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遗忘
医院内的装修并不算豪华，简单干净明亮就是对病人最好的环境。
但医院外院却有一所研究诊室是由超导金属所建造的，内部空间到处都是难得一见的医疗器械，还有专门的真空环境观察室和吸氧室，一台超级计算机控制着内部所有精尖机器的运转。
而真正让夏雨霏感到不同寻常的是，这里不仅没有其他人类医生，就连机器人医生都没有。
看起来像是个人诊室呢。
那这医生的业务能力得有多高才能拥有这么豪华的办公环境？
正在夏雨霏和小智被环境吸引视线时，顾白笙已经跟着医生入座检查。
“嗯，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现在你的身体正在急速恶化，再这么下去不只是记忆，还会危及生命！”
面对医生的警告，顾白笙却眼神呆滞没有理会，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夏雨霏警惕地盯着医生跑过来打断道：“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啊，您是？”
医生友好地笑着拿出电子信息名片递给她。
“我叫方辰，是名医生。”
“这我当然也能看出来，就是——”
话还没完全问出口，名片上的信息突然自行发光，一串发光的蓝色字符覆盖住了之前的文字。
【星际通识医生认证】
？？？
夏雨霏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你还是人吗？”
方辰双手交叉倚在桌子上，笑得眼睛眯成了弧线。
“没关系的，可以按照你的方式理解。在某种程度上我既是人，也可以不是。不过你放心，不管是在哪颗星球上我都会遵纪守法，不会伤害任何人类的。”
夏雨霏看了眼还坐着失神的顾白笙，压低声音问道：“那她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失忆了？你说的身体恶化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子的，不是所有星际移民都适合地球的生存环境。这么说吧，本来蜥蜴人的种族在它们星球上可以存活数千年之久，但是在地球上就不一定了。对你们而言重要的生存元素，氧气、水、阳光，对其他星际生物来说也可能是慢性毒药。而现在的杰西已经算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虽然靠药剂还能暂时维持体态不变化，但精神上已经撑不住了。”
听到情况这么危急，夏雨霏激动地手拍在桌面上撑着身子靠近医生迫切询问：“那还有什么办法救她吗？”
方辰眯着的眼睛总算睁开，认真回答：“有啊，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她的星球上接受治疗。”
话说得这么简单，肯定是有问题！
夏雨霏狐疑地看向医生。
“那这么简单的话她为什么不回去？”
方辰并不作答，优雅地向后一仰。
“这个嘛你就要问她了。”
要是能问出来她早就问了！
夏雨霏不甘心地继续探身向前压迫道：“那你又为什么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不怕我根本就不相信你，出去乱说吗？”
方辰却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向她，略带不明笑意。
“你不会的。因为你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是属于星际联邦的东西，证明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还能一直陪在杰西身边帮助它找到这里来，所以我想也许冥冥中注定了你能解开它的心结，帮助它回家。”
不知为何夏雨霏竟然觉得方辰可能有某种洞察人心的能力。
但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顾白笙的问题显然必须要马上解决。
夏雨霏焦急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我可以用药剂让它恢复记忆，但时间有限，你必须说服它在入夜前离开地球。”
方辰从保温箱中取出一蓝色药剂注射在顾白笙的脖子上，可顾白笙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呆呆地盯着地板看，似在放空。
“这药多久才能起效？”夏雨霏不太放心地问道。
“已经见效了，我现在要回去查房，这里就交给你了，反正我劝也劝过了有什么话就留给你跟它说吧。”
方辰拿起平板信息采集器，经过小智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它圆肩，指着门外示意它跟自己出去。
他们走后，夏雨霏想了半天措辞才上前开解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啊？你不怕死吗？”
顾白笙却终于有了表情，轻蔑笑笑。
“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我早就接受这样的结果了。你把快递盒给我吧，趁我还没死给你签收。”
夏雨霏迟疑地把发光盒子递给她。
“谢谢你。”
顾白笙的手突然顿住了，表情有些古怪。
“谢我什么？呵，是我那时候自己答应过你帮我找回记忆就给你签收的。”
只见顾白笙的手覆盖在快递盒上，包裹自动感应打开，里面是一块珊瑚状长相奇特的黑金石头。
夏雨霏却看出此刻顾白笙的眼神很是悲伤。
“这是什么东西？你不想要吗？”
沉默了很久，顾白笙才回答。
“算是一种钥匙吧，能让我登上星船。”
