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明珠兮
夜色加深，待新月挂在云雨殿正上方时，欧阳冥月由司徒墨云扶着，走到了拱桥上面对着花园中等待多时的族人，讲了几句话对金越来访表示了欢迎，随后宣布正宴开始。
气氛火热了起来，上百名貌美的侍女身着明罗玉绸在席间往来穿插，随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呈上来，不时便有族人惊呼。
“这不是洪雁楼的‘双龙戏珠’吗！”
“我的天呐这是洪雁楼的菜！”
“谁都别跟我抢！别抢！放开那个猪蹄！”
听到下面传来的噪声，刚刚回到位置上的司徒墨云双指挤了挤眉心，这种过于喧嚣的环境他不是很喜欢。
“看来今晚苍雍家要赚咱们家一大笔钱了。”
欧阳冥月看着桌上已经齐全的菜色，点了点头，略带微笑的神情既像是回应司徒墨云的话，又像是对眼前的佳肴表示满意。
金越拾起筷子，笑说:“我一直都很喜欢洪雁楼的菜色，可惜内6只有帝都和扬州有两家，我想吃一次都要跑上两三天，多谢夫人今晚的安排。”
欧阳冥月端庄地笑笑算是回应。
洪雁楼源自于翎渊城八大世家中的宇文世家，宇文家厨艺冠绝天下，洪雁楼便是宇文家厨艺的招牌，经过数百年的传承，洪雁楼更是在天下人心中拥有着天下第一名楼的美誉。司徒墨云先前所言中提及的宇文苍雍正是宇文家的大少爷，和司徒墨云是一起长大的好友。
“怎么没看见小雨？”司徒墨云看着身旁一副空着的碗筷问道。
欧阳冥月看了看天色，回了句:“很快你便看见她了。”
那些侍女走到司徒墨云这桌时逗留的时间总是会比其他两桌长一点，尤其在金越身边会多走两三个来回，看着就像是围着金越转圈一样。只能说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金越是个优雅多金的青年帅哥？
这让身为当事人的金越尴尬不已，灯火阑珊下他原本带着些许不健康的苍白脸色竟有些泛红，却不知是因为洪雁楼的美酒还是实在窘迫。终于金越还是忍耐不住，起身去了三位长老那一桌敬酒，这下可把长老们惊着了，纷纷陪着金越喝了一杯。修炼界自古以能者为大，所以虽然长老们年岁比金越大得多，却依然要对金越很恭敬。毕竟后者的成就比他们要强了太多太多。
总算是挨到了侍女离开，金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转眼正好与司徒墨云四目相对，于是互相客气地举了下手中的酒杯。
这时另一桌的人也开始轮流过来给金越敬酒，金越立刻笑脸相迎，言谈间进退有度风度翩翩，显然应付这种场合已经十分熟稔。
“呼……”一阵夜风吹过，数十灯火突然同时熄灭，原本嘈杂的花园顿时一静。天地间一时只剩下瓷白的月光，一眼望去幽幽然看不真切。
人们还没来得及惊慌，一道青蓝色的波光自拱桥正上方的夜空中浮现，在黑暗的夜色里灿烂夺目。一个身穿青绿色复式罗裙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拱桥上，正站在那炫目华光的下方。头戴珍珠耳饰翡翠，玉白的悄脸上起码已经有欧阳冥月的三分姿色，尤其是标志的瓜子脸和那双大大的丹凤眼，简直就像是和欧阳冥月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至于那英挺的鼻梁和纤薄的双唇不知是否是遗传自父亲。
虽然尚且年幼，脸上稚气未褪，但已经可以预见其长大后一定像她母亲一样是个标志的美人。今夜一番细细打扮，这颗司徒家的掌上明珠便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华。
花园里已经有不知多少少年为拱桥上璨若明珠的少女而心醉。司徒墨云看着耀眼无比的少女却是满心满脸的愕然。
这是自家那个小母老虎？
这是那个天天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妹妹？
这是那个追着上官绕翎渊城揍了一圈的司徒静雨？
不对啊，自己今天没喝几杯啊……难道是洪雁楼的酒后劲太大了？
好吧，司徒墨云承认，妹妹司徒静雨在自己的心里还是那个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爬树玩泥巴，偶尔和其他男孩子打架的假小子。却没现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儿，已经是无数同辈子弟心中的女神。
原本悠扬的音乐突然一变，如同珠玉落盘，流水叮咚。配上夜空中的波光和拱桥下的流水，意境是说不出的清越。
