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功法：逆鳞
两人心中狠狠一抽。
“十年前，我刚刚步入大圆满境界，”秋池感慨道：“当时也是我心性不佳，居然因为在修行上取得了一点成就，便萌生了要与苍天试比高的妄念。我要亲手触摸繁星的轮廓，还要画下大地的全貌，于是就挑了一个满月之夜，从昆仑墟踏云而上，然而我飞行地越高，就越感觉身处的空间很不对劲，落地后现，人间已是九年之后。”
廖信元强行压制住心中的震撼，与苍天试比高？踏云而上一飞九年？左韩大哥敢这么干吗？甚至说，圣皇陛下这么干过吗？
汤臣此时已进入恍惚境界，口中喃喃自语道：“二先生真是牛逼坏了。”
廖信元：“那天上有什么？”
秋池：“一无所有。”
汤臣：“在天上什么感觉？”
秋池：“寒冷，孤寂，感觉人们追寻的一切都是虚妄。”
廖信元：“这跟《御神赋》有什么关系？”
秋池：“天空极高的地方，似乎真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穿过它，就看不到地面万生。或者说，穿过它，就会被传送到一个未知的空间，那里一无所有，安静地令人毛骨悚然，没有灵息的存在，没有光线，甚至没有黑暗，有的只是极致的空虚和迷蒙。”
原来如此。
若不是二先生惊为天人的智慧与修为，加之亲身体验，谁又能现区区一歌词里还隐藏有这么个堪称奇迹的秘密？古人的智慧与修为不可想象。
“可是，”汤臣奇怪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秋池说：“或许世人早已忘记，多年前的一场战争里，前代虞皇曾经使出过一招名为‘逆鳞’的功法，就是在千里之外，凭空开启一道空间之门，大批军队从中涌入，就会瞬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
廖信元细细一想，脸色白，汤臣更是开始抖。
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光是听名字，就能想象到这种功法的可怕，毕竟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方已经通过空间之门出现在你身后，结果可想而知。
廖信元说：“据我所知，使用此功法的人也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反噬。因此最近几百年里，逆鳞仿佛失传了一样。”
秋池颔道：“逆鳞之所以被称为逆鳞，就是因为其存在本身就有违背了自然法则，空间定律，为天地所不容。不到非常时刻，没人会选择走这么极端狂霸的路数。”
“可是一群畜生怎么会使用这样的招式呢？”汤臣不敢相信。
没人搭理他。
秋池抬头看着天空说：“若不是我亲身体验过笼罩在世界之上的屏障，也不会想到逆鳞会和此事有关。”
廖信元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他问：“那么这次使用逆鳞的会不会是......？”
秋池看了他一眼，说道：“人族大军最近不断向皇甫渊开拔，青鬼族肯定闻到了战争的味道，所以使用逆鳞者，自然是他们的人或者鬼。不过从巨兽踪迹的出点到这里，短短的距离上说明，使用这招的人或者鬼，因为能力有限，只能选择把关山作为一个阶段性的空间跳跃点。”
廖信元问：“既然逆鳞功法如此狂霸，为何不把通道直接定在最终目的地？”
秋池说：“其实不难理解，方才我根据巨兽的印迹，现这近百只凶兽都是达到了可以占山为王的通灵境界，它们平日里是不会聚集在一起的。青鬼族的人或者鬼，在开启空间之门时先要做的就是把它们集中到一起，统一坐标，然后一次性转移。毕竟，单对单的直接转移，对于使用者的消耗太过巨大。”
廖信元点头说：“明白了，因为能力有限，所以开启空间之门的距离和时间都存在限制，不可能选择一个固定地点，让这些素来不愿群居的巨兽自己找上门去，那样的话时间成本太高，还有被人族现的可能因素存在。因此先在这些巨兽巢穴处开启一扇扇小门，统一召唤到这里，然后再开启一扇大门，不过这一次的转移，就是它们的最终目的地。”
汤臣恍然大悟道：“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了，因为这次开启的空间之门更大，所以对使用者的反噬就越严重，开启时间随之也就越短，而早就得到信息的巨兽们深知万一赶不上转移时间，将会暴露在我们的枪口下，所以才会慌不择路地拥挤着穿过峡谷。”
秋池点点头。
三人沉默下来，随后感到一阵轻松，是因为现自己对即生的事实无能为力后的轻松，毕竟无能为力，那还操什么心？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远处能够看到将士们堆起来的篝火，在漆黑的群山中像一只只狡黠的小眼睛。