“那不是正好能赶得上嘛！刚刚那个医生说了，只要你在今晚前回到你的星球就可以活下去了！”
顾白神抬眼看她脸上喜悦的神情，完全不能理解。
“呵，活着就有那么好吗？如果活着痛苦的话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活下去？”
夏雨霏愣了愣，认真答道：“因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是吗？你真的能看到希望吗？”
这话让夏雨霏听出来她的语气明显不认同。
“什么意思？”
顾白笙挑起笑容尖锐地讽刺道：“你不是也亲眼看到了，人类的家园是被人类自己破坏的，人类也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恶果所吞噬。”
可没想到夏雨霏不仅不生气，还平静地反问：“那你为什么死也不愿意离开人类的星球呢？”
顾白笙愣了一秒，突然情绪变得异常激动。
“不、你错了！这里从来都不是只属于人类的星球，这里是万物生活的地球！”
“你讨厌人类？那又为什么要扮演人类？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面对夏雨霏的灵魂提问，顾白笙又是一怔，瞬间暴怒。
“你凭什么说得好像有多了解我，明明你只是想让我帮你完成任务而已，现在既然我都已经签收了，你就可以走了吧？”
这话终于是把夏雨霏激怒了。
“好，这是你说的啊，我才不想管你！”
可走到门口夏雨霏却又停下捏着拳回头。
“先声明我是不想管你的啊，但是有一件事情不说清楚我不甘心！不管什么物种肯定都有好有坏，我一直都相信你是好的那一种，所以才想要帮你，不想看你就这么死亡。”
说着夏雨霏又折返回来步步逼近，“我知道你根本就不讨厌人类，不然你就不会当什么明星接受大家的喜爱。你一定是喜欢你粉丝的，不然你根本不会在被机器人抢了饭碗没有曝光无戏可演的时候依然p图营业，在社交媒体上发自己过得很好的照片不就是想告诉那些依然还喜欢你的粉丝你过得很好吗？”
“别说了！我不想听！”
连顾白笙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身体在不自觉后退。
见她这反应，夏雨霏也终于露出了笑意。
果然被她猜中了！
她就知道她所认识的那个顾白笙是对这里有所留恋的顾白笙！
“我猜你真正害怕的是被人彻底遗忘吧？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想走吗？”
“不是的！不是的！”
虽然顾白笙此刻表面上还在张牙舞爪地激动否认，但是夏雨霏能看到她内心深处是在说着反话。
“你的演技真的很好，不仅骗过了我也骗过了你自己。但是死亡真的能让你内心获得平静吗？我想并不是这样的，那只是一种逃避方式。像我小时候怕黑，就总熬夜不睡，可奶奶告诉我越是害怕越要勇敢面对，因为黑夜终将是黎明前必须面对的一道坎谁也避不过，只有自己跨过了才能获得想要的光明。所以我一直相信即便是到了生命的终点，也还是要直面那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我想这就是生命有趣又公平的地方，所有生物都只有一次活过的机会。也许真到了那个时候，曾经认为重要的东西都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你难道不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活下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吗？”
“真正…想做的事？”
顾白笙再也无法逃避，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没错！不是顾白笙、不是任何你扮演的角色，而是真正的你想要做到的事！”
对！
她不是顾白笙！
她是杰西！
杰西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突然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荒唐至极。
最终她还是选择自己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谢谢你。”
她真的明白了？
夏雨霏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想通了？那你会回到你的星球吗？”
杰西并没有正面回答。
“也许吧。”
夏雨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才会令她都这样了也不肯回家。
但她也不是当事人，没办法感同身受，更不能随意评价别人的选择。
说这么多也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我会记得你的！”说着夏雨霏拿出了手机，给她看自己和她账号以及粉丝后援会的聊天记录，“还有他们，你的铁粉，虽然没剩下几个但还是有人在默默支持你的，他们会聚在一起不断重温你所饰演过的所有角色。所以不管你如何选择，请一定要记住，我们都会永远记得你的！”
杰西再次愣住了。
比起粉丝的爱，其实她更想要的是不被人遗忘抛弃。
记忆和感情，还真是脆弱的人类最宝贵的东西呢。
她该拿什么来交换呢？
想到这里，杰西把自己身上带着的秘钥信息卡给了夏雨霏。
“这是能无限制调用我名下所有资产的秘钥卡，反正那些东西我都带不走，就都留给你吧。”
！！！
还有这种好事？！
夏雨霏正欣喜地伸出双手准备接过，杰西话锋一转。
“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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