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77.腕上珠玉，鬓下流光
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模样，像是晚春的最后一朵花。开出了自己最烂漫的时光。
——梦
红莲开了门。
十几天不见，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衣。好像是感觉不到天气的转冷。
今日还落了雪。
白凤站在他身后，抱臂倚在柱子边，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宝鸽鸽没有像以往一样绕到自己面前飞两圈。它立在自己主人的肩膀上，歪着头打量她，似乎第一次见她似的。
两只爪爪不安地在白凤肩上乱踩。
不远处的树枝上落了几只乌鸦，也在往这边看。发出几声轻轻的鸦鸣。
也许是动物的直觉比人强的多。
墨鸦看见她时恍惚了一瞬，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随即又笑自己荒唐，这几天真是练驭鸦之术魔怔了，怎么会觉得她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死气呢？
“今日怎么找到公主府来了？姬无夜又有什么任务？”红莲倚在门框边，眼睛看向白凤，果然捕捉到他偷偷偏向这里的目光。
目光相会时他立马移开。
墨鸦和白凤原本是打算把东西放在门外就走，到这时看她房内还亮着灯。听见她难得柔和的声音就舍不得走了。
一算日子，他们又有十几日没见上了。也许忙着及笄礼，她好些天不去冷宫。他们这些天又有不少任务，也不得空。
嗯，有点想她。
墨鸦但笑不答，扯了话题问：“殿下还不休息吗？明日就及笈了。”
院子里落了一层白。宝鸽鸽抖着身子，落了一层雪。墨鸦的肩头也变白了。
红莲裹着厚厚的披风，道：
“进来说吧？外头怪冷的。”
男子进女子闺房到底不好，墨鸦本想拒绝。可听到她后面一句，又踌躇着不知怎么好。
“你们杀手还管这个？进不进？不进我关门了。”红莲笑着，作势真要把门关上。
墨鸦温和地笑着，赔礼道：“唐突了殿下。”
只有在这个夜晚，他们才能相见。到了白天，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的世界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了。
刚进门，入目便是那挂在架子上，极其夺目的大红衣裳。墨鸦细细看着，不由想了想她明日穿上的模样。
白凤没有多说什么。但也多看了几眼，没有露出什么不喜的神色来，看来这件衣服是在他的审美上的。
红莲作为女子，也会为悦己者容。他们欣赏自己的裙子，她当然也高兴。
“好看吗？”她问，指尖划过腰封上的蛇纹锦绣。
“好看。”墨鸦答道
“那你知道它什么时候最好看？”红莲笑容更大了，眼波流转间，右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墨鸦有预感她想说的话，但还是纵着她的小性子，顺从地问下去：“什么时候？”
“本公主穿上它的时候。”红莲微仰着头，带着骄傲的神情。
白凤看着两人过家家似的对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听见红莲的回答，无语道：“幼稚。”
“本公主乐意！”红莲冲他吐吐舌头，哼了一声。
墨鸦忍俊不禁，一把勾住白凤的肩：“你小子这么不懂幽默，以后可有姑娘喜欢你？”
白凤气的脸红，一把推开他，嘟囔道：“要你管！”
房内顿时笑声一片。
“今日来做什么？总不能是真的只观摩本公主的新衣。”
墨鸦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将东西举到红莲面前：“殿下及笈，备下薄礼，可望不嫌。”
红莲挑挑眉，从他手里接过来。盒子不大也不重：“这是，送我的礼物？怎么这么晚来送？你们明日不来参加？”
大白天太引人耳目，除非姬无夜要求，他们自然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可墨鸦还是换了个理由：“明日你怕是不得闲。”
红莲打开盒子，笑出声：“你好喜欢送我首饰啊。”
