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辰
“轰！”
巨大的宫殿殿门在轰鸣中破碎，化为无数碎石向外飞溅，一道浅棕色的身影从烟尘中疾掠而出，簌簌而落的点点红梅未及落地便被身后紧追而来的蔚蓝波涛吞没。
身穿浅棕武服的男人右手执着一把四尺长剑，明亮的剑身繁星满缀，清亮如水的刃锋在日光下反射灼目的星芒。两颗银色星辰绕着剑身盘旋，阳光下青色的尾焰若隐若现。
男人的双眼还如初时一般明亮，仿佛两颗星辰在燃烧。左肩破烂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看伤痕的形状像是某种利爪的抓伤。一只有着美丽银灰色皮毛的松鼠轻闭双眼俯在男子的右侧肩头，怀中抱着一只古朴的卷轴，卷轴质地不明的轴身所散的暗淡的紫金色光芒随着松鼠粗沉的呼吸起伏明灭。
高达百丈的宫殿像一座高山，屹立在呼啸的风雪中，从被打破的殿门望进去，可以看到大殿中央那池金水原本平静的水面还有些许起伏，覆在水面上的阵图已经消失不见，中央圆台上空的淡红色帘幕艳色依旧，其中端坐的倩影曼妙依然，但那些溅落在玉池四周的金色池水分明在诉说着方才大殿中生了怎样剧烈的震动。
修建巨大的殿门所用的石料甚巨，破碎石块上的精致雕刻像是一块块拼图，巨大的石块零落如雨，殿门处升腾而起的烟尘留恋般愈浓郁。然而还不待烟尘汇聚成云，便被一道从殿中涌出的海浪卷为虚无。蔚蓝的海水迎着风雪而上，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想要将半空中的一人一鼠握住。
漆黑面纱上方的双眼在雪峰柔和的日光下越明亮，长剑在雪空中如星辰般璀璨，无匹的锋意融入绚丽的星光里，向着奔涌而来的蔚蓝中隐藏的杀机而去。
深海与星辰相触的那一刻，无尽的海浪都消失不见，化为了一点柔和到了极致的深蓝，像是万千碧波汇成了一颗蔚蓝的星，虽然没有银色的璀璨，却也让人无法忽视它那深邃神秘的湛蓝。
半空中两点光芒相互侵蚀，绚烂的银与柔和的蓝渐渐浸透了天空原本的青色，风雪依然在呼啸，天地间却有一种奇妙的宁静。
一道高大的身影自蔚蓝之中缓缓走来，蔚蓝色的袍衫深邃如海，一双凌厉异常的蔚蓝色眸子里六颗璀璨的银色星辰在其中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围绕着中心代替了瞳孔的一颗不动星辰运行不止。
男子抬起手，白玉砌石般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在银色与蔚蓝交映下反射出近似金属般的色泽。男子的五指缓缓握住，半空中那双眼里掠过一抹惊异，立刻飞身而起，拔高数十丈。
几乎就在男子握紧右手的同时，蔚蓝彻底吞没了灿银，然后在风雪中彻底爆开来！
飓风与飘零的雪花被一道巨大的，强烈的浪潮狠狠排开，神秘的蔚蓝色如画布一般展开，变成一道涛天巨浪，漫天的无尽之海甚至遮住了并不温暖的日光，为巨大的宫殿蒙上了一层晦暗。
空中的蒙面人面对着眼前的滔天骇浪，星辰闪烁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惧色，他手中长剑剑身上的星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终于亮到能够穿透厚重的浪潮，穿透这漫天的风雪，穿透无时无刻不在天地间运行的法则。
他没有挥剑，但当银色璀璨到极致时，那欺近他身前的巨浪突然“轰”的一声化为水花，从百丈的高空落下，化为了一场浩大迷蒙的倾盆大雨！冰结之风与凌冽霜雪毫不客气地呼啸着，将刚刚落地的雨滴化为剔透晶莹的冰晶，就连宫殿也仿佛穿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衣，在风雪中伫立，更显凄寒。
风声烈烈，一只大手寂然地穿过了风霜与冰雪，掠过重重雨幕，径直探向了蒙面人肩头紧闭双眼的松鼠怀中抱着的古朴卷轴！
“锵！”
硕大蓬松的鼠尾几乎完全被那只大手握住，尾巴上原本被铺天盖地的雨水打湿的毛此刻如同钢针一般根根竖立而起，狠狠地从毫无防备的掌心刺划而过，却带起了一阵锋刃摩擦的金铁之音，虽然有些许的火星迸射，掌心却依然完好如初，没有丝毫划伤。
大大的尾巴后面是一双小小的眼，眼皮异常沉重地起伏不定，看得出来它很疲惫，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的退让。即使没有给那只手造成任何伤害，但终究是将之阻了一阻。
