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弥勒现世》

 : : : :　　一股霉臭难闻的气味从菜市场发出来，难以形容，有腐烂肉酸臭，有污水刺鼻的臭，简直像是一座大粪坑。人来人往，有卖菜卖肉的，有卖水果的，有卖金银冥纸的。还有一个很脏的土地公神位在菜市口。有人在赌三公，有公然开番摊赌枱的叫叫嚷嚷，到处是杂乱无章。

         : : : :　　这是广州黄埔白沙街菜市，贫穷人的菜市，附近堆住很多码头苦力、人力车夫，小摊贩。菜市西口围了一大群人，有人在演神功。

         : : : :　　清末经白莲教大规模利用民间宗教包装的神鬼之说极其流行，矛山、韩山、神通等，佛道巫术混成一体，符咒、符水、上童、使鬼，各施各法。

         : : : :　　“弥勒金刚，急急如律令。”一位瘦白中年脱上身衣，胸前贴上黄纸红咒字符，扎马锤脚地手指划划大叫口令。

         : : : :　　“喝，金刚附体，神灵罩身，刀枪不灭。”瘦汉双眼反白，手拿菜刀用力往自己腹部砍下去。说也奇怪，只见红刀痕而身没破损。

         : : : :　　瘦汉再用菜刀削纸，以表示此刀锋利。群众哗然，有手抱小孩在旁惊哭了。

         : : : :　　“各位乡亲父老，师傅今天有缘到此，佛法无边，符咒护体，符水有病医病，无病积福，结善缘家宅平安。”瘦汉旁边一个更瘦的拿着钱箱向众人化缘。

         : : : :　　“你们这些下三流骗术就是金刚附体?”一名身穿光鲜清挂的英俊少年向过来化缘的人说。

         : : : :　　“佛爷还要钱来干啥?弥勒天尊能起死回生，你可以吗?”少年更大声说。群众都起哄，有些点头称是，有些报以嘘声。

         : : : :　　少年走到瘦白中年旁边，从惊呆了的中年手上拿下那柄菜刀，直接往自已身上砍。众人都吓傻了。

         : : : :　　“啪，啪。”砍了两下，果然丝毫无损。众人越来越起哄，围观的越来越多。

         : : : :　　少年把菜刀举起，在众人面前用手把刀活生生地呦曲了。一片叫声骂声，是一柄锡刀，根本斩不开肉，但却锋利可削纸张。

         : : : :　　“但真正的弥勒是可以救活世人，普渡众生。”少年人继续向群众说。

         : : : :　　菜市内一栋两层高的残破石屋，四面都是摊档，只有一扇破旧木门，内里发出阵阵烟味。

         : : : :　　是烟馆，清代华人聚集抽大烟的半公开场所。所谓大烟，就是用罂粟提练而成的鸦片烟膏，雅称福寿膏。在欧洲，鸦片原为止痛剂，镇定剂，是医用药物。十七世纪初，由荷兰人率先连同烟草引入清域，后因清廷大规模禁烟，引发民间黑市买卖。英国人更大举输入鸦片，因清政府官员贪污腐败，广州海关勾结十三行大量偷运鸦片入境，而清廷皇室更巧立各种明目征收十三行税金，成了皇家钱袋，导致有法不依，大烟流入无法禁止，而英国贩卖者更在军队保护下大发毒财。

         : : : :　　烟馆底层是共众烟场，即买即抽，有专人服务。楼上是包厢，有茶有小点供应，还有按摩服务，边抽大烟边享受各类服务，是当时一种时尚娱乐。

         : : : :　　楼上窗旁站着两个阴沉的男人，隔窗看着下面围观少年的群众，看得一清二楚。

         : : : :　　“会长今晚赶到黄埔。”抽着烟的男人说。

         : : : :　　“听说有重要事到广州。”另一个说。

         : : : :　　“今晚黄埔江边珠江楼，广州其他堂囗大佬也会到。”抽烟的说。

         : : : :　　“你看看外面，有好戏。”另一个指出窗外那群聚众围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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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最近广州出现很多神打的，要注意一下。”抽烟的说。

         : : : :　　窗外望过去，那群人为数过百，那少年还在滔滔不绝，突然他拍拍那瘦汉，然后把手上的断菜刀插入瘦汉腹部，血崩流而出，瘦汉还未反应过来，在场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 : : :　　“弥勒天尊有起死回生的法力，百毒不侵金刚不坏。”少年慷慨激扬地向众人继续说。

