确实诱人。让我再考虑考虑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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