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江边魂断》

 : : : :　　江西昌河支流杨村河城关镇渡口，寒风刺骨的十一月。肖步秀肖总参与几名随从焦急地在热闹的渡口边张望。

         : : : :　　距离日月镇惨败快一年，肖步秀当晚受了严重内伤，还被大内刀统真巴审了好几天，他咬定带兵追扑私盐犯路经日月镇，真巴半信半疑无奈放他离开。回到衡阳湘军团大本营后，因讨积压十年军饷失败，被湘军统领张亮基将军责打二十军棍，至今还未康复。

         : : : :　　日月镇一役，湘军伤亡惨重，更甚者是很多士兵见到长毛妖惊天鬼泣的妖法后，很多患上精神错乱，有些还逃兵役一去不返，从此张将军视肖步秀办事不力，军法后把他投闲置散。

         : : : :　　自从二十年前，湘军与准军合力围剿太平天国获胜后，就不断被马佳氏侯爷的准军处处压迫，几无立锥之地只能卷缩在湖南境内。朝廷十年不发军饷，张亮基将军不断在湖南境内征收各项税收补偿，如非去年朝廷拨水灾救济品，由肖步秀提出截收作军粮，湘军连米都没得下窝。肖步秀还建议各营自行到各村收粮，拒纳粮的刁民一律处死。严法下湘军口粮还是可以，但士兵斗志日益低落，频频出现大规模逃兵潮，只有在民间强行兵役，大举强拉壮丁补充兵力，所以能战的兵源大约只有十万，而且兵器老旧，很多士兵只有木棍枪而巳。

         : : : :　　想到张亮基将军，昔日在林村当地保的张亮基就是他的好友，年青时每晚共醉，彼此知已知心，在关二爷面前立誓有福同享。现在的张将军已不同往日，七十二个老婆妾氏，衡阳将军府富丽堂皇，每夜歌舞昇坪，府坻到处是战时掠来战利品，有名贵陶瓷、金身佛像、巨大石刻，比得上京城大官官坻，虽然肖步秀未去过京城。而且对肖步秀不离不弃，升他为总参。几年前还把一妾送他为妻，虽然此女颇胖又黑眼圈，但还是可以，而且与将军旧妾成亲，与将军又多一重亲切关係。

         : : : :　　肖步秀在想，将军还把衡阳效外一石屋作为他的总参府，算够兄弟，虽然总参府只有一厅两房，召军议会时要在屋外院子，但作为总参也算够面子了，比那些副参、副将、百人长还住在残旧军营帐篷好多了。

         : : : :　　无论如何，肖步秀自觉光宗耀祖。他不期然站在渡口摸摸自己后脑那辫子，一股感恩之情涌上心头。

         : : : :　　“有船了，有船了。”渡口上等过河的群众马上向前挤压。

         : : : :　　风大，秋寒冽冽，杨村河泛起一幅一幅微浪，几艘平底竹艇泊岸，岸上几百人往渡口狭窄竹渡桥涌过去。湘军团被兵部除消使用官道，理由是湘军无需移动也无必要四出活动。肖步秀与随从只有骑马在民道上堵着行，前晚马匹还被偷了，真是倒霉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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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官府行旅，刁民让开。”肖步秀的随从举着军令牌，不断推开挤在渡口的民众。

         : : : :　　有人被挤得掉下水，有老有幼有妇孺，携着大包小包行李。肖步秀一行人不断推打民众，一直走到渡囗竹桥上。竹桥因人多而摇晃着。

         : : : :　　还差十几步到上船口，前面有六七个穿着整齐黑色的清民挂装的人。随从照样大叫推撞前面几个人。

         : : : :　　“朋友，请守规矩排队。”最近他们那黑衣人转身说。

         : : : :　　是洋人，穿着清挂戴瓜皮帽扎着辫的洋人，一位年青人。从他胸前挂着一个大十字架项链就知道是个西洋传教士。

         : : : :　　“就等等，反正都可以上船。”肖步秀不耐烦地叫停推撞的随从。

         : : : :　　肖步秀等人在赶路，一个月前接到消息，曾宗堂曾国藩大人会到杭州过年。他知道这可能是唯一讨回十年军饷的机会，只要与曾宗堂见面，宗堂大人为人以公为重，一生为江山社稷，为朝廷尽忠，一定会为军饷的事出力，当年宗堂大人也亲口答应过的。所以，他向张将军建议，由他肖步秀赶去杭州拜见宗堂大人，解决军饷问题。张将军答应了，但因湘军缺钱，只给他十両银作路费。

