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昕锐生物新能源公司的生产基地地处城郊工业园区，距公司总部所在地不到十公里，由能源生产区、污水处理区、危险品存放区和职工食堂、宿舍五部分组成，生产区与生活区仅一墙之隔，大多数员工都是来自贫困山区或偏远地区的打工人员。
娄桢正和秘书在产品研究所里看车间技术人员测试一款尚在研发中的燃料电池。这种把燃料所具有的化学能直接转换成电能的化学装置，从节约能源和保护生态环境的角度来看，是最有发展前途的发电技术，也是国家目前大力发展的方向。
但最大的难点就是燃料电池轻量化，目前功率密度提不上去，而如果一味地追求轻量化，那会对整个电堆的热管理方面有较大的影响。
燃料电池的动力系统是主要问题，再加上氢燃料电池的催化剂是铂金。要知道铂金全世界产量很低且价格昂贵，所以目前实验室每天做实验消耗的都是大笔的财务支出。
娄桢十分烦躁，他燃料电池的核心技术在于——“质子交换膜”，而目前能够商业化供应氢燃料电池质子交换膜材料的公司除了国外一家公司之外，就只剩下景康前段时间推出的新项目，这也是为什么景康能拿下那个招标的根本原因。
老皇帝对于知识产权很看重，景康的那项核心专利又只掌握在几个人的手里，家主派他在利用氢能源在未来电池市场分一杯羹，技术问题仍然是当前的急需解决的关键，但几个月的时间，项目仍毫无进展。
娄桢毕竟是在道上混过，又是在商海里摔打出来的人，已经习惯了圈子里的磕磕碰碰，也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这时，刚接完电话的秘书走进来，说：“经理，有点情况。”
娄桢随秘书出了试验车间，走到十几米外的走廊玻璃窗下停住。
秘书说：“景康那边来消息，说同意了。”
娄桢微微一怔，眼里闪出些轻蔑：“同意了？”
秘书会意地一笑，说：“已经调查过了，是对方的项目组组长，听说最近被架空了实权，打算跳槽了。”
“但这个人胆子小，想私下亲自见面聊一聊。”
秘书问：“怎么答复？”
娄桢说：“送上门的机会，这还用考虑？”他看了看手表，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多，然后略微思索了一下，接着说：“你先去应酬一下，约定明天晚上7点到欣悦，订个包间。”
秘书有些谨慎地说：“桢哥，对方虽然是同意了，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圈套？”
娄桢说：“有圈套也得接招儿，何况景康内里也是心不齐，前阵子张恒那老东西还找道上的人打算买林宁笙的人头，被晟嘉的人打发走了。”
决定了这件事情后，秘书马上去布置工作了，娄桢又回到试验车间继续与车间技术人员讨论关于新能源的产品开发问题。
李景涛静静的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怀中抱着一份牛皮档案袋，手指搭在档案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打。这间房子不足70平方米，但胜在地段还算靠近市中心，也是付出了自己几十年的积蓄才全款购买的。
现在距离与昕锐公司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2个小时，他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甚至不自觉地去倒数、想要熬过这段令人难堪的时间。
李景涛的家境实在不算好的，他出身在一个还算富饶的乡村，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从小就受尽父母溺爱。后来凭借自己努力考上大学，才发现外面的世界跟他自己想的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出于一时的兴趣选了材料专业，但在国内算是不温不火，毕业后又咬牙读了硕士、博士，期间全靠父母资助，好不容易发了文章挨到毕业，出来后发现自己在这片领域仍是沧海一粟。可父母已经年老，自己仍漂泊不定，无奈只好找了家私企做研究员。
作为年近五十的人，李景涛亲历和目睹了景康公司的演变，从成立初期，他就是从景恒调过去的，顺理成章地成为项目组资历最大的人。而当公司签下了那份招标合同、即将跨入历史性发展机遇的一刻，他自己却被架空了权力，被一个半路当上公司老板的人塞进组里的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夺走了指挥权。
他这个年纪，如果再爬不上去，那就再也看不到前途与希望。何况他早就离了婚，孩子也被前妻带走，父母已然年迈，如果他连工作都被人压一头，那么剩下的只有孤独和茫然。
他从小就在父母和周围人的期望中长大，向往的是一种衣食无愁而又高贵的生活，在学术上受人尊崇，渴望着被人用羡慕崇拜的目光注视……
本该是触手可及的生活，就这样被两个半路杀出来的年轻小子抢走，没人知道李景涛每天看着肖岚和吕涛每天开着豪车上下班时他是怎样一种煎熬和苦闷。
李景涛眼光闪了闪，低下头、近乎贪婪地望着怀中的牛皮档案袋——而现在就有一个近在咫尺的锦绣前程，没有正常人愿意与它擦肩而过。
当一切似乎绝望的时候，昕锐集团的人找上门来，这使他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他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既紧张不安，又充满了被拯救的渴望。
