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地煞七十二变
牛魔堡，满地狼藉。
天空乌云密布，久久无法散去，唯独中间一块留白，像是天空苍白的眼瞳，天都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喜不悲，静静地注视着地面上的癫狂与疯魔。
金刚朝天怒吼的时候，天都震动起来，好像遇到了地震。
天都会地震？那是不存在的。
天都，是一座亘古悬浮于长天之上的九座浮空岛屿，和从属的无数岛礁，没有地壳褶皱，又哪来的地震呢？
不对，五百年前，那个伟岸齐天的身影，挥舞棒子一路打上天都的时候，天都战栗过。
既然它战栗过一次，再战栗一次，也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吧。
西天雷音寺，虚空之钟，铛铛铛持续响了一柱香的功夫，钟声响彻整座雷音寺，阿弥陀佛的佛号，不绝于耳。
西天雷音寺，存在于东胜神州极西之境，毗邻西界，太阳消失的地方，这里是距离酆都，距离修罗殿最近的地方。
酆都是死灵渊的中心地带，修罗殿处于酆都的中心地带。
雷音寺位于死灵渊一侧的崖壁之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信条，就是传自这里。
雷音寺的佛陀罗汉，没日没夜地诵经祷告，合着死灵渊的阴风呼号，阴灵的歌声萦绕在耳边，他们早已习惯。他们更习惯，佛与魔，那一念转换，刹那的心魔与顿悟，如此，便是最好的修行。
西天不在天上，那是俗世最想当然的误解。
雷音寺与世隔绝，传说唯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到达西天。
而要踏入雷音寺，除了三跪九叩的虔诚，更不可或缺的，是一个轮回的机缘。
天都震动，虚空钟长鸣，玉帝坐不住了。
“二郎神。”天都圆桌会议位，玉帝西装革履，正襟危坐，非常威风。
俊俏的女秘书穿着职业套裙，坐在他身后做着笔录，时不时起身，给他的茶杯续上热水。
“在。”杨戬穿起正装来，还是带着一分邪君的味道。
“记得你上次从废都回来，跟朕说的是孙悟空的问题解决了，可是今日天都震动，千里眼顺风耳可是跟我说，废都郊外的牛魔堡，突然出现一只金刚，像极了当初孙猴子幻化成的那只。”玉帝质问。
千里眼顺风耳，这两个打小报告的，杨戬在心中唾弃他们俩。
“回玉帝。”杨戬从容不迫地说。“上次我和老龙王，确实是将孙悟空所使用的神兵如意金箍棒沉入了五指山下的汪洋大泽之中，没有了金箍棒，孙悟空不可能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之下，再翻起什么风浪的，这点，还请玉帝放心。”
“那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玉帝还有些不放心，他要是真的放心，就不会火急火燎地召开今日的会议了。
“回玉帝，天下金刚不止孙悟空一只，千里眼顺风耳毕竟为天都效力许久，且年事已高，当年他们在孙悟空手底下吃过不少苦头，杯弓蛇影罢了。”杨戬这话才是真的捕风捉影，不过，玉帝就爱听这话。反正只要是孙猴子不行，孙猴子完蛋这类话，玉帝肯定爱听就对了。
杨戬早就摸透了玉帝的脾气，应付起来，颇有些熟稔的味道，三言两语，就见奇效，轻松消除玉帝的顾虑。
“既然如此，那散会吧。”玉帝高高兴兴地宣布。
西天，雷音寺。
如来对座下观世音说：“十八罗汉去修罗殿许久不见归来，估计凶多吉少，看来孙猴子这件事儿，我们草率了啊。”
铛铛铛。
虚空钟又在鸣响。
观世音明白如来担心的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佛教禅宗与密宗之争，由来已久，禅宗讲究“智慧树上，摘得一叶便可证道菩提”，而密宗则崇尚“种下慧根，开枝散叶者，便是菩提”。简单来说，禅宗求的是一瞬的顿悟升华，而密宗觉得修行是有便门的，也就是简便方法。禅宗觉得你密宗这是在投机取巧，是旁门左道，算不得大乘佛法。密宗觉得，你禅宗虚无缥缈，我能方便快捷地为信众开启智慧之门，更加实用。反正就是互相看不过眼，禅密两宗的弟子，经常在一起论道，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如来无色无相，本就是大乘佛教的世尊佛陀，禅宗的代表人物。
金蝉子本是禅宗如来的得意弟子，却常常引用密宗的教义来与师兄弟们论道，许多次，都惹得如来不喜。
“佛渡有缘人。”如来坐而论道，座下是一片聆听的佛陀罗汉。
金蝉子腾的坐起，转身就往外走。
如来问他：“你到哪里去？”
金蝉子回了一句：“世尊，弟子去普度众生。”
如来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如来还坐在那里，却好像不在那里了。
如来对金蝉子，是又爱又恼的。世尊如来，究竟是什么，观世音不知道，他，她，它究竟长什么样子，观世音也不知道。但是，要说如来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那观世音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分明，有那么好几次，观世音近距离感受到如来汹涌如潮的情感波动。只不过世尊如来的智慧和情感，早就脱了观世音所能理解的层面，观世音自己能理解的，只有那其中的寂灭虚空。
这一切，观世音心知肚明，如来也知道他心知肚明，却都不挑明。
名常名，道常道，不可名，不可道。
如来的手指不停地扣击着盘着的腿，观世音立刻明白了如来的意图。
“世尊，知了。”观世音说完，便消失在自己的白莲座上。
废都郊外，牛魔堡，禁闭室之中。
孙武空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在逗地上的一只猴儿。
噗。
白胡子老头变成一只大猩猩，问那只猴儿：“你猜猜我是谁？”
猴儿答：“你是师父，是菩提老祖。”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
白胡子老头又变成一块石头。
一个声音传到猴儿耳边：“悟空，你猜猜我是谁？”
猴儿高兴得一个后空翻：“你是师父，是菩提老祖。”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
他又恢复成白胡子老头的模样，问地上的猴儿：“悟空，你再看看我是谁？”
猴儿沉默了。
菩提老祖紧紧盯着孙悟空，却见猴儿憋得满脸通红，抓耳挠腮，却还是不得法门。
“悟空啊，悟空。”菩提老祖似是在惋惜地说。
一刹的顿悟，如同电光石火，孙悟空在无尽寂灭虚空之中抓住了这一瞬的曙光。
“师父，你鞋脏了。”孙悟空指着菩提老祖说。
菩提老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这西牛贺洲乃是一处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又没有雾霾，哪里脏了。
菩提老祖感觉自己被这只调皮的猴子戏耍了，刚要呵斥，却听见猴子笑嘻嘻地哼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孙悟空手舞足蹈，还自己给自己打着拍子：“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老祖心满意足地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看这个弟子的眼光越欣赏起来，喜上眉梢。
“悟空，悟空，悟了就好，悟了就好啊。”菩提老祖说。
那一次，孙悟空学会了地煞七十二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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