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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溪水断,流云乱


他向前走了一百六十步,左拐进入一个山涧里,漫天雨水将视线带入一个模糊的环境,但模糊的只是普通人。

        春景浑身笼罩着灵力,雨水在他身体边缘一寸处诡异消失,他衣服干燥,眉眼清晰,唯独心境难平。

        对面巨石上立着一名青年男子,浑身湿透,一束黑顺着雨水紧紧贴附在苍白的脸上,偶然的闪电映地他脸色更加苍白。

        高大清瘦的身躯在巨石上使人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左手持着通体青幽的长剑,春景认识这把剑。

        ······

        “青冥。”荀乐乐第一次对自己、主要是对小师妹介绍这柄剑。

        那一年,春景十四岁,荀乐乐十五岁,小师妹十三岁。

        三人正值前途无限光明的青春年华,荀乐乐随着流云宗宗主和五位长老来律宾宗议事。

        老人们的话题不是他关心的,所以他溜了出来,满怀好奇地在山顶转悠,律宾宗的弟子们认识他,也没有加以阻拦。

        他听到后山某处人烟稀少的地方传来剑鸣,便悄悄走了过去,看见两名年轻男女在合练一套剑法。

        两人身形时而轻柔,时而迅疾,饱含灵力的剑意刺得漫天流云溃散,配合地天衣无缝,剑法招式起落间玄妙至极。

        只有真正见识过剑法如同行云流水的人,才会深刻体会到这四个字所蕴含的意义。它代表着数十年如一日的辛勤努力,代表着惊人的天赋与专注能力,更多时候,行云流水还代表着纯粹,因为纯粹,所以无敌。

        荀乐乐是个喜剑之人,六岁被族人送入流云宗,八岁正式通灵开始修行,十岁以《点梅三式》第五层境界击败明悉境以下所有师兄弟,被宗主收入内阁。

        此次随师傅长老们一同前来律宾宗,路途遥远,一路上他都在回想着白长老的席弟子李纯良说的话:“律宾宗有一处奇景,名曰春景,师兄你此次前去非看不可。”

        荀乐乐从踏上山道开始就在注意,直到来到山顶,也没看到哪里有李纯良所说的春景,满山不是积雪就是积雪上的凌乱脚印。

        此刻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两人练剑,脑中慢慢演练这套剑法的精妙之处,和本宗的入门功法《点梅三式》相比而言,优劣何在。

        他在脑中上下翻飞,剑气冲天而起,两名少男少女立马飞冲过来,警惕着自己。

        三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场间气氛略微尴尬。

        荀乐乐自嘲一笑道:“即便是溜过来一只狗狗,你们也会问一句你是哪位师兄弟养的小狗狗吧?”那名少女听完咯咯直笑,笑声甚至盖过了簪上的银铃,听得荀乐乐入了迷。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还不如一只小狗狗,太惨了点。”少女笑道。

        “在下流云宗荀乐乐,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荀乐乐反应过来后举剑抱拳道。

        “春景。”

        “俞溪小,叫我小溪就行。”

        荀乐乐眼神平和,看着春景道:“原来阁下就是律宾宗的一大奇景,久仰久仰。”李纯良这家伙……

        “呵呵,嘻嘻,哈哈……”俞溪小出三个调子的笑声,先压抑,再随心,后癫狂,笑得她直不起腰。

        春景和荀乐乐很是郁闷,尤其是在她弯腰大笑时还不忘抽空拍了拍春景的肩膀后。

        ······

        荀乐乐在律宾宗住了十三天,最后被流云宗的一道飞信喊了回去。

        春景不再和俞溪小一起练剑,他在十三天内和荀乐乐交手了八次,胜五负三,然而他高兴不起来。

        荀乐乐有两次机会能要了他的命,因为流云宗的《点梅三式》包含了剑法、鞭法和飞针法,而律宾宗的《严以律己剑》剑诀却只能在论剑时显示出凡。

        春景独坐在后山禁地,这里除了他之外,满山只有俞溪小可以进来。她是金帆师太的关门弟子,十四岁的通神境修行者,一个真正的天才少女。

        然而他们都是肉体凡胎,哪怕年纪轻轻就修到圣人境,也依然不能直接跨过青春期。

        俞溪小被金帆师太关在房里,不准出去影响春景破境,在那些因为自卑而默默倾慕她的师兄弟看来,金帆师太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子萌生了少女情愫,又不好直接点破,想开导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无奈之余只能一关了事。

        在和荀乐乐交手八次后,春景足足两天没有出门,也没有送对方离山。他在思考一件事:荀乐乐来律宾宗的真实目的。

        他向师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归根结底,流云宗所谋极大。惠安道人听他说完,一直闭着的双目缓缓睁开,春景看到里面蕴含的电闪雷鸣。

        “他和你交手五次,才使出流云宗的入门功法,”惠安道人轻声说:“第七次,他动了真怒,因为他的度一直被你压着;第八次,居然迫使你不得不用南天门才能挡住那一道剑气。”

        春景沉默,他为自己能遇到这样的对手感到愉悦,在律宾宗,即便是比自己早拜入宗内的师兄们,有很多也不是自己的一击之敌。

        不遭打磨,何以成钢?春景很欣赏荀乐乐对于修行的观点,对于天下道经的所涉范围,甚至达到一种相见恨晚的程度。然而这个对手真的只能是对手。

        荀乐乐是通神境中期,春景也是。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荀乐乐最后使出的那招剑法都不是一个通神境的修行者能达到的水平,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流云宗早有预谋。