汤臣用眼神询问廖信元，后者楞了一下，想起军令上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在十天之内赶到目的地，然后说：“我们已经比事先计划多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今晚让弟兄们好好吃一顿，睡个好觉。”
三人就地返回，一路无人说话，快到营盘前时，秋池突然开口问：“听其他神将们说，大人来此之前去了南海？”
廖信元一听，知道八位神将只有自己还没到皇甫渊，他略微放下心来，但还是回问道：“他们都到齐了？”
秋池说：“准确来讲，大人收到的行军令是在他们到达后才通知将军府出的。不过段混神将没到。”
廖信元奇怪道：“怎么老八没来？”
“听说宫里指派了其它任务给他。”
“哦。”廖信元这才回复之前的问题：“我奉陛下谕旨，去南海观看踏青大会。”
“倒是个闲差。”秋池又问：“十年一届的踏青大会，确实难得，那么这次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嘛，倒是没有，毕竟我又不参加比试，不过碰到了一个难得的天才。”
廖信元刚说完，汤臣就开始不满地嚷嚷道：“又来了又来了！”
秋池感到奇怪，追问道：“什么样的天才？”
“他的名字是春景，今年踏青大会的第一名，是惠安道人钦定的未来宗主。”
汤臣捂着耳朵，脸上写满了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廖信元自然是不理他，继续说：“他今年十六岁，比试进行到最后阶段，他出了御神境巅峰的实力。”
二先生听完眼中光芒一闪而逝，沉默片刻后感慨道：“十六岁的御神境巅峰强者，放眼整个天下，也有数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即便是和亚特兰蒂斯帝国的那个少年相比，春景能在这般年纪就达到御神境巅峰，也实属难得。”
“流云宗不是也有个小家伙达到了御神境嘛，不过这次多半是废了。”
“也是这般年纪？”
“嗯，比春景稍稍大上一岁。”
“怎么就废了？”
“谁让人家春景比他更加天才呢。”
廖信元有点欣慰，毕竟都是大虞的天才。
他平静道：“其实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或者潜意识里，我主动接下南海押运修行物资的任务，就是想去看看他这在几年里取得的成果吧。”
“大人以前也见过这个孩子？”秋池问。
“是啊。”汤臣已经跑到营盘里加入篝火晚会了，廖信元与秋池并肩站在一处断崖前，看着下方终于得到休息和熟食的数万兵将们。
他继续说：“那年是惠安道人的寿诞，我代表朝堂前去祝寿，那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
“若是有缘，我想见见他。”秋池说道。
廖信元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询问道：“先生这便要离开？”
秋池点头说：“大人忘了在下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吗？”
廖信元一愣，哈哈一笑道：“但愿天底下真有人能帮先生解惑啊。”
“呵呵，大人保重。”
“先生也请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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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坞阁星象师揭告日、夜之居二先生出山日起算，已有七天。
虞皇御前八部神将瞬出七将，大将军府静若幽阁，塞外九族十洞九空，三十万兵种不一的将士齐聚皇甫渊。
渊前浓烟滚滚，数十万兵将严阵以待，肃杀之气贯彻云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盯渊口，手中紧握的钢枪钢刀只消一声呼喊便能瞬间开山裂石。
“嗡！！----轰！！----”
历时七日，四千工兵昼夜挖砍，犹如北海望城楼般巨大的青铜像终于脱离山体直坠深渊。
没时间了。
此刻所有人的脑中只有这四个字。
青铜像脱离山体后与石壁摩擦产生的尖锐噪音令万人短暂失聪，头皮麻，握着刀剑铁枪的手掌都开始微微抖。
距离渊口最近的将士们忍住噪音带来的恶心呕吐，随着崖壁间的旗令开始慢慢朝渊口推进。
皇甫渊位于大虞帝国极北偏东的关山山麓，东临东海，北靠原始冰原，从天空俯瞰整个渊口宛如大虞百姓饮酒所用的金属樽口，终年积雪覆盖，寒风呼啸。
在渊口朝西南方向的夹角处，像是被万丈巨斧劈砍过一样，留下一道直通渊底的大豁口，若不知道皇甫渊的整体面貌，还会以为这是某处不为人知的大峡谷。
塞外九洞分三路占据三个夹角，九万大军在各自洞主带领下各司其职，与平日里土匪窝子一样的情景相差何止万里？
“这次的青雾比上次要重啊。”老人眉头紧锁，盯着谷口轻声说着。
呼啸的风雪已经掀翻了十七座大帐，风势最大的一次甚至带走了数十名崖边站守的士兵。