他反复暗示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财力和权力才是王道。
他不甘心，也不可能甘心，起初他想求得的不过是一个跳槽的机会，但结合招标文件，如果景康公司的项目到期却达不到标准，而昕锐集团这时将自己的新产品摆在社会众人面前，那作为最大受益者的昕锐，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回报。
他心里默默自语：前途命运在此一举。
于是，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发型，还特意换了一身西装革履，打好领带，准备出发了。在欣悦饭店下了出租车，付过车费，向服务员报出了房间号，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直接走进包间。
此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包间内只有一个人。秘书一看是李景涛，站起身热情地说：“李主任，请进，请进。”
李景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昕锐代表呢？”
秘书平静地解释道：“领导刚才还在开会，这会儿正在赶过来。”
李景涛闻言夹紧了腋下的公文包，只好先落座。秘书给他倒了杯茶，开口：“知道李组长在项目组里事务繁忙，但领导今天实在是有个重要的临时会议，但这里距离公司不远，一会儿就来。”
李景涛喝了口茶水，摇摇头发了一句牢骚：“今非昔比喽，我现在不招人待见了，新老板一上台就把我放一边干晾着，派了俩关系户把持着新项目。”
秘书笑笑，也不多做评价，只是陪着李景涛聊天。没过多久，包间的房门被人打开，娄桢进来了，一点没有商界风云人物的架子，落座后客气地说：“李先生，欢迎你能赏光，我们开始吧。”
李景涛没想到昕锐来的代表是娄桢，那不仅仅是一个商界风云人物，更是娄家的人，是一个让他无法触摸的高度，而现在他是以谈判的身份与这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这无疑对于李景涛而言多了一份底气。
李景涛拘谨而恳切地将他事先准备好的开场白讲了出来，说道：“娄先生，我是真没想到昕锐是您亲自来接见，我一直对您和昕锐公司都非常敬仰，首先我要感谢您的手下给了我的这样一个机会。那份招标文件上写的是要景康最迟在今年十二月份之前完工，现在距离年末还有不到五个月。如果我这里有一份对你们有用的项目文件，你们能出什么条件？”
娄桢淡淡一笑：“李先生，你如何能保证这份文件是你独有的？”
李景涛笃定地说：“景康的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做的，从理论都专利到批量生产都由我经手，这份项目文件包含了所有工艺流程，没有人比我了解得更全面。”
他绝口不提林宁笙和肖岚、吕涛及项目组其他人的付出。
娄桢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李组长在景康劳苦功高，怎么突然想跳槽到昕锐了？屈才了。”
李景涛说：“良禽择木而栖，原来的老板张景出了意外，新上任的这个老板不懂规矩，也不懂前沿科技，一上任就塞了俩关系户进组里，还把几个老人的权力都架空了。娄总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有大智慧的人，在您手底下干活谈不上屈才。”
娄桢沉默不语，在脑海里静静地思考问题：自从在家主口中听说景康新项目背后是林宁笙操盘的，他就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景康及项目组的一系列动作，不难看出林宁笙是真心对待这个项目，不论目的如何，她几乎把所有功劳都留给了团队及组长，自己隐于幕后不留姓名。
对于这样帮他的人都能出卖，那这个人还有什么不能出卖的呢？
李景涛见娄桢沉思不语，有些着急了，搂紧腋下一直没松开过的公文包，开口：“娄总这是不相信我？”
娄桢不留痕迹地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摇摇头，说：“我知道李组长在景康的处境，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昕锐的理念是爱惜人才，欢迎天下所有的有志之士，无论出身。”
“这样吧，我们先定个君子协议，如果你的项目文件能让昕锐把这一局扳回来，你就可以担任昕锐旗下新能源项目部的副总经理，事成之后分红不会少了你，当然，学术领域的道路和名望我们也会替你铺垫。”
李景涛问：“就这些？”
娄桢慢里斯条地说：“这只是初步的协议，也是最保守的条款。具体的需要等事成之后再商议。”
李景涛说：“行，我知道了，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娄桢点上了一支烟，慢悠悠开口：“李组长，你我都是领导，深知时间对我们的重要性，从现在到年末不到五个月，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考虑好了，直接给秘书打电话就行。”
“昕锐集团是正规的百年企业，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贡献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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