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不要功劳

“简直不像话！”黄世横打了一辈子仗，从未见过这样莽撞而又随意的做法。

        但远方火光是那样的绚丽夺目，以至于他苛责的话都带着几分心软。

        “让骑兵列阵，弓箭手准备，弩手在后，以防敌方趁乱突击。弘景男儿誓死不退，绝不放过一个西越蛮夷！”楚江秋厉声传令，眉宇间威风凛凛，气吞山河。

        “得令！”军中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半个时辰后，前方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马蹄声，果然，西越胡人恼羞成怒率着他们的精装铁骑杀来。

        各个嘴里都发出乌拉拉的怪异吼声，像极了草原上的野兽，喊的人不由得发寒颤抖，一阵心虚。

        “战鼓起！”楚江秋运足内劲，举刀怒吼，轰隆隆战鼓雷鸣，把将士们的士气又都鼓舞了回来。

        黄世横策马上前，举起手中军旗开始发号施令。他对西越人的秉性很了解，就算在震怒之下，他们也不会完全丧失理智，若是不做好应对，真会被他们击垮。

        楚江秋将领兵的职责全权交给黄世横，他比起自己来更懂兵法韬略，尤其是在正面交锋时，他更知道该怎么做。

        深夜，一场厮杀在无声无息之间到达顶峰，刀光剑影如同点点星光般闪耀，若不是有那么多惨叫惊起，这简直就是一副人间美景。

        西越军队很快被杀得节节败退，他们仅仅只厮杀了三十多个回合。众将士都不相信骁勇的草原猛狼竟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他们更加的奋勇杀敌。

        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猝然而下。雨水糊了所有人的眼睛，但双方都已是杀红了眼，谁都没有停下来。

        耳中是嘶声惨叫，鼻子里是血气刺鼻，视线模糊不清。楚江秋没有加入战局，也已分不清楚眼前的是真实还是幻境。

        乌云散去，日光冲破云层，宛如一个火龙冲出地面，光芒万丈笼罩大地。

        碧绿的草地染上淡淡的红色，一地残兵骸骨，血肉模糊。

        雾气朦胧之下，宛若地狱里的修罗场。

        雨停了，刀也停了。

        伤兵残将渐渐被抬入后营，我方士卒也开始清点敌方的死亡人数。

        一人从雾中渐渐走来，是从西越的方向走来。士卒们纷纷惊愕抽刀一对，还以为有未死的西越人又站了起来。

        西越人发起疯来都像一头野兽，不可小觑。即使是弘景士卒人多，他们也都小心翼翼，额上冒出冷汗。

        那人影越来越明显，非常瘦小单薄。

        西越没有这么矮小身材的人，那人步履轻盈也不像是受伤的战士。

        “军师！是军师！”一人看清了那人的脸，惊叫出声。

        这喊声在宽阔的草原里回荡起来，显得缥缈而又深远。

        楚江秋鹰眸一聚，策马而前就朝着那人影去。

        “诸位兄弟辛苦了，等我回去一定让主帅在皇上面前替你们请功。”漫不经心的话语夹杂着一丝笑意。

        冷玥的嗓音听起来非常轻快，如百灵鸟一般。这就是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是这么欢脱。

        “说来就来了。”她瞧着策马而来，身披重甲的楚江秋，气宇轩昂，雄姿英发，当真是一个少年将才。

        雾气中他的双眼如黑曜石般发着光，脸庞如刀削般冷硬，线条又是那么恰到好处，像是上天精雕细琢而出。

        以往她都没有发现楚江秋竟然是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哪怕是在侯府初见时他那么丰神俊秀，她也没觉得有这般让人眼前一亮。

