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焚灰烬
怀衫紧紧咬着牙，试图握紧双拳，可惜气力全无，手指关节只是微微弯了弯。他太小看江憬的狠毒了，竟然敢公然灭怀氏一门，早知今日，他便不该手下留情！
火光照亮怀衫眼中的懊悔和愤恨，他用尽全力抬起头，眼含期待的望着楚今安。为今之计，也只有……只有寄希望于这个从无笑容的楚今安了，只要他肯出手帮忙，那自己肯定可以躲过今日之劫难。
滇南红茶入口生香，沁入肺腑，楚今安犹坐湖窗边听风赏月，搁下茶杯朗声笑了。
分明是翩翩佳公子，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渗人的气息，眼中的哀伤一闪而过，傲然睥睨地俯看着脚边凄惨的求救者。
“大将军可是在恳求暗卫吗？”这么多年了，楚今安第一次发觉，作为主宰者竟然是如此快意。至于心底那一抹恻然他无暇深究。
怀衫奋力抬起一只手，扯了扯楚今安的袍角，只要对方肯帮他这一次，他完全可以给对方更多。
楚今安眼眸中憎恶顿显，踢开怀衫的手臂，面上冷意倍增，“怀衫，你当真以为今日之事是江憬的主意？”
怀衫愣住，满面生疑地仰起下巴，眼睛紧紧盯着年轻男子。
火光中，怀衫发髻蓬乱，形容狼狈，楚今安片刻恍然，忽然意识到怀衫原来是这个模样。他不由发笑，竟第一次仔细看眼前的中年男人，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
“江憬胆小如鼠，若非我从旁协助，哪里真敢有今日之举。”
楚今安声音不大，却字字分明，每个字都似有千斤重，一瞬间全部压在了怀衫胸口。
怀衫失神地看着楚今安，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关于楚今安的片段，他完全可以确信，自己从未与眼前的年轻男子交恶，他何以如此残忍。
“你很奇怪吧，”楚今安唇起冷笑，抬眼看向不断挣扎着爬向怀衫的怀夫人，“这就要问你的夫人了。”
怀衫大力扭过头回看夫人，怀夫人满面震惊，疑惑又气愤的注视着楚今安。
“怀夫人贵为胥州名门之女，当年不惜与家族决裂也要下嫁出身白衣，已娶妻室的怀衫，”楚今安低低笑了，眼中闪过一抹悲凉，复而看向怀衫，“大将军闻得此事，故意在冬雪漫天之日，将身怀六甲的发妻寒烟弃于城外荒野，独身离开。”
怀夫人面上快速划过一抹惧意，不可置信地看着楚今安。
“你……”怀衫额头上冷汗滴落，当年之事发生时并未有御城司，以楚今安的年龄能够将过往悉数说出，除非他是，他是……
楚今安并不忙于验证怀衫之疑，轻叹一声，不疾不徐地说道：“寒烟幸遇回程师兄楚浔相救，知丈夫一心攀附高门，心灰意冷改嫁他人，新婚的怀夫人心有不安，四处追查寒烟踪迹，对方自毁容貌离开江州，怀夫人才悻悻收手。”
火焰灼热，怀夫人却觉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她剧烈地颤抖起来，保养得当的指甲瞬间断裂在坚硬的地面上。
屋内陈设大多付之一炬，楚今安慢悠悠站起身，踱步至怀夫人面前，唇起淡笑，“怀家除夫人女儿以外，多年不曾再有孩儿，全部倚仗夫人高妙手段。”
怀衫闻言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妻子，嘴唇不停地打起颤来。
怀夫人眼中泪光闪烁，人到将死，没有什么不敢认的。
楚今安轻笑一声，蹲身解开袖口，几道血痕在火光中清晰可见，“夫人性情和柔，女儿却烈性难驯，实在该好好教导，夫人说呢？”
怀夫人顿时明白楚今安之意，不可置信地呆望着楚今安。
楚今安冷笑一声，“待事情促成，我再告诉大小姐我们的真实关系，夫人以为意下如何？”
怀夫人无法言语，心中焦急万分，拼命地摇着头。楚今安既然要报仇，那便由他。但女儿是她的，生死必须由她来定！
楚今安看不懂怀夫人复杂的眼神，寻着常理琢磨道：“夫人爱女，我自清楚。”
“乓啷——”烧断的梁柱砸落在地，火势愈来愈大。
楚今安拍拍手站起身，正要阔步离开，怀衫将他的袍角拉住。
他不管楚今安是谁，也不在乎楚今安与妻子所说之事，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一线生机。
“呵。”楚今安读懂了怀衫眼中之意，冷淡一笑。他早便料到怀衫如此反应，只是真的发生时，心中还是会徒增悲凉。
窗外的光线刺眼，鸟鸣啾啾。
躺在软榻上的女孩长睫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陌生的屋子简单整洁，却非自己家中。
“你醒了。”妇人步入屋内，将手上茶盘放到一旁桌上，走过来扶起怀袖。
“你是那位教习琴艺的姑姑？”怀袖靠着软枕坐正。
寒烟微笑的点点头，将一杯温茶递给怀袖。
窗外有乐声曲音传来，怀袖抬眼望了望，“我这是在青鸾阁？”
最后的记忆是家中陷在一片火海之中，一夜过去，自己却突然出现在别处。
“大小姐聪慧，这里正是青鸾阁。”寒烟笑着称是。
“我是怎么来的？”怀袖疑惑万千，青鸾阁的人昨日傍晚便悉数离开，按理不可能在火海中救了自己。
“说来也怪，我昨晚睡不着便在廊下看月，忽然听到楼上有动静，上来一瞧便看到大小姐昏倒在地上，就将你安置在这里了。”寒烟说的很平淡，她这个年纪已经对这些难以捉摸的事情不愿细想了。
尤其是昨天远远的看到，记忆中的那个人以后。
怀袖垂眸，努力回想昨天的每一个细节，还是无法将自己的经历和寒烟之言联系在一起。
家中大火，自己无故被人带到青鸾阁，救自己的是谁，又为何救自己？还有家中如今不知什么光景……
“呦，这不是怀大小姐嘛，你家都被烧没了，还好意思赖在我们青鸾阁睡大觉呢。”流萤在窗外听了半晌，神气活现地进了屋子。
“什么烧没了，怎么回事？”怀袖顿时白了脸，亟不可待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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