桥上司徒静雨柔身一转，脚踝上系着的一对儿铜铃便响了起来，清脆的铃音与乐曲交织在一起，场间一时只剩下这悦耳的乐音。
看着桥上翩然起舞，身姿如蝶的人儿，金越对欧阳冥月由衷地感叹道：“夫人一双儿女当真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实在让人惊叹！”
欧阳冥月客气地说了句：“金堂主过誉了。”但脸上的自豪神色还是不难看出。或许对于欧阳冥月来说，生出了如此优秀的一双儿女便是作为母亲此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吧。
青色罗裙浮动如潮，墨色秀迎着月光飞扬，铜铃脆响伴着丝竹弦乐引人入胜，碧色波光下的动人舞姿俘获桥下多少少年人火热的心。
司徒静雨柔美至极的丹凤眼里波光流转，趁转身的间隙朝着主席上的司徒墨云远远望了过去，纤唇优雅的弧度微微加深，明亮的眸中似乎掠过了丝丝狡黠，想来是对兄长那副惊愕的表情很满意。
曲有终时，待裙摆尽歇，铃声渐静，寂静了整支舞的花园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施施然行了一礼，司徒静雨转身向主席上自己的位置走去，只留给无数火热目光一个曼妙的背影。
夜色中的那片波光渐渐收起，桥边的司徒伯雷看着走下桥的司徒静雨，目光中满是慈爱与宠溺。那片波光便是他施展了水系念气外放的手段。
侍女们重新将灯点亮，不多时场间便又是灯火通明，气氛火热不减。
分别向各位长辈见礼，又向金越和华空悲行了一礼。这时一直没有言语的华空悲却突然开口说了句：“天资聪颖，根固骨慧，司徒老儿有福！”
欧阳冥月大喜，司徒静雨乖乖巧巧地谢了一声，这才坐到了司徒墨云的身边。
“哥，我好看不？”司徒静雨眼睛里像是有无数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司徒墨云揉了揉司徒静雨的小脑袋，笑说：“好看。”
司徒静雨满意了，肚子开始咕咕叫，有外人在又不敢吃得太难看，只得学着母亲的样子，端庄秀气地一点点往嘴里夹菜。
司徒墨云见她那副辛苦样子不由得心里好笑，一边伸出筷子帮她往碗里加菜一边问：“你今天见着成轩了吗？”
司徒静雨笑答：“见着了，他说你不带他玩，于是就找了秀锦出去玩了。”秀锦是司徒静雨的贴身侍女，负责照顾大小姐的生活起居，平时两兄妹又经常在一起，所以秀锦和成轩两个人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
司徒墨云心中想着也不知成轩今天带秀锦出去是不是要表白了，成轩喜欢秀锦他是知道的，而且听小雨说秀锦对成轩也有好感，这几乎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可是成轩却迟迟没有跟秀锦表白心意，让这些旁人跟着干着急，看来等成轩回来得好好跟他谈一谈了。正想到这，眼角余光却瞥见司徒静雨白嫩嫩的小手蹭着蹭着伸向了一旁的酒杯。
司徒墨云抬起筷子，拍了下司徒静雨的手背。
司徒静雨瞪了他一眼。
凭什么你能喝却不让我喝！
司徒墨云睨了她一眼，让下人倒了碗水来。
司徒静雨气呼呼地道：“回头我就跟秀锦说你欺负我，让她不要跟成轩哥好了！”
司徒墨云摊了摊手，好笑地道：“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讨老婆还是要靠他自己。你确定你要拿他俩的事情威胁我吗？”
司徒静雨想了一会儿，狡黠地笑着说：“这话上官说我信，你是肯定不会不管成轩哥的终身大事的。”
司徒墨云无奈，成轩陪他从小一起长大，照顾了他十几年，可以说是亦兄亦友，所以成轩的事情他还真的不能不管。这一点其实司徒静雨也是一样，不然两个身份低微的下人也不可能丢下自己的主子跑出去谈情说爱。
司徒墨云拿起司徒静雨手边的酒杯，放到了自己这边：“反正你不能喝，除非娘说你能喝，我就给你喝。”
司徒静雨闻言顿时丧气，欧阳冥月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她喝酒的，所以司徒墨云将母上大人抬了出来，她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于是司徒静雨撅着小嘴儿喝白水，偶尔瞪一眼旁边喝着洪雁楼佳酿喝得津津有味的司徒墨云。
兄妹俩的小互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过了一会儿司徒静雨吃饱了，便又老实不下来。一边摘着头上的珍珠饰一边凑到司徒墨云耳边嘟囔：“哥，咱们可不可以走了啊。”
