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少年心事
5少年心事
黑暗掩埋了真相，死亡的双眼凝视着罪恶的元凶。
——本色
张开地回到府中时，已是华灯初上。巍峨庄严的相国府坐落于繁华的城东，与寂寥的城西大不相同。城东是达官贵人居住、出行之地。即便是夜晚，也不难看见莺歌燕舞，灯火通明。
这便是人性与王权。即使身处乱世。人们也能惊异地发现在靠近权利顶端的地方总有夜夜笙歌之景。就像新郑，有人纸醉金迷，坐等着送上门的珍馐美人，也有人为了一口汤饭苦苦挣扎，度日如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当权者操纵着命运，而弱者，成为权利的垫脚石。在这个时代，荣华富贵才是唯一的真谛。
张开地走进院子时，孙儿张良正专注地凝视着水中的锦鲤。一身绿衫，穿的漂移。在夜色中如一阵清风，很容易抚平焦躁的心。张开地宽了心。自己这个孙儿是韩国的才子新秀，相貌俊朗，才情更是了得。自小跟在自己的身边，文武双全。是整个张家的未来。虽是年少，但较之于自己，也是有过而无不及。
“良儿。”张开地柔了面色，声音也不再那么庄严肃穆。
“祖父。”恭恭敬敬地问候，优雅的举止，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张开地赞许更甚，想起马上要商量的事，饱经风霜的面容又染上了愁思。
见张开地不语，张良便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祖父是打算送良去桑海？”张良的面容上带了淡淡的笑意，几乎是一语中的。“看来，审理鬼兵案的重任已经是落在了祖父的身上。”
“良儿，你！”张开地脸色一白，自认没有说过朝中事。而孙儿竟知道了。在朝中安排耳目乃是重罪。这么想着，背后沁出了一层冷汗。
“祖父请放心，良自知何以可为，何以不为。”
张良的语气依然不缓不燥，并不急于解释。
“祖父派去的五位主审官都已遭到毒害，朝中局势紧张。一来无人断案，王上不安。二来，主审官皆是祖父的得力助手，不管结果如何，最终的动力都是冲祖父来的。若在审理此案时，祖父出了意外，王上便不敢再查。若祖父十日之内不破此案，王上必将降罪于张家。想来，张家与祖父几乎毫无退路。可对？”
张开地面色复杂，张良说的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透彻了。
“祖父有忧，良不敢弃张家于不顾，请祖父允良留下。生死与否，皆听天命。”
“罢了……可你如何得知是老夫去审理？”
“良本也是猜测，直到今日收到了一个人的传话。良认为，若新郑还有人能破解此案，则必定是他。”
“何人？！”
“公子……韩非”
张开地原本还期待的面色在听清名字后阴沉了下来。“良儿，九公子整日喝酒玩乐，实在……难堪大任。”张开地斟酌了一番，选了个较为委婉的词来表达自己对韩非的不满。
“可……”
“此事莫要再提，良儿也不应与九公子交往过密了。”张开地皱着眉，转身要走。
张良叹了口气，心道祖父果然对九公子意见颇深，想让祖父去见韩兄，难上加难。可这不到十天的时间里，除了找韩兄帮忙，他也着实再想不到任何办法让张家全身而退了……
“大人，红莲公主到……”
张开地一愣，与张良对视了一眼。
“红莲殿下？这个时候出宫是有什么急事？”
“祖父……”
“……走吧，出去看看。”
祖孙俩到门口时，只见府门前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红莲殿下……”张开地开口唤了一声。
骄帘被扒开来，粉裙的公主从马车上跃下。
“张爷爷。”小姑娘还小，一张小脸带了些婴儿肥，声音软软糯糯的，煞是可爱。
张开地柔了脸色，道：
“不知殿下此时来臣这，可有要事？”
“嗯……有的。不过不是我要找您，是九哥哥。”张良闻言看了过去，韩兄？
“这，朝中政务繁多，老臣实在抽不出空来。”到底面对的是个公主，又是个讨喜的团子，虽是拒绝，却没有面对张良时那般直白。
张良：“……”祖父，双标严重了吧？
红莲笑意不减，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既无退路，为何不放手一搏？王亲贵族的干预，总归会让对方忌惮的。本公主虽然不能夸下海口，但父王最是宠爱我……我想留下一个人，还是不难的。”
张开地一惊，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公主来，女孩尚未及笄。甚连笑意都透出一派无邪来，看起来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张爷爷可想好了，机会只有一次。莲儿此次出来可是费了好大气力，以学业之名才求的父王的恩准。张爷爷也不要声张呀，有人看着呢。”张开地默了默，是了，正如红莲所说，如果有王卿贵族的介入，审理龙泉君，安平君两位王亲的确更方便，而对方不管目的如何，也会有所顾忌。
罢了……姑且信一次。而且，她给出的条件也很吸引人。是啊，失败之后张家虽难以保全，可凭借王上对这位公主的宠爱，想要保下一人也不是难事，只要张良还在，张家就有希望。张开地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红莲，这个公主……倒是不凡。那句话，几乎是警告了，警告他不要乱说。
张良离两人并不算近，只能看见两人低语之后，祖父神色大变之后又陷入沉思，然后神色复杂，紧接着叫来仆人备下马车。
这……这到底是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改心意了？！
但见到祖父改了心意，张良自然也松了一口气。刚想跟着祖父一同前去，祖父却将自己拦了下来。
“良儿你…你留下……呃…辅导公主学业。”
张开地心思复杂，突然不知道以这位公主的聪明，与自家孙子在一起到底是谁教谁了。但不留下不行，红莲说的没错，现在的相国府有无数人看着，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今日公主殿下来相国府，必须有一个光明正大且不被人怀疑的理由，他看的出来，这位公主并不想被牵扯其中。