“唰！”
长剑带起银亮色的剑光，在略显沉暗的天色里，在一层厚重更胜一层的雨幕里，在这恍若惊雷一般的光芒里，照亮了整个玉龙雪峰顶的锋芒，自下而上，将蓝袍男子拦腰斩断！
半空中对视的两双眼，一双璀璨如星，一双更是真的漂浮着十四颗星辰，它们有很多不同，比如神韵，它们也有两点相同，一是对对方的漠然，二是对自己强大实力的绝对自信！
就在银色剑锋即将落在如大海般浮动的长袍上时，那双眼中蔚蓝色的深海如狂涛怒涌，海面上漂浮的十二颗星辰随海面起伏翻滚，且越明亮，却在即将绽放最璀璨的光芒时突然寂灭，最终亮起的，是那静静处在瞳孔位置，没有过丝毫浮动的两颗星。
银色剑锋从蓝袍男子腰部斜斩而过，满溢的剑气瞬间割断了连绵的雨幕，向着更远的青色苍穹而去，那处被斩断的雨幕，竟是久久没有再落下！
星刃天罡！
天地一寂，蓝衣男子远山般的身影依旧完好地伫立在蒙面人眼前。
那道剑，那束剑光，就像什么都没斩到一样。
蓝衣男子双眸中的海洋蔚色深沉，但眸中原本的星辰，却分别不见了六颗，只剩下一双瞳孔处的两颗星辰依然璀璨的闪耀着。
蒙面人几乎是在现了这一点的瞬间就做了一个动作，挑剑。
长剑向上挑起，原本一直在剑身上盘旋的两颗星辰的其中一颗便顺着甩动的剑身脱离了剑尖，飞向了更远的高空。
银星冉冉升起，就像是天幕中一颗真正的星辰。
星辰越升越高，某一刻在天幕中闪烁了一下，然后，便有无数闪亮的银色星屑，如烟火般徐徐落下，覆盖的范围足以囊括整个玉龙雪峰峰顶！
爆炸声自银光亮起很久后才渐渐传来，当细碎的星屑簌簌落到蒙面人身上时，竟就附着在了蒙面人的衣衫皮肤上，为其全身都覆上了一层银亮的碎光。然而，当星屑触到蓝衣男子时，却悄无声息地从蓝衣男子的身体里穿透了过去，那屹立于空的一抹蔚蓝竟如同虚无。而同时，这片被星屑所覆盖的天地间再次生了变化。
只见在两人周围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随着星屑的落下却仿佛存在着某些事物，于是便有星屑附着其上，显出其形，当星屑终于尽数落在峰顶的满地冰雪之上，那被星光映照出的天空里，有的已经不仅仅是蒙面人和蓝衣男子两人而已了。
就在两人周围，足足有六个因为被星屑附着而显现出来的人形！
六个银亮人形的外部轮廓与蓝衣男子完全一致，六个人呈六角星位与二人相距十丈之远，并且其站位还在不断移动变化，从他们移动的轨迹看来，其规律与先前蓝衣男子眼中不断浮动移掠的星辰位置是一样的！
蒙面人一双墨瞳看向了眼前一动不动已化为虚无的蓝衣男子，心知他就如瞳孔处的那枚星辰一样，宁静而永恒。
六个化为确实存在的实体的分身不断在半空中游移，像是试探，又像是蓄势，仿佛随时可能动攻击。
一枚金丹突兀地出现在蒙面人指间，他将金丹给了肩头的松鼠，松鼠将怀里的卷轴给了他。
卷轴在蒙面人手中消失不见，黑色的面巾轻颤了颤，其后传出了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那只松鼠手里握着金丹，四溢的丹香很快便被风雪夹带着传到了这广袤的天地间，随后四面八方都响起恐怖的啸声与吼声，很威严，带着无尽的欲望与痴狂。
原本还算平静的天空也突然变了个脸，不过汇聚的并不是阴云，而是金云，漫天的云彩都是如同那枚金丹一样的颜色，那一刻仿佛整片天都变成了金色的，而且看上去好像离地面更近了一些。
难道连苍天，都在垂涎这枚金丹吗？
就在这时，松鼠的小嘴儿一张一合，一个显得极为年轻的男子声音，就这么从其口中传了出来！
“曾经我问姐姐，为什么要做人。”
听到这句话，蒙面人的眼色突然变得很沉。
松鼠没有看他，继续说道：“当时她说，因为只有人才有选择的权利。”
“如今虽然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她，即使不是人，也可以做自己的选择。”
“吃下这枚‘金鏖’，就是我的选择。”
说完，它将金丹扔进了自己口中。
那一刻，天地为之一静。
原本还在移动中的六道分身也突兀地停了下来，蓝衣男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晰的表情——他皱起了那双远山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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