司徒墨云面露为难之色：“今晚这宴席比较重要，擅自离席不太好吧。”
说完只见司徒静雨雪白皓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青芒一闪，刚摘下来的那串饰便凭空消失不见。
给家中的少爷小姐配容灵器，估计也就八大世家有这个实力和魄力。容灵器是需要进行滴血认主的，自身精血融入容灵石后才有了气机相连，但若主人身死，容灵器落入比原主修为更高的人手中的话，后者可借自身修为重新滴血认主，容灵器里面的宝贝也便跟着一起易主了。而因为容灵器的这个特性，修炼界中生的杀人夺器之事并不少见。
“哥，我想去茅房。”司徒静雨凑到司徒墨云耳边细声细气地道。
司徒墨云面露无奈之色:“叫你不要喝那么多水。”
司徒静雨哼哼两声:“你也喝了那么多酒，怎么不见你要去！”
司徒墨云摇了摇头，懒得跟她争论。转头小声跟欧阳冥月说了声。正在跟金越聊天的欧阳冥月轻点了点头。
司徒墨云便拉着司徒静雨起身，向金越和华空悲告了罪，说自己不胜酒力想去四处走走，吹吹夜风。
兄妹两人从云雨殿侧过拱门向西去，走过殿侧的时候司徒静雨突然住了脚，水濛濛的凤眼看着巍峨的大殿泛了红。
“哥，我想爷爷了。”
司徒墨云看着云雨殿，眼中情绪一时也是复杂无比。伸出手拍了拍妹妹的头，温声宽慰道:“爷爷会回来的。”
司徒静雨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笑骂道:“你每年都这么哄我，今年怕是也一样。”
少年静默。
原来一转眼，爷爷已经走了六年。
心有伤感，一路上兄妹两人话都不多，回返时路过长廊，便见迎面走来一个青年。
那青年看上去二十有四，身长七尺，步履怡然。身着一袭灰蓝色长衫，内衬白色袭衣袭裤，足穿千层履，一条青绸束，看着十分清朴。眉如远山，目若止水，清俊的面容给人一种柔和亲切的美感，整个人的气质倒是和温和儒雅的司徒墨云有些相像，哦，错了，应该是司徒墨云跟他相像。
司徒墨云一直沉郁的脸上突然焕出喜色，冲着迎面走来的青年叫道:“表哥！”
青年驻足，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面上却依然犹如明月清风，满是醉人风致。
司徒墨云和司徒静雨小跑到他面前站定，司徒静雨开口问道:“表哥你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吗？”
青年点了点头，笑说:“洪雁楼的佳酿太香，贪杯了些，有些醉了。”虽然嘴上说醉，那一身谦谦君子态和温和的语气却没有丝毫不妥，甚至让人心折。
司徒静雨点了点小脑袋:“哦那表哥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青年冲他们点了点头，径自离开。
司徒墨云蹙眉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突然说道:“小雨，你有没有觉得闲风表哥今天有些不对劲？”
司徒静雨闻言也转回身朝青年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却已经看不见人。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啊，怎么了？”
司徒墨云眉心微蹙，像是在想事情，片刻后又舒展开来，说道:“他没有招呼我们，也没有跟我说过话。”
司徒峰六年前离府，司徒君毅身为帝国大将常年居于帝都，欧阳冥月一介女流又困于府中琐事。所以说司徒墨云身上除了修为武艺以外的本事，有一半都是来自于这位表哥。
他是司徒家的旁系子弟，全名司徒闲风。是司徒墨云和司徒静雨的教书先生。两兄妹的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皆是司徒闲风所授，可以说除了祖父和父母之外，对司徒墨云影响最深的就是司徒闲风，以至于自身的气度姿态都与后者极为相像。
而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偶遇难道不应该说两句话吗？
司徒静雨抬头望着夜空繁星想了想，又道:“那有什么的，兴许他是喝醉了不想多说话。”
司徒墨云点了点头:“嗯，可能是我想错了。”又向青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回身道:“我们回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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