         : : : :　　他们开始上船，有浪使竹艇摇摆不停。先是那七个洋教士上船，然后肖步秀及随从，再然后是其他携带行李的群众一涌而上。

         : : : :　　竹艇不大，而且是平底舱，每艘最多坐上十多人，是那种是船夫在船尾用竹撑把船撑过去的。其他人不停挤上来，竹艇越摇幅度越大。

         : : : :　　“船家，船不能坐太多人，太危险了。”其中一位洋教士向船夫说。

         : : : :　　“不要再上。”肖步秀也感觉危险，他和他的随从向船夫和群众大叫，举起官牌拔出刀大声吆喝。他们穿着官服，群众都害怕退后，不敢上船了。

         : : : :　　随从还赶了几个挤上船的人上岸，船才起行。风大，所以河的浪也翻起来，船夫终於平衡了，把竹艇撑出去。

         : : : :　　肖步秀定过神来，看看船上的七个洋教士，都是束辫的，胸前挂着一枚十字架。他们都在喃喃自语，其中一个老者束着一脸长须，白发白须的，看来是领头的。

         : : : :　　清代人不喜欢与洋人交往，他们一般认为洋人是鬼子，是蛮夷之邦，没有教化。尤其那种教士，又穷酸又不懂孔儒之道。当代还有一些传说，说西洋人隔几天就要饮血食人的。

         : : : :　　肖步秀最瞧不起西洋人，感觉他们是来天朝偷东摸西的。而且，据闻洋教士与当年长毛妖有联系。

         : : : :　　想起长毛妖，肖步秀又回忆起他当年在张将军摩下，攻入金陵之战，几十万湘军在城内斩杀金陵全城妖匪，不论老幼男女，一律格杀，为江山社稷，为朝廷効力，真是英雄豪气。杀个三日三夜，全城充满血锈味和腐尸味。

         : : : :　　那晚上，肖步秀还俘了两个十岁的女妖匪，为好好教导女妖匪，肖步秀脱光了她们衣服，把两个女妖匪人道了一整晚。天还未亮，两个女妖匪居然找到一柄小刀互刺而死。长毛妖终归是长毛妖，难以人伦理解之。

         : : : :　　肖步秀想着想着，突然有人大叫，后面跟着的那艘竹艇传来叫嚷声。

         : : : :　　“翻船了。”老教士站起来指着后方。

         : : : :　　后面的竹艇挤满几十人，船旁有好几个被挤掉下河。

         : : : :　　“快回去救人，快。”这群教士焦急地叫船夫。

         : : : :　　船夫回头看看，然后傻笑着继续往前撑。

         : : : :　　“哗啦”后面的竹艇因人群挤向有人丢下水那边，结果大角度倾斜，更多人掉到河里。

         : : : :　　“船夫，你为什么不回去救人，快，救人啊。”一位年青的洋教士焦急地从船旁走向船尾的船夫。

         : : : :　　“真小见多怪，不就是几个人掉下水而己。”肖总参心里想。“现在回去救也太迟，可能连累我们这船都翻了怎办。”

         : : : :　　“不用啦，船夫又没有收他们钱，后面那船夫会救的，我们赶时间，不能担误的。”肖步秀看也不看那洋教士。

         : : : :　　“你是官大人，你为什么不救百姓?”其他教士都很焦急。

         : : : :　　“我不管这些地方的，你们那么紧张，你们付款船夫去救吧，就每救一个十文钱吧。”肖步秀想还难不到你们，天下那有傻瓜付钱救一群不相认的人呢。

         : : : :　　“好，我们付钱，船夫马上撑回去。”白须老教士大声地说。

         : : : :　　“死的都要算钱啊。”肖步秀真没想到洋人那么笨。

         : : : :　　“可以，不论生死，十文钱，船夫，快。”那老教士大声说。船夫还是笑着频频点头。

         : : : :　　“先付钱吧。”肖步秀很不服气，船夫更大力点头，笑着点头。

         : : : :　　所有教士从口袋中拿出文钱，船夫在点数后方有多少人掉下水，努力统计应收款项。

         : : : :　　又站在刚才出发的渡口竹桥上，肖总参气得七孔生烟。刚才花了好长时间把掉在水里的人拉上船，现在岸上躺着十几具尸体，还有十几人半活不死的躺。那些洋教士还去治理那些生还的，有几个年青洋教士对着那些尸体喃喃自语，像在唸经超渡。

         : : : :　　肖步秀命令随从用刀背捧打一条坐满人预备开行的竹艇上的乘客，把他们赶回竹桥。

         : : : :　　“官家办事，快滚。”肖步秀大叫。

         : : : :　　终于随从和他上船了，用刀指骂船夫马上开行，这船算是他们包了，肖步秀怕又多人上船会发生翻船事件，毕竟他有责在身，安全第一。

         : : : :　　竹艇缓缓撑离渡口，肖步秀看着那群教士被民众包围着不停指骂围观。活该，真活该。肖步秀在想，洋鬼子太没有大局，太没有高度，视野短浅，都说过救不来，还浪费他时间，他要干大事，为几十万湘军兄弟讨饷，洋鬼子就是没见过大场面。当年湘军金戈铁马，每天数千人阵亡，又怎样呢。

         : : : :　　肖总参从心底里卑视这些洋鬼子，这些化外之人，蛮夷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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