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冬至
一年分四季，春夏秋冬也。
鬼骨山九曲万丈，终日阴云蔽日，不见阳光，山上灵气混杂，更分不出四季。
往往盛世的狂欢后，总有驱不散的冷清，此乃红尘滚滚之势，饶是鬼骨山隐居丛山之中，也不例外。
此时的鬼骨山外千里之内，阴风怒号，暗影蔽日，几乎看不见人群出没，每到夜里，更有鬼哭狼嚎。
山中同样也是如此，外门大比是整个鬼骨山弟子都要参加的试炼，胜者生，败者死，在这种血与命的搏杀中，没有人可能赢得轻而易举，就连各脉的亲传弟子也是如此。
重伤之后需要疗养调戏，不能出户，这导致鬼骨山这几日一直死气沉沉。
这一天，宁缘盘坐在黑风洞邪菩萨庙的洞府外，由于大比之后死人数千，千条冤魂滋生出各种怨气，导致往日还算清净的邪菩萨庙这几天每晚都有阴风怒号，魍魉作祟。
此时，徐姜正在灶边用木枝条儿拨着其中火苗，怔怔地望着宁缘的背影。
虽说武者筑基后，可不食凡间烟火，取天地之元气而食，但她仍一日三餐并不落下，这当然并不仅仅为了她自己，她性子淡泊，不喜多动，一日早晚两顿便足矣。
此时滚滚阴风又窜进洞府内，即使徐姜在灶旁烤火，也不禁冻得瑟瑟抖。
——冬天来了。
……
此时宁缘闭目盘膝而坐，在邪菩萨庙外面的药圃外修炼着《太阴真经》。药圃里多是些随处可见的草药，是鬼三在山中采来的，这些草药生期都十分缓慢，数十年才能成熟，如今徐姜正值花季，若等草药成熟时，估计已经老态龙钟了。
宁缘紧闭着双目，两个眉头紧紧蹙着，皱成了一个川字型。此时他正用太阴元力慢慢地滋养着灵念，这个过程极其缓慢，缓慢到了一种甚至让宁缘觉得一天静坐如过百年的地步。
不仅如此，修复滋养灵念的过程也是很痛苦的，对于尚未淬灵的修炼者来说，灵念是他们最敏感最弱小的东西，稍微受伤，那伤痛就会在脑中放大百倍千倍，越是强大的灵念，越是如此。
宁缘生来便魂魄强大，灵念远常人，自然尤其敏感，若不是药圃旁徐徐吹过来的药香能缓和一二，疼痛还会更胜一筹。
“呼~”
宁缘长呼出一口气，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淡淡寒气，这对他来说自然毫无影响，甚至因为修炼《太阴真经》的原因还会更加舒畅，但普通人肯定就受不了了。
他转过头朝洞府里望去，果然见到徐姜在瑟瑟抖，便起身问候道：“姜妹身子娇弱，恐怕吹不得寒风，若不然，我传你些强身健体的修炼之法吧。”
徐姜见宁缘关切，温婉一笑道：“公子说笑了，我自幼愚钝，修炼不来武功法术的。”
宁缘不缓不急道：“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我灵丹妙药泡着，更有修为强大的家丁父亲辅导，不也是寸步难进？如今我都挺过来了，你何必自言放弃？”
徐姜笑而不语，轻挽额头秀，伸出一只皓如凝脂的白腕道：“你若不信，试试便知。”
宁缘皱眉，上前几步，伸手搭在了徐姜玉腕之上，微微闭目，一丝灵念顺着他的经脉进入了体内。
但灵念只是进去一寸不足，便滞主不前，宁缘顿时双目一睁，面露厉色道：
“谁人如此歹毒！断你全身经脉，这和杀了你有何区别？”
宁缘火冒三丈，自己的古怪瓶颈便是受她所破，简直如同再造之恩。而且徐姜心地善良，温婉可人，对自己十分关心，自己也认作她了妹妹，虽不是血缘至亲，但二人相依为命，说到亲同手足也不为过。
此时看到徐姜体内经脉全部断裂，甚至已经彻底枯死，元力所不能进，估计连灵丹神药都就不回来了，宁缘赫然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一来，他脑中的灵念受到波澜，顿时又传来一阵剧痛，宁缘深吸一口气扶住额头，其上青筋跳动，脸色煞白。
徐姜担忧道：“这些日子这山上不安宁，想必生了什么大事，公子若是头疼，就千万不要动怒。”
