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孙守成
二零零七年五月十九日早三点二十七分。
济德市中央市政府警务厅兼部门临时办事处。
“黄省长，许久不见您，不知您老人家近来身体可好啊?”
“啊，什么？不谈这个?哦，黄省长，我明白你的意思。看看，这人上了年纪，果然是不中用。无怪乎这几日我总也觉得疲惫，果然是老了，连记忆力也跟着一起衰退了。”
“是是是，是我不对。您瞧瞧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黄省长，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交情，难道您还不了解我的为人?现在做什么又讲说这些话来，伤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情分?”
说话的人讲到这里时，他身边一位做军官打扮的男子终于难以自遏的狂笑了一声。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合时宜，便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态度毫不端正的行了一个动作豪不标准的军礼。
讲话的人循声望去，正好看到那男子自己行了一个不成体统的军礼。原本就有些不满情绪硬生生被这个人引起了三分火气。
他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又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黄忠国的询问声，只好连忙陪笑道：“不不不，您误会了。你知道，我是可受过国家专业训练的人，轻易不会笑……咳咳，我的意思是，无论事情有多好笑，我都绝不会笑……不不不，我不是在说你很好笑的意思。刚才那是小林警官，你知道的，这近十几年来入伍的那些新人啊，懒散，实在是懒散!不守规矩!是是是，您教训的是，等给你讲完电话，我回头就去好好说说他。”
“哎呀，您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以为我是在故意耽误您的时间?这个实在是冤枉，实在是折煞了我一介七八十岁的老人家……是，我今年是六十二岁不错，但我寻思着这也差不了多少，无非是半只腿和半截身子迈进土里的区别，您啊，可是要做成大事的人，何必紧咬着我这小小一点错误?唉!您别挂电话!真不是我耽误您的时间，我这也是害怕你会误会不是。”
老人身侧那位身着军式制服的男子闻言，又忍不住笑。见老人再一次具有警告意味的看来，只好无声用口型告罪了一番。道完歉以后，也不顾老人家是什么反应，连忙就退到了办公室以外，猖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老人被他气的眼红，无奈黄忠国这时又在问他的话。老人不轻不重的将其挡了回去，正想再换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又听见黄忠国不厌其烦的提起了那件事。
老人家嘀嘀咕咕的咒骂了一会，见电话那头催问的紧了，忍不住背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嘴上仍殷勤的奉承道。
“是啊，我正想和您讲起这件事呢!要不然怎么说我们两个是异父异母的好姊妹。既然在这种事情上都能心意相通，这不是缘分，还能是什么呢?黄省长，这事你得听我的，这人生在世啊，能得一知己可不容易，就凭我们俩人这默契，往后可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小林警官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在办公室门外笑得愈发大声，老人这时已奈何他不得，只好背地里泄愤的对着电话那头死命翻着白眼。
老人的名字叫做孙守成。
他今年六十八岁，祖籍不晓得是哪里的人。虽是早就是应该退休的年纪，但为了能让自己在年老以后仍可以往危险的地方到处跑，早些年里，他把自己的年纪虚报了六岁。
或许是因为他年轻时曾参军的缘故。观其骨相，这老人年纪看起来也只不过五六十岁。国字脸，皮肤黝黑，浑身的肌肉发达，身子骨也硬朗，面相瞧起来也是颇为刚正的。
遗憾的是，好巧不巧，孙守成偏生不是个哑巴。
“在听，黄省长，我正在听。您说的对，我完全赞同您的任何观点。特别是您刚才讲到的疯狂星期四，我活了这么久，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如此感人肺腑，震耳发聩的言论了，我实在是对您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啊？什么？您刚才讲的是会议?会议在星期四举行?什么会议?谁召开的会议?老天爷，怎么会有这种事?难不成刚才竟是我听岔了吗？”
“您莫非是在讲……济德大学的事?”
对话进行到这里时，老人办公室门外以复数形式存在的狂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孙守成的脸色往下沉了沉，对方把话讲到现在这样一个直白的份上，再想装傻已是不可能。
“是，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晓得……对，我们此前是讲好了不错，黄省长，我现在也不是想要和你毁约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济德大学的事情的确有些古怪。黄省长，现在还不是妄下定论的时候。”
“不是说我也信了陈先生他胡说八道，黄省长。上面早些日子下发给我们的那些东西，想必您也收到了一份，您不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吗？”
“我也不是说上面那些领导带头搞封建迷信的意思，只是，黄省长，五十年前不幸曾发生在您身上的那件事情，我此前也听别人讲起过。只是道听途说，原本不应该把这种事拿到您面前来讲，但我实在是觉得有些古怪。”
老人停顿一下，眼神下意识落到自己面前那一叠厚重的资料上。
这份资料只是复印件，因为原文件至今保存的年岁已久，时至今日，文件中所记载的很多事情已不可查。
这份资料源文件的字数很少，只是孙守成后经查阅，才又自己慢慢补齐了一些。
按理来说，以孙守成的权限，原本是没有资格查阅这份资料的。
想到这里时，孙守成的心不觉又感到沉重些许。
这份文件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最初被人记录存放在官方数据库里时，就带有一定的主观臆测性。
偏生是这样一份没有事实依据佐证的东西，竟一连在官方数据库保密等级最高的衣柜中陈列了整整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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