当汤臣带领的小队在山腰处挨个找到他们时，竟没有一具全尸，甚至有的尸体已经和石头冻成了一体，血液内脏混着草叶黑土凝结成叫人作呕的冰团。
老人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出声，众人胸中猛地一窒，天地间似乎静了音，除了沉重的阴云渐低，还有更沉重的对于未知的恐惧在众人心中蔓延。
灰蒙蒙的天空翻滚着青色浓雾和烟尘，十八万身穿黑鱼甲的兵将像是从地底长出来的黑刺一般插满四周山岗。
“哦？”左韩望了一眼老人被寒风吹地青的头皮说：“在下来此之前，家父再三叮嘱凡事多向大师请教，毕竟大师是亲眼见过上一次皇甫渊乱的老人呢。”
“跃青于浊，”老人满是斑点的灰青色头皮上最后一把白盘了个髻，他紧了紧鹿皮披风说：“看来韩老将军也如老夫这般猜想，这一代的青帝较之前任，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什么？”第五神将判离僵着身体问：“第七代青帝提前诞生了？”
在场的众将无一不是大虞最勇武过人的护国神将，贯穿他们整个人生的字眼就是一个“杀”字。
虽然包括左韩在内，年龄最大的将领也就是塞外九洞之一、排行第二的有容洞大当家叔子横，现年五十三岁，左韩三十六岁，最小的斥候队队长汤臣还不满十八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谁也没见过真实的皇甫渊乱是什么样的。
即便一出生便经常听到老人们讲述两个世纪前人间是如何的混乱绝望，气血旺盛不拜天不礼地的神将们，对此多是平静地说：“来了？杀了便是！”
但真当他们得知此行由原本的试探变成直面迎战，而且面对的还是幼年时期奶母床头故事里的恶鬼时，不信有之，不屑有之，但轻敌这种愚蠢的想法是绝对不存在的。
就如同此时众人心中若隐若现的恐惧是绝对存在的一样。
左韩紧握剑柄的右拳暴露在关山凛冽如刀般的寒风中，肤色却依然红润。
作为大虞帝国的护国大将军，他自十三岁起便随父征战四野，屠戏吕，杀方京，灭烝焕，大大小小百余场战争，他不是杀敌最多的，但永远是负伤最少的。
虞皇曾言：韩辛（韩雪坤的小名）麾下，永无弱甲。
曾有人因此怀疑左韩在战场上是受韩老将军庇护才得以幸免，但从左韩十六岁单枪匹马深入伦卡崖，两天后拎着伦卡崖崖王脑袋回虞城之后，世人对韩家再无半句聒噪。
然而此刻，左韩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不安，这种陌生而狂暴的感觉令他羞愧难当，他低声询问老人：“甲屏大师，前代青帝于两百多年前活跃于关山和西林一带，而后于永济七年（大虞第四纪元12o7年）被前代虞皇所灭，这才过了两百多年，怎么青帝就诞生了？”
老人抬起头，用黄浊的眼睛看了眼天空说：“‘关山万里人间路，壮士拔剑起长歌；皇甫渊前恶鬼乱，九州十地处处寒’，这是公子音半个月前随虞皇游览天凉山，途经沉睡林时有感而，韩将军，你认为一个从未出过宫闱的、娇生惯养的六岁皇子会说这样的话？”
“公子音伴春雨而生，就连边塞大字不识的羊倌也认为是吉兆......”左韩不知对方为何答非所问，谦虚道：“在下愚钝，还请大师明示。”
“永济七年，是冬天的第六年，前代虞皇亲率八十万大军耗时九个月零一十七天，斩青帝于西林父子谷，第二天便下起了春雨，帝国由此结束了恐怖漫长的严冬季节。而当时，韩老将军还只是一个掌管二十人的营帐巡逻队副队长。”
老人停顿一下，转头直视左韩的双目问道：“将军，你是当真不知道公子音的真实身份？”
左韩大脑轰的一下想起了某个可怕的传说，他低声喝道：“甲屏大师，在下敬您是前贤，此番特意请示虞皇邀您共同商议平乱一事，您可当心了！”
风雪更加狂暴了，众将士身下最优质的乌麟马也不禁低下了头颅，十八万黑鱼甲大军此刻更像鬼魅般恍惚不清。
老人微微一笑，不再开口，左韩瞪了他一会儿也缓缓转过头去。
第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已经在号旗指挥下进入了渊口前的石阶，烟雾即将消散之时，渊外阵列正要推进第二队士兵进去，一声愤怒的咆哮直冲天际，声波伴着刺骨风雪阵阵袭来，即便是号称万夫莫敌的大将军左韩也不禁变了脸色。
还不待他出指令，渊口浓雾内又接连响起刚刚的凶兽咆哮声，直轰脑海的兽吼数以万计，音波竟如一体般听不出断层，伴着闪电般刺眼的白光和不时翻腾爆炸的巨大火球，半径大约两千米的皇甫深渊顿时变成了苍天的火炉。
突然间从浓雾内走出一个浑身焦黑、血淋淋的士兵，他的头盔早在第一只异兽的冲撞时就撕下了他一只耳朵崩落到石缝里，在其他士兵的铁枪相助下，他失去了握刀的整只臂膀。
此刻他披头散面如死灰走出渊口，双眼无神的望着百步外的大军，张了张嘴然后倒地而亡。
他的背上四条深可见骨的擦痕正在往外冒着青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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