盒子中静静躺着一串手链，十六颗北海珊瑚珠，颗颗饱满鲜红，在昏暗中还莹莹泛光。
珠子两两相串，中间隔着用红绳打成的吉祥结，样式复杂又精巧，足可见用心了。
“北海珊瑚珠，最讲天成不做雕饰。这十八颗倒是大小都极为相似……我听说一对珊瑚珠就代表一个美好的祝愿。我曾见过一串也只有七对，分别代表福、禄、寿、喜、善、才、安，为何你送的却有八对？”
“殿下身份高贵，福气也应该比常人多一份。这第八对，我便祝殿下顺遂如意吧。”他道，带着真诚与几分叹息。
愿你所求，皆能如愿。
“……”红莲将手链戴上，烛光下，它们散发着耀眼的色泽：“算你会说话，我收下了。正好呢，明日及笈带不得你送的发簪了，便带它走吧。”
说罢，余光瞥到白凤，见他像是有话要说，手也是背在身后的。便绕到他身后：“这是什么？”
她趁他没反应过来先拿走了他手里的物什，也是一个小盒子，比墨鸦的还要小一点。
“是送我的？”红莲笑的眉眼弯弯，居然还有点期待这个别扭的少年会给自己送什么礼物。
白凤耳尖发红，受不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去：“啰嗦！”
看在礼物的份上，红莲懒得和他吵。打开盒子去看里面的东西，也没注意到白凤的手轻轻握了握。
“……”霍，好家伙，他还知道送这个呢？
“什么东西？他一直藏宝贝似的，我看看。”墨鸦摸着下巴，也笑着凑过来。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搭档一眼。只是白凤还在害羞，没注意到。
红玉玛瑙做的耳坠，竟被雕成了镂空的莲花的样式，珠坠下还有一条盘虬的银制的蛇——都是她喜欢的。
同样是精巧的。
这两样礼物，且不说材质，就是做工，也是要耗不少钱财的。
“巧的很，我四哥也送了我对耳坠。我本来打算明日戴那一对参加及笄礼的。”
墨鸦这才想起她刚刚说明日要带着自己送的手链，现在听她又提了一次，不由好奇问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含义？”
实在不怪他们，他们第一回给女子过及笈，能知道送礼物已经是不容易了。其中的讲究就不能强求了。
“女子及笈，家人各送一件饰品表达祝福，也是女子未来的嫁妆……这块金锁，就是姐姐送我的。鞋子是哥哥送的。衣服与头面则是父王母后的心意……四哥送的，正好是一对耳坠。”
“殿下兄弟姊妹众多，难道无人送殿下手链？”想来是有的。
“有是有。不过我与他们向来不亲近，不少的关系并不好。若是戴了他们送的，反而添的不是祝福而是诅咒了。我自然是戴你送我的。”
听到她最后一句，墨鸦忍不住笑了笑。
“你和四公子关系不是还行？怎么不戴他的？”白凤听着，还是对撞了同一份礼物的事不大高兴，嘴硬道。
“是啊，本来打算戴他送的。”红莲故意拖长了音，果见他不高兴地沉下脸。难得好心地安慰安慰他：“可你送的比他送的好看。还配我的新裙子呢。我喜欢这一对。”
她晃了晃手里的耳坠，戴在了耳朵上。
嗯，很轻便，不重。
“怎么样，好看吗？”懒得拿镜子，红莲仰着头露出一边的耳坠来，问着两人。
墨鸦自然是给了肯定的回答。
白凤不说话，却多看了她好几眼，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墨鸦摸了摸下巴，思索一番后，不客气道：“难得你小子还会送首饰。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碰这些呢。还真是，心思用尽啊～”
“我哪有！我顺手买的！”
“顺手？你小子哪买的这么好的首饰还能顺手？”墨鸦不依不饶，笑嘻嘻道。
“鹦歌多的一副，她不喜欢我才买下的！”
“可是鹦歌耳洞都没有，买耳坠干什么？”墨鸦毫不客气地拆台。
“……”白凤到底是年轻，被堵的没话说了。脸上通红。
其实是他找鹦歌帮忙找的一个有名的工匠打造的——毕竟他第一次送，这些都不清楚。
听他们一来一回，红莲觉得有趣。听到“鹦歌”的名字，想来是个女子，而且也是“百鸟”的一员。
他们也许……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了吧。
看着两人斗嘴，红莲抬手摸了摸温凉的玛瑙，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她最终把这个想法暂时压了下去。
她冒不起这个险，这个想法目前太不切实际。流沙尚未立足，保不住其他人。
