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北望
北望城，寓意立而望北。不仅代表着唐楼一统北境的夙愿，同时也是唐军开进北境的最大依仗之一，这座兵甲雄城是唐楼的一面牢不可破的巨盾，耗时三十年才得以建成，自从建成两百年以来，不论北境和唐楼有何种激烈的战争和冲突，只要北境七族试图通过北望城直逼唐楼天都必是寸步不进，无一次例外。
北望城墙高三十九丈，厚二十余丈，城垛无数，可供十二辆马车并排而行，大小城楼多达两百多处，弩床，投石车更是不计其数，可同时派遣十二万人上城作战。
城北正门常年紧闭，只留有两扇侧门方便百姓出入，门洞上方各悬挂了一面巨型旗帜，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一面是唐主皇旗，而是悬挂了一面唐楼七王之一的秦王王旗和一面直属于秦王麾下的军旗，军旗构造极为简单，以素白为底，以血红书有“武曲”两个古朴大字。武曲军是秦王直属部队，而北望城则是秦王王都所在。
唐主座下七王，分辖唐楼七地，所辖之地军队皆由各地唐王管制，而作为唐王权利的象征，城内建有一座唐楼，虽仅有七层，但站在楼顶边缘仍可将方圆数百里尽收眼底。
大唐十三楼之一，秦楼。
秦楼和其他十二楼一样，每一层便是一座小城，其中自有建筑，多是统筹秦王辖地的各司机构，当然还包括许多达官权贵和唐楼的修炼家族，所居之地每上一层，地位便有天壤之别。
大唐建国近千年，等级制度森严得如同雷池一般，擅越者不仅株连十族，就连名字也要被抹去，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唐楼用一次又一次的血腥手段，不仅征服了万倍于自己普通百姓，也换来了他们打从娘胎就带来的一种习惯，屈服和服从。时代在变化，规矩和律法也都在变化，唯有这一点千年来没有丝毫生改变。
秦楼前六层都是封闭结构，每层都有十八扇拱窗，日出而启，夜落而闭，仅是每日准时开关就需要耗费近千人的劳力，当然这还是有墨楼设计的机关的帮助之下才能完成的。唯有顶层则是开放结构，与其说是楼顶，倒不如说是一块平地，而在这块地界唯有秦王府的人才能随意出入。
秦王府并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么奢华，相反，建筑所用材料以简单耐用为主，建筑风格则是以朴实方正为主，也只有身处于秦楼顶层，才能察觉到这里便是秦王所居之地，因为秦楼顶层只有它这一么处建筑，其余等地皆是种有花草树木，各处皆有鸟兽栖息，宛如空中花园。
在秦王府连片方正建筑中，有几处外形圆润的建筑显得极为惹眼，知情的人都晓得这地便是王妃的居所，但整个王府上下少有人亲眼见过王妃。相传王妃生得倾国倾城，与秦王偶遇于北境。
两人回到秦王府后，秦王便破例将一些原有的建筑推倒，以王妃家乡建筑为蓝本，为其新添了几栋异域楼阁。不仅如此，还将王府外原先一马平川的石制砖地，改建成了如今花园模样，花草鸟兽皆是从王妃家乡移植而来。
在几处异域风格建筑之间有一座花园，园中有小山，小山不高但是足以将王府尽收眼底，更是可以俯看整个北望城。
而此时，正有一位少年，正在山顶上打坐。少年莫约十五六岁，一袭锦衣，皮肤微黑，剑眉星目，脸上轮廓分明，英气十足。
一缕兰风拂过，少年额前丝微颤，他睁开双眼，身前已是站了一位女子。他赶忙起身，微笑从脸上绽开，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小姑，你来啦。”
女子轻轻答应了一声，露出溺爱的微笑，朝着少年伸出了双手。
虽然少年已是十五六岁，虽然已经高出女子小半头，但女子仍旧使劲的揉搓着少年的脑袋，用手掐着少年脸颊上的嫩肉，放佛此时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眼前少年只是一位总爱嘟嚷着嘴的小屁孩，总是一股气鼓鼓的样子，总是让她忍不住想要捏上两把。
少年并不恼，只是有些无奈。
或许是意识到眼前少年已算是半个大人，如此举动已是不适，女子突然收回了双手，但此时眼中已有厉色。
“周幽城不愧为四大雄成之一，三族联军已经退了。”
“那我母亲可还安好？”
女子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已叫画楼派人打探过了，嫂嫂根本就没有入周幽城，如今下落不明。”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在周幽城等我的么？”听到这里，少年呆滞当场。
女子伸出双手捧起少年的脸庞，厉声道：“看着我！”
“小姑。”
少年眼中挂泪，却未有一滴流出。
“鸣儿，小姑只问你一句话，纵使千难万难，你族人的仇，你爹娘的仇，你报么？”
南宫鸣擦干了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有一天整个北境都会因为你的复仇而沦为血海，你会不会停手？”
南宫鸣犹豫了片刻，最终缓缓的摇了摇头。
“还记得《附神术》开篇第一句话么？”
“生既鬼雄，死亦修罗。”
说道这里，女子突然转过身去，面朝北邙，负手而立，眼中有泪。
“先成为一只恶鬼，你才有资格谈复仇二字。”
......