         : : : :　　“出人命啦。”旁观有人竭斯底里大叫。

         : : : :　　“众乡亲不用怕，弥勒天尊已经显世在地了。”少年把腹中的断菜刀拔出来，满地是瘦汉的血，少年扶着要晕倒的瘦汉，向群众显示涌血中的伤囗。

         : : : :　　一度极深的伤囗，血不停流出来，被扶着的瘦汉已经双眼反白。有妇女大叫掩面，有人当作行刑笑着看，大部份是惊吓得呆了。

         : : : :　　“此人不会死，只是为显明天尊再世，众生得救。”少年拿出一张黄纸，大力抹在伤口上。

         : : : :　　血突然停了，真的停了，黄纸抺过伤口后，消失了。碗口大的刀伤消失了，像从未发生过。

         : : : :　　瘦汉傻傻的看着自已腹部，光洁整齐，除了有点血迹外，根本完好无损。

         : : : :　　众人哗然，有人跪下叩头，有人哭出来，有人静静地呆了。

         : : : :　　少年把瘦汉推向人群，让所有人亲眼检查。有人伸手摸，有人不敢动，这幕给在场所有人带来极大震撼。

         : : : :　　“这是弥勒显现，人人饮这作福符水，可保平安。”少年把染血黄纸烧成灰，掉在一壶食水中，分给群众，人人抢着饮。

         : : : :　　“下月初四到江边的怀恩亭，天尊亲显，救世扶倾。”少年大声向百名群众宣讲，围观的兴奋大叫，大叫。

         : : : :　　“天尊亲显，救世扶倾。”众人大叫震天。

         : : : :　　菜市内的残旧石屋中，那两名阴沉男人面上显得更阴沉。良久不作声，像在沉思。

         : : : :　　“是什么戏法?”抽烟的说。

         : : : :　　“找人查一查那人是那路的，装神弄鬼。”另一个说。

         : : : :　　烟馆一片迷朦，还有一股臭烟味。贩卖鸦片是门赚大钱的生意，由东南亚种植罂粟，英国人运往印度提练，再运到大清，大多从广州及上海入境。广州由清廷钦点的两广总督把关，审批进囗特权给华人联合开办的十三行联盟，再经三刀会、新安等地下帮会分销，层层倍利，大发毒财。而清廷装作看不见，只管向十三行大征税金，海关官员更肥得流油。

         : : : :　　当代人民认为鸦片是一种灵丹妙药，甚至被当成一种神物。鸦片还有抑制食欲的功能，穷人家的孩子服食鸦片后可以减少饥饿感，节省食物支出。故此，几岁烟民遍佈广州。

         : : : :　　大清早，十二月寒气迫人，霍冰怡在皇府内散步，在观察地形与每个拐弯出口，她在为以笏行动做准备。

         : : : :　　天国遗军二十年来不断查访追击当年屠杀太平天国的大清官员和将领，其中重点追杀杀害各天王的鹰犬。暗杀行动代号以笏，摘自耶教圣经士师记内，剌杀暴君的勇士名字，以笏。

         : : : :　　得知判刑翼王石达开及监刑的当年刑部侍郎格拉森，将以退隐身份到他他拉皇府寄居暂住，霍冰怡即启动剌杀行动。刚巧少主与他他拉两位格格友好，便乘势住入皇府。昨天沁伦贝勒详细介绍了皇府内部结构及地形，也知道沁伦将安排格拉森入住她建议的后花院那边的颐生阁，使刺杀行动成功概率大大提升。

         : : : :　　霍冰怡慢步后花园，她在思考两个问题。第一是她和她手下没有人见过格拉森，第二是无论如何不能牵连到少主和伤害皇府上下，好歹他们都是朋友。

         : : : :　　她走到颐生阁，房门还是外面上锁的，未有人入住，还未到，霍冰怡心想。

         : : : :　　穿过后花院的丛林，居然看见一片残旧的村屋，明显是无人居住的废墟。大约六栋颓垣败瓦的石房，大门和窗户都破烂了，被枯黄的杂草围住，有些墙壁还长满绿色的青苔。

         : : : :　　霍冰怡看见远处有一个人，一个老农民，远远也看到他发白的辫子，他蹲着在用耙翻土，有些小蝴蝶在杂草丛中飞舞着，一片宁静。这是一个很好的伏兵地方，人烟稀少，但又在皇府旁边，而且没有围墙区隔，进可攻退可撤。

         : : : :　　她在一颗榕树旁坐下，看着这片幽静自然的风景，四目无人，人也放松了。的确，她多年未放松过，不断的行动，不断的内疚。一年多前丈夫惨死后，她完全失去依托，生不如死。但眼见少主康复，又得洪义真传，华心体内曼陀罗量场渐渐控制自如，正如无我所说，天下再难有人可以害他，这是霍冰怡最大的安慰。

         : : : :　　想着想着，她闭上眼睛，听到鸟声，听到冬蝉振翅声，她渐渐睡了，毫无防备下睡了。

         : : : :　　她半生随夫戎马生涯，见尽血腥杀戮，夜不能眠，在惊恐警惕中生活，甜睡是她梦寐以求的。自从那场白云山风雪后，她终於释怀，袖里双刀能解决些什么?能保护些什么?

         : : : :　　前天白云山那场突来大风暴，她搞不清是救了教堂内的信徒，还是救了那大群暴民。但她知道已经洗涤了她的心灵，无言地释放了她内心重担和害怕，她像重生一样。

         : : : :　　睡得很甜，毫无防备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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