宁缘睁开眼，眼中仍有淡淡的怒色，沉声道：“你与我有再造之恩，我又叫你一声妹妹，害你之人是谁，你尽管告诉我，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徐姜轻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善自有善报，恶自有恶报，一切自有定数。”
宁缘沉吟了片刻，才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道：“看来姜妹果然处子之心，《小宝如来经》的真谛我数年都参悟不出一二，没想到你一年不到便有如此造诣。”
想到此处，宁缘心中一动，据说《小宝如来经》修到大成，可炼出罗汉金身，到时候全身佛光重塑肉身，一切身体上的隐疾都可能祛除，只要有一线机会，那就说明徐姜还有修炼的机会。
宁缘连忙道：“我觉得你甚有佛缘，不如好好钻研，这样说不定也能有机会再次修炼。”
徐姜捂嘴一笑，两道清澈的眉眼完成了月牙儿，道：“我哪能和公子比，你天赋异禀，乃是人中龙凤，不要取笑人家了。”
宁缘又试探道：“那这《小宝如来经》，你参透了几分？闭目诵经时，可有佛陀虚影而现？”
“没有，只是感觉无聊，读一读罢了。”徐姜摇头道。
“哦……”宁缘颇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这门《小宝如来经》深奥程度，怕是堪比这一世的天阶功法，没有特殊的体质和悟性几乎不可能靠一人之力参悟透。
宁缘咬了咬牙，目光坚定道：“既然如此，你等我好好修炼，到时候我修炼有成，定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真的吗？”徐姜抿嘴羞道：“其实这地方也挺好的，没有村霸欺凌，也没有孤魂野鬼扰乱，就是冷清了些，不过公子……”
宁缘笑道：“这个世界之大，你我所见，不过是沧海一粟，我还有家人父母等着我，还有大千世界的精彩繁华等着我，好男儿岂可郁郁久居而一隅。”
徐姜被宁缘豪气打动，也捂嘴笑道：“还有我的哥哥，出了这地方，先去找他，他吃苦耐劳性格朴实，可以为公子做些苦活累活。”
宁缘听了，坚韧无比的心顿时一颤，暗自低叹一声。
他那日亲眼看到徐冲被黑谷一掌拍飞，现在看来，以他筑基初期的境界根本没有一丝活路，就算是黑谷只用了一丝丝力，他也必死无疑。
看着徐姜纯净而希翼的目光，宁缘心中柔软，轻抚着她的秀道：“那……等我变得厉害一些了，我就带你去找你哥哥，然后去找我的爹娘……他们为人善良，定会将你做亲女儿看待……”
徐姜眼中闪着晶莹，重重点头道：“嗯！”
宁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如之前年方十六的和善宁公子，使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他轻轻起身，缓缓地朝洞府外行去，洞府外阴风怒号，寒风四起，和洞内温馨舒适地气氛比起来判若两个世界。
“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么？”徐姜秀美亲蹙不解道。
“我还有事呢。”宁缘转过身，温和一笑道。
徐姜又道：“不等明日么？”
宁缘眨眨眼：“明日何其多？”
“那千万保重！”
“嗯。”
脚下缓慢，宁缘一步踏入了寒风之中，滚滚阴风夹杂着寒气并不能使他感到不适，只是使他衣冠飞扬，风尘仆仆。他扶了扶身后的寒锏，脚步坚定地朝山下而去，目光深沉，神色冷冽。
——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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