几个月后，一则举世震惊的消息传遍了这块大6。
北境七大王族之修罗部族，在那伽、摩睺罗伽、夜叉三大王族的围攻之下惨败，修罗部族长南宫煌生死，王都阿肯被屠城。部分幸存族人和不愿归降的中小部族纷纷逃入乾闼婆族的地界，三大王族紧随而至，出兵攻打周幽城，双方血战半年，联军无功而返。
......
虽然仲达已不是第一次进入万朝殿，但仍是小心翼翼，生怕毫厘无心之举被人看在眼中引来罪祸，因为这里是整个大唐最讲规矩的地方，唐楼。
两个时辰前，他便乘坐马车沿着建于天都中轴线的长安街抵达了唐楼，在老老实实出示了玉凭后，这才乘上了德云梯，整整一个时辰，这座自动上升的阁梯将他从唐楼底部送至顶层，期间阁梯曾有数次停留，进出过数十人，但他并没有因为自持唐主召见而挺直了腰杆，相反，不管出入德云梯的数十人年龄大小，男女老少，气质穿着，他皆是微低着头，一一施礼。
整整一个时辰仲达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埋头不语，因为他怕，因为唐楼所居者皆是皇亲国戚，其中更不乏修为高的修炼者，仅是一句话，便能让他这个出生于汉楼既无背景，又无实权，仅靠着几分谋略才得以进入万朝殿的普通人脑袋搬家。
皇权至高无上且等级分明，这个道理在他六岁那年他便懂了，如今他四十有六，整整四十年他将这个道理始终贯彻在自己行动和谋划准则当中，才有了他如今的地位。
当他来到万朝殿外的广场上时，广场上已是站了不少人，有几位更是与他相熟，这让他稍微宽心了一些，举步朝与他相熟的几位官员而去，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便再次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丝毫不与汉楼的同僚闲聊，更不会跨过立于广场中轴的那条“线”，去与楚楼的将领们说道些什么。
大唐天都建有六楼，唐楼天下之主。
楚楼，掌控军队。
汉楼，统筹民生大计。
子楼，诸子百家所言所论皆纳入楼中，传于后世，当然能传下来的都是唐主希望后人看到的。
墨楼，机关造化皆出其手，利民生，锐军锋。
星楼，观星海，测风云，避凶祸，止恶乱。
大唐天都六楼，除开地位然的唐楼和神秘莫测的星楼，楚楼与墨楼关系融洽，汉楼则与子楼本为同根。
时间一点点过去，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两百多人，随着殿前唐卫一声高喝，万朝殿开，两股人群各自分开按品级排站，楚楼楼主项熊率领楚楼各官员步入殿中，直至最后一人跨入殿门，汉楼楼主魏子禄才带领汉楼进入殿内。
仲达品级不高，仅排在汉楼队伍的尾端，作为掌管帝国南方诸郡钱粮调度的官员，平时只用根据上头口中的几个数字和地名来行事，至于如何在规定时间内让这些数字丝毫不差，便是他的职责。他本就不够资格出现在万朝殿的例行朝会上，但他还是来了，只因为不久前北方传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连唐主都要皱眉的消息，北境七大王族之，修罗族的王，南宫煌，被其他三大王族所杀。
他和在场的两百多人一样，并不关心南宫煌的死活，死了便死了，死多少个北境魔人又与他何干？但是由南宫煌牵头的北境与唐楼签订的停战条约还作不作数？这不仅让楚汉两楼楼主头疼，更是要让他们这些下属官员要为之做好完全的应对准备，尤其是在帝国将大量物资运往南边边境的当下，这种陡然的变故会生出多少祸端？又会连累到多少条性命？还好，这种伤脑又伤神的问题并不由他来决断，他只用将经手的物资，钱粮的数目以及消耗的率计算得分毫不差便可。
仲达扫了一眼先行入内的楚楼武官，心中冷笑不已：“修炼者又如何？当真以为光凭你们便能踏平天下四大雄城之一的春晓？可笑！还不是得靠寻常甲士的性命去填那一道道的壕沟，还不是要用我大唐百姓的尸骨去磊出一架架架在春晓城头的云梯？贱视我等凡人？可别到时候被堆死在人群当中。”
步入万朝殿的仲达立刻便止住了思绪。
在大殿的尽头，正有一位中年男子在和一位老人下棋，仅是随意瞟了一眼，众人便如潮水一般纷纷下跪。
唐主将最后一枚黑子缓缓落入棋盘中，棋局已定，他赢了，所以白子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下个瞬间，棋盘上和旗盒内的白子陡然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一样。
棋分黑白，道分正邪，功分文武，那天下呢？
他将一颗黑子收入掌心，他相信这天下便如这颗黑子，早晚会被他捏在手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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