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这位公主想出宫游玩而借助了学业的名义来相国府落脚，顺便为自己喜爱的哥哥“带句话”罢了。
“但是……”张良深深地担忧，若韩兄和祖父意见不合怎么办？
“不必多言……”张开地也知道孙儿是担心自己，便又补了一句：“老夫…会和九公子……呃…好好谈谈的。”顶多不会见面就走。
张良依旧有些不放心，但见自家祖父态度坚决，也只能作罢。看着马车远去，张良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位小公主。
“良，多谢殿下。”深深做了一揖，若不是这个小公主，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祖父去见韩兄。虽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虽然祖父的表情像是被威胁了似的……
“哼，哥哥就是事多，出来玩都不能尽兴，还要传话，也是张爷爷脾气好，要是我，绝对不理他。”红莲内心十分满意张开地的做法，不愧是老狐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起码没让自己被牵扯进来。
“韩兄他……殿下辛苦了……”张良尴尬地笑了笑，心里觉得韩非更辛苦些。
“哼，昨天还想甩掉我？项链也给我弄丢了，不管，不好好来哄我这事没完！”红莲依旧嘀嘀咕咕的，但也是跟着张良进了相国府，毕竟戏要做全套啊。
红莲本就不是来修课的，张良虽经年未见这位公主，却也知道这位公主素来爱玩，在得知小姑娘没有任何“学业问题”后，便也由着她来，自己则坐在湖边借着灯光看书。
红莲早早便叫人拿来了笔纸砚墨，开始一笔一笔地勾画池中的锦鲤。许是因为这位一向活泼的小公主过于安静，让读书却还留了个心眼的张良担心小公主是不是有别的需要。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位小公主。
灯光下，小公主正执着画笔，极其认真地勾画着。在烛光下，他能看见小公主手上的薄茧。是画画画多了吗？怎么都起茧子了？小公主还小，但已有绝色之颜，依稀间，还能看见幼时的影子。也许是火光摇曳的缘故，张良一时间有些晃神。
韩国公主身份尊贵，相国嫡孙家世显赫。各种交际，让两人小时候没少见面。在自己十三岁以前的人生中，对这位小公主的印象还是很深的。甚至有一段时间，自己还作为公主的陪读在她身边呆过一段时间。他自小安静，祖父又教管甚严。从来都是中规中矩，没有半点差错过。可这个小姑娘不同，一国的嫡公主已经让她有了别人不可比拟的显赫，王上的宠爱更是为她的娇气蛮横提供了有力的后盾。
想想两人年幼时，多半是这位小公主变着花样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或是调侃自己。每每都使得自己急得满脸通红又哑口无言。每当这时，那个粉粉糯糯的小团子就会笑做一团，更像个小团子了。更可怕的是，自己本就窘迫，某个罪魁祸首还会一边笑一边叫自己“小良子，小良子”乍一听，还以为对方是在调笑自己。这一来，自己更是羞得拔腿就跑。后来细细想，自己这良字的确是与“娘”很像，想来这位小殿下也没有叫错，只是不那么正经罢了。
年少的回忆终归有限，儿时的玩乐也终究是过往云烟。作为张家长孙，他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细细品味这儿时少有的欢乐。是以，当这位小公主去往魏国时，自己也不过是浅浅叹息，有些惆怅罢了。时隔六年，这是第一次见到了长大后的她，难免疏远了。年少绮梦，现在细细想来，他与她，倒也担的上是青梅竹马。似乎也是随着她的归来，让他封存的记忆有所复苏吧。
她怕是，不会再叫自己小良子了。
这一晃神，张良就想了很多。等自己回过神来时，才惊然发现自己盯着的人竟也在盯着自己。偷窥被发现了，这让一向憨厚老实的张小少年乱了阵脚，耳朵发热，还故作正经道：
“殿下……”
红莲：“……”你以为你装个正经我就看不见你红红的耳朵了？
红莲打量了一番张良，嗯，更好看了。也难怪回宫后那么多小侍女经常提到他，满脸怀春啊。啧啧啧……城中人似乎对他也评价颇高，少年才俊啊，翩翩公子啊……可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是和原来一样，憨憨的，不经逗。似乎还退步了？！自己还没说话呢，就看了他一眼，耳朵居然就红了？
撇了撇嘴，给画作进行最后的收尾，道：
“你耳朵红了。”
张良：“……咳咳！”尴尬到只能用咳嗽来掩饰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微妙了起来，红莲倒是依旧安静的画画，可张良是的确没心思读书了。
“殿下的画，真是栩栩如生。”没办法了，没话找画吧。
红莲放下画笔，得以地一抬下巴：“那当然！你喜欢吗？”
“呃…良……”喜不喜欢呢？好纠结……
“良喜欢。”回答应该没问题吧……
“公主殿下，该回宫了。”两人的话题没能继续，侍女匆匆地提醒打断了这尴尬微妙的谈话。红莲叹了口气，将画塞在了张良手上
“送你了。小良子……”因这一句话愣神了好半天的张良抬起头时，红莲已经跟着侍女走出了一段距离了。
小良子……她，还记得？
“多谢…殿下…”也不知前面的人是否听见了，但张良身边的侍从却隐隐感觉自己公子似乎心情不错，连带着那声殿下都有了暖意的温柔。
或许是因为，今夜故人归，少年心事来？
(https://www.ddbqgtxt.cc/chapter/45680219_16225874.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t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t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