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赫尔兰斯踏入大殿，平日里空旷的大厅此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红色的华服上绣着精致的月季花暗纹，披风委地拖出一道优雅的弧度，白发红眸的怪异长相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们看到了赫尔兰斯，眼中流露出或好奇、或鄙夷、或恐惧的神色，显然，没有人欢迎赫尔兰斯的到来。
在南境人眼中，伦琴大陆等同于南境，至于北境，一个蛮荒地区出来的国王，如何能与他们这些传承百年的国家相提并论。
即便这位国王年少有为，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统一了整个北境，领土可以和南境无数个国家的总和比拟。
“看他的容貌，神啊，原来传言是真的……”
“恶魔之子……”
“听说他为了夺得别的国家的领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果然是北境那样野蛮的地区出来的人，这样的人为何能进入圣梵希的大殿……”
“哦，主啊，愿主能宽恕他的罪过……”
蒙德跟在国王身后，在低声的闲言碎语中铁青着一张脸，他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国王，他似乎对这些贬低毫不在意。
“陛下……”
赫尔兰斯回头瞥了蒙德一眼，冰冷的眼神令蒙德瞬间禁声。
圣历660年的圣安息日，这一天往往会举行盛大的节日宴会，而今年，教皇决定举办一场宴会，邀请整个伦琴大陆的领主和君王们。
不仅是是南境各国的君主和统领北境的赫尔兰斯，还有赛林大陆与南境关系密切的奥多摩罗和夏洛浦尼亚。
赫尔兰斯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不远处立柱的阴影将他笼罩。
他冷眼环顾整个大殿，巨大漂亮的玫瑰花窗被阳光投射出瑰丽的色彩图样，庄严的神漫步在花丛中，众生为祂献上最为炙热的忠诚之心，歌颂祂的美德。
高耸穹顶的壁画很熟悉，赫尔兰斯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从尘封的记忆中翻出了大火中扭曲那张扭曲的神的脸庞。
赫尔兰斯知道这些穹顶画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是神殿壁画的“御用画家”。
整个大殿的最高处是处于高台之上的华丽王座，那是教皇的座位，为了凸显教皇是一众凡人中最接近神的人，是神的化身。
各国的君主和掌权者假笑着客套，真真假假，虚与委蛇。
赫尔兰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曾经约夏还在时，南境欣欣向荣，甚至放眼大陆，它都是一朵盛放的玫瑰，亮眼的明珠。
而现在，这朵玫瑰已经枯萎糜烂，根系腐烂，偏偏这些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掌权者们还活在盛世的假象里，甚至为当年联手将约夏灭国的壮举而沾沾自喜。
“赫尔兰斯？”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伦琴语中带着浓重的奥多摩罗口音。
赫尔兰斯愣了一下，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叫赫尔兰斯，不知道他与灭国的约夏王同名，他们只是称呼他为夏勒戈尔王。
他转过头，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从阴暗中走出，健壮的身躯被白色的袍子包裹，露出的蜜色臂膀被黄金的蛇形臂钏环绕，身上黄金的配饰叮当作响。
那是一张赫尔兰斯熟悉又陌生的英俊的脸庞，退去了青涩，现在站在赫尔兰斯面前的是一个合格而成熟的帝王。
“……诃铎？”赫尔兰斯在繁杂的记忆中找到了他的名字。
诃铎冷漠的脸上勾出一抹暖意微笑：“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
“我早该想到的。”赫尔兰斯看着诃铎头顶的蛇形王冠，剔透的红宝石点缀成眸，如同一条危险而高贵的黄金巨蟒盘旋于头顶，“奥多摩罗王？”
诃铎的表情有些愧疚：“是我不对，当时欺骗了你。”
赫尔兰斯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毕竟当时两个人相互利用、彼此警惕，诃铎若是真的说出实情才是错误之举。
赫尔兰斯回想了一下当时诃铎的狼狈，其实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笑：“当时你真是狼狈，和现在完全不同。”
“总是要成长的，不是吗。”诃铎的声音无奈，“别忘了，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赫尔兰斯突然想了起来，左手抚上右手食指上的蛇形戒指。
当年诃铎送的戒指依然完好地套在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当年赫尔兰斯只是觉得说不定哪天会用上这枚戒指，毕竟这是一枚权戒，到了后来，全当是一枚戴习惯的漂亮装饰物。
赫尔兰斯没有想到过，会再次见到这枚戒指的原主，也没想到，诃铎会记得当年那个他并未放在心上的交易。
抬眸见与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对视，赫尔兰斯忽而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向来不会应对这些人情关系。
慌乱撇开眼，赫尔兰斯见不少人向这边观望，想来是想认识这位年轻的奥多摩罗帝王，他低声道：“我去别处看看，有什么事，宴会结束后聊。”说罢，带着蒙德快步离开，匆忙的背影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诃铎低声笑了一下，眼眸中升起的温度重新冷却，嘴角的笑意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周身弥漫着低气压。
“陛下——”侍从匆匆赶了过来，刚刚一个不注意这位陛下就不见了，他找了许久，却见陛下与一位长相诡异的少年相谈甚欢，甚至在他想上前时，就被陛下冷冷瞥过来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钉在了原地，现在那少年离开，他才敢迎上前去。
他不敢多言，对于这位铁血手腕上位的陛下，侍从们畏惧远大于尊敬，生怕哪天陛下一个不高兴杀了他们。
“这一次不算白来。”诃铎依旧冷着脸，但侍从从国王轻快的语气中明显感受了他的高兴。
侍从悄悄抬眸，目光锁定到那个显眼怪异的红衣少年，周围人避他如瘟疫，依然高傲地伫立在原地。
突然，侍从瞳孔一缩，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他快速低下头，不想让国王看出他的逾越。
那个少年手指上是一枚熟悉的蛇形权戒——
奥多摩罗王宫丢失四年多的另一枚帝王权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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