不然只会害了他们，也害了流沙。
或许她还要等待。没关系，来日方长。
两人留了有一会了。马上会有人来为红莲梳妆。他们不便再留在这里。
他们就要走，红莲突然叫住他们，然后回身到屏风后找了些什么。不一会拿了两个东西出来。
是两个香囊，一黑一白。
红莲有不少这种的香囊，里面放了特制的香料。燕燕子枫他们手上都是有的。
只是黑的白的他们不喜欢用，香囊做的不算工巧，花纹也常见，被发现了也不会被怀疑。
“这是什么？香囊？”白凤拿过来，凑到鼻子间闻了闻，皱眉道：“没有味道。”
“这香就是无味的。你们带着吧，出任务时不会被不好的东西缠上。”
“故弄玄虚。”白凤“啧”道，不习惯在腰上挂着个东西，便收进了衣内。
红莲和他斗了几句嘴，看了一眼墨鸦。
从看见他，他的身后就跟着一个女子。一般的鬼害不了人，过几天自己就散了。只是跟在他身边，鬼气阴冷，到底对影响他，对身子不好。
“你最近，又杀人了吗？”她看着墨鸦，轻声问。
“……”他是杀手，这种事避不了。只是她今日问，他却想到两天前的一个任务。
他原本没想杀那个小侍女，只是她看到了不该看的，看到了白凤的模样。他只能灭口。
“殿下知道我们的任务。”他回道，笑的有几分苦涩。
“我知道。看来将军府对你们还不错，你们还能送我这样名贵的礼物。”红莲自嘲着，自己手上也不干净了。问这些干什么呢？
“我们这种人，有命活就是好的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平日用度不多，倒是殿下的生辰让那些身外之物有了用了。”他说话间，白凤的面色黯淡了一些——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他都不大开心。
“这样啊。那本公主可年年都有生辰，还有女儿节，新年礼……你们可还送我吗？”她扯了笑，好笑地看着他们。
墨鸦知她好心转开话题，微敛的眉心也舒展开来，言语缱绻道了“好”。
看来以后除了活着外，还有了新的目标。
嗯，要多赚点钱。
毕竟，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养起来可不便宜啊。
微亮的天色里掠过两道极快的影子。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安静了不过两个时辰的公主府再度喧嚣起来，街上也有了军队的来往。
几个小宫娥紧着步子。
“红莲殿下，该梳妆了。”
到了这位嫡公主及笈的日子了。
听这边，是奴仆们来迎接这个小殿下，她是君王王后的掌上明珠。
看那边，是公子们来祝贺这个小妹妹，她有兄长姊妹的奉承宠爱。
王公府，觥筹交错，为这尊贵血脉的延续而起坐喧哗。
市井街，市人言语，为这朱门喜宴的盛大而赞叹不已。
她是王权威严，国家繁华的象征。
她是一朵盛放的花儿，在这个最美的年华，享受着所有人的仰视与赞美。
有好儿郎将无限钦慕埋在自己心里。
有不轨心将贪婪赌注物色在她身上。
她是快乐的，她还是那个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有人宠着的姑娘。
后来的她，常常想到这一天。
这是她一辈子最美好的模样，那身本该做了嫁衣的衣裳上身，艳丽无双。
亲朋在自己身边，身上尽是他们的祝福……
她的幸福与生命，似乎也停留在了那一天。
——————长安有话说——————
终于要及笈啦！！！啊啊啊啊啊啊———（呐喊）
我的小红花，陪你走到这里啦！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女孩。
从今天起，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快乐。
从今天起，你要逐渐面临生离死别。
从今天起，你要背负着罪恶与愧疚沉重地走下去。
但我希望到最后你能平安顺遂，满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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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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