        荀乐乐的每招每式都是经过事先推演的,威力既不会强大到引起律宾宗长老们的注意,也不会示弱到令春景失去比试兴趣,一步一步将春景的功法招式引出来,或者说,一步一步摸清律宾宗大部分弟子的水平。

        但最后现对方真的非凡人所能媲美,于是流云宗狠辣地开始打击春景的道心。

        “流云散,”惠安听着春景的描述说:“流云宗的独门秘术,看似缥缈柔弱,实则狂霸至极,舒云倒是心急。”

        春景回忆着那道剑意,第一次生出畏惧之心。

        两人实力相当,前五次切磋纯属见招拆招,互相隐瞒真实实力,也在打探对方的底子。

        第七次,不管来时路上师傅是怎么叮嘱的,荀乐乐年少气盛,都不能忍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度被春景一直压着,而且自己还真没办法,所以他很不服。

        因为不服,于是他在和春景论剑时,暗暗加入了鞭法,使春景应对地有些狼狈。

        第八次,才过了一天时间,这个春景当真是个大天才,居然就想出了用飞剑来破解自己在鞭法上的优势,看来师傅说的没错。

        荀乐乐打出了真火,因为俞溪小在边上一个劲儿为春景叫好。

        春景赢了,她喊师兄真不愧是本宗的天才,轻易战胜外宗弟子。

        春景输了,她喊师兄真不愧是本宗的天才,要是换别人遇到这几招,根本撑不到现在。

        十五岁的荀乐乐在流云宗里修行八年有余,因为本宗封土是三百里流云城,于是他常常和师兄们去城内游玩,没有常年清居深山峻岭的律宾宗弟子擅长养心静气。

        他自幼见惯了街头巷尾的男欢女爱,悲欢离合,他嗤之以鼻,没几年活头的凡夫俗子,也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找点乐子,消遣自己了。

        然而他却对十四岁的活泼漂亮的俞溪小毫无防备,这个精灵一样的美丽少女,每天当着自己的面笑上几声,自己就有种打算背叛师门的冲动。

        一见钟情?

        荀乐乐不相信这个说法,只是当他回到流云宗之后,每每看到宗内的女弟子,便会想起俞溪小。

        他思念心切,数次想去南海,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都被拦下;他郁闷不乐,比试切磋时,伤筋动骨的师兄弟不在少数;他丧心病狂,突然想看看少女的身体,就易了容貌,辱了民女,清醒后现不是俞溪小,就毁尸灭迹。

        舒云道人叹了一口气,长老们问起,却说自己只是乏了。

        两年后,难得的好天气,天高云淡,苍鹰盘旋,不敢飞雁。

        三州修行道联合举办的踏青大会在律宾宗盛大召开,说是恭贺惠安道人晋派为宗。

        荀乐乐从预赛打到决赛,打得衡山教弟子自动跳台认输,打得昆仑圣地弟子满口喷血,打得河海派弟子降了境界,打得御剑阁弟子飞出擂台的度过他们的飞剑。

        然而他高兴不起来,他看到春景每一场比试都不会过三招,对手就在毫无损的情况下抱拳,然后服输。

        服输是因为心服口服,认输则是愤怒后的无可奈何,后者带有一种隐性的危险因素。

        比如张三在某年某月某日因为一句话被李四给揍了,由于眼下自己力小势微,只好认输。

        若干年后,被揍的张三习得高武艺,在声名鹊起之前,先跑到当年揍他的那个李四面前找回了场子。

        荀乐乐自然不会在意那些手下败将,世上真有卧薪尝胆吗?还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所以苟且偷生,原本的小肚鸡肠在漫长而煎熬的日子里逐渐扭曲,然后一朝/得势,鸡犬不宁。

        但他不是个容易被青春期暴动的分泌物所影响的普通人,在寻常的胜负之间,他想到了流云宗和律宾宗。

        世人从此会认为流云宗的弟子下手太黑,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绝非修行者应该有的心性;而律宾宗的弟子,举止合乎情理,从不持强凌弱,侠肝义胆。

        似乎只是在这一点上,自己就落了下风。

        不管他在台上的战果如何辉煌,人群的惊呼声如何连绵不绝,他都感觉自己只是为了师门而出来耍猴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对手应该是春景,也只能是春景。

        也许是天意如此,也许是幕后自有安排,他们只能在决赛上相遇。

        似乎这安排不错,高手就应该在决赛上相遇,然后说一些惺惺相惜地酸词,讨几句得罪,紧接着万剑齐,抬手间天昏地暗,观众席呼声震天,最后其中一方得胜,谦虚道:承让了。

        荀乐乐打心底厌恶这种虚伪的得意。

        为什么要到决赛才能相遇?我在中场就把你踹翻在地,让你仰视我的背影看我走向胜利。

        欢呼的人群中没有你的身影,庆功宴上更没有你的位置,直到我的眼中没有你,小师妹的话语中也没有你。

        于是,他转身朝着春景拱手祝贺,笑着说:“两年不见,春景师弟,你又进步了。”春景回礼,微笑不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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