        她脸颊微红露出了几分少女的情动，但因脸上沾染泥污，谁都没看出来。淡然一笑，宛若一朵神秘的曼陀罗花。

        楚江秋看着她，神色却截然不同。

        目色震惊，面容冷硬。

        雾气渐渐散去，那些士卒们看着她的神情也都变了。

        她一袭黑衣上沾着红红白白黏腻之物，阵阵腥味，似有湿濡点点块块，红黑相间，有些干得已经发硬。

        “这个，送你。”冷玥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的扇坠，紫罗兰水晶炫彩夺目，高贵典雅，是一个飞鹰形状。

        楚江秋心惊，鹰是草原神物，只有王族才能拥有这样的图腾雕饰，配上这昂贵的水晶，拥有它的人必定是西越的贵胄。

        正当他要开口问时，冷玥已经掏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分给了围过来的那些士卒。

        此时他才发现她的背上背着两个包袱，一个装着很多西越的东西，另一个则被她结结实实的绑在身上，不知是什么？

        回了大营，她将那包袱甩在地上，滚出几个血淋淋的人头。

        黄世横惊呼，他认出了其中一人，西越火鹤部帐王托格，比起多年前见识要苍老了许多，但眉目依旧未改。

        那老王双眼满是愕然，没有一点惊恐，似乎在感到惊恐之前就已人首分离。其余几颗脑袋的人，长得跟他有些相似，想必是他的几个王子。

        “你一个人做的？”黄世横嗓音都有些颤抖，背脊发凉。

        冷玥点头，神情还是如湖水一样平静淡然。

        “粮草营被烧，他们恼羞成怒，这个老头暴跳如雷，对着将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样子是要领兵报仇，但他跟几个王子却回了帐内没有随军。”

        西越王族早已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战场厮杀已经倦怠，打打杀杀的事都交给手底下去做。

        全军倾巢而出，只剩下十几个卫兵在他们帐外保护。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了屋，收割人头，潜伏而出。

        诸位副将听了皆是大惊，要不是那几颗人头在自己面前，他们打死都不会相信，仅仅一人躲过了十几个猛士的眼睛，杀了老王跟王子。

        就算她是在帐中袭杀，那也是以寡敌众，王子跟老王的功夫并不逊色，对付起来难以想象她是如何缠斗。

        “诸位副将多多辛苦，冲击敌营奋勇杀敌，斩杀老王与诸王子人头。大帅回宫之后，定然会向皇上禀明各位功绩。”冷玥抱拳轻笑。

        几位年轻副将羞愧地低下了头，老副将则是面面相觑。

        只身潜入敌营，立下此等大功，若让皇上得知，她定然加官进爵，甚至封侯拜相。这种大功居然分给了他们，以至于年轻人羞愧，老者愕然。

        楚江秋把玩着那鹰形紫水晶，静静看着众人反应。若是有一人不肯接受，他就不能谎报军情，否则就是欺君。

        “若没有军师研发的弩，我等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抵挡住西越冲锋，论军功还是军师为大，我们不敢有丝毫怨言。”一位老副将抱拳说道。

        冷玥轻笑，扶起他抱拳的手：“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不是你们英勇，武器再好又有什么用。诸位就不必客气了，都是为朝廷效力，以后大家互帮互助，职位大小又有什么相干。”

        众人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诸位将职位占住，也是避免有些毒虫趁机作乱。大家不必推辞了，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好。”她轻声低语。

        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想起了那专断独权，腹内草莽的苏将军，还有霸道凌人的苏小公爷。

        若他们不领军功升职，苏家一定会再走关系安插他们的人到前线来，到时又是一个苏将军。

        想到这里众人的脸色也缓和了，纷纷道谢。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们主帅吧，这一切全靠他。”冷玥俏皮一笑，眉眼灵动。

        楚江秋一句话没说便迎来了众人仰慕的眼光。

        十几位新老副将齐齐下跪，语声铿锵有力，发誓效忠敬平王楚江秋。

        楚江秋眸中平淡，冷玥在边上笑的像一只狐狸。她冲自己挑了挑眉，似乎所有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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