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心意通

莫致之佯装未闻，轻松的说道：“我好久没有置办新的衣物了，虽说请姑娘吃饭，顺道看看倒也时间充裕。”

        他回到江州这些日子，忙于应付许多事，还真不曾添置过什么衣物。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府上安排，他并不放在心上。但今时今日不同，他是一定要进去看看的。

        莫致之说着，大步进了成衣铺子，怀袖无法，只好随他入内。

        成衣铺子的伙计一看莫四公子又亲自前来，并且还带着怀家大小姐，忙恭敬的上前问候。

        莫致之负手微微点头，伙计马上会意，笑容可掬地走近怀袖，“不知上次的款式大小姐可满意，今日既然来了不如重新量量尺寸，也好为了夏做准备。”

        既然进来了，怀袖决定不如买一双新鞋子。刚想开口说出来意，伙计已经唤来专门服侍夫人小姐们的帮闲，陪着怀袖朝里间走。

        隔着成衣铺子里的人，怀袖望了望莫致之，示意她自己只买一双鞋子。莫致之颔首，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我也不是很懂的模样。

        眼见里间的门关上了，莫致之笑得不动声色，唤来伙计又吩咐了几句，伙计均是笑着应声。

        日影娟娟，窗外丛筱清风。

        莫致之由伙计选好衣服没多久，怀袖换了双新的鞋子走了出来。

        鞋子不是衣服，自然不能问太多，不过看女孩神情自若，又得到伙计的“内部消息”，莫致之也就放了心。

        “我已经吩咐人安排好了位置，等到了常庆楼菜肴刚刚好。”莫致之眸色温柔，对怀袖饮食的习惯他是向寒烟打听过的，知道女孩爱吃什么。

        “四公子真是个细心人，一直都是这样吗？”鞋子干爽，踩在上面比湿着走路舒服很多，怀袖梨涡浅笑，暖意融融的心底深处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

        莫致之的体贴入微好似春风化雨，一点一滴润物无声，等察觉到时已然成为习惯。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彼此心意都已知晓，却还是会忍不住询问。

        风起簌簌竹叶声，马车驶向喧闹的集市。莫致之目光欣然，侃侃而谈道：“那要看是什么人什么事。若是为姑娘，从前还是现在，乃至是将来都是一样的。但如果是问这喧嚣尘世，就是另一种说法。”

        怀袖于他，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呵护备至自不必说。大千世界，万物无尽，穷其一生做好一件事便是难得。他只想圆毕生之志，再无其他。

        怀袖心中微甜，唇边漾起一抹笑，“喧嚣尘世，芸芸众生，忙忙碌碌而终其一生。但不论是谁，总会有深感于心的人和事。”

        她看得出，莫致之落拓不羁的外表下有一种热忱，在这繁华三千中显得格外珍贵。

        “姑娘就是我在人世间的深感于心。”莫致之眸光柔软又认真。心慕之人与自己心意相通，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怀袖垂眸，微微的甜好似化开的蜜糖，蕴满了整颗心。

        阵阵吆喝声从窗外传来，马车停在街市一角。

        常庆楼热闹如昔，怀袖和莫致之进了临窗雅间。江上清风和畅，用过饭后伙计又端来茶盏。

        船桨荡漾，梳理羽毛的白鸟掠过帆影，在唱晚的渺远渔歌中，飞向远处的水天一色。

        怀袖蹙眉，指了指船上抬着麻袋的两人，“那里面装着什么，他们看上去怎么跃跃欲试的？”

        江水沉沉，麻袋不断地扭动挣扎。

        抬着的两人低声咒骂了几句后，喊了一嗓子一二三。向孩童向水中丢石子一般，将麻袋扔进了江中。

        “行了，回去吃饭吧，听说今儿晚上有梅花包子。”说话的人整理着卷起的衣袖，一脸无畏的说道。

        同伴叉着腰，对着麻袋沉下去的地方撇撇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中，船只消失在了江面上。

        莫致之心下一凛，那麻袋中分明是人。

        “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莫致之丢下一句话，不待怀袖回答，撑着窗口翻了出去。

        此刻虽已是落日时分，渡口处却也常有人经过，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害人性命，那两人未免太过于胆大包天。

        莫致之走近水边，正要解开岸边船只缆绳，忽见麻袋下沉处不断涟漪泛起，静无水波的江面上冒出一道人影。

        “啊——”清羽长长的舒了口气，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辨了辨方向后，向岸边大力游了过来。

        乌黑的发丝粘在半面脸上，狰狞的伤痕并未影响他的相貌，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融合。唇不点而红，眉不染如黛，一时竟看不出男女。

        “站住。”莫致之看了看拖着一身水泽的清羽，话语简率清淡却不容置疑。

        清羽喘匀气息，撩起额前一缕湿发，看清眼前年轻男子后，眸光一震，“莫四公子，你我并无冤无仇，没有必要拦我去路吧。”

        他拼上了性命，才脱离那个炼狱般的地方。就算对方是信远侯府的四公子，也不也能阻止他。

        “你是何人，为何认识我？”莫致之踱了两步，不紧不慢地晃到清羽面前。眼前男子看着比女孩子还要柔弱，一双眼睛却积攒着随时都会迸发而出的锐气。

        清羽朝江岸两边望了望，心头闪过一丝不耐烦。此刻夜幕降临，倒也不担心被发现，本来是算好的离开时间，偏不巧遇上莫四公子这个纨绔，“上巳节时我曾有幸见过四公子，因此认的。”清羽回答的很干脆。

        “还有一个问题呢？”莫致之漫不经心地扬扬眉，仔细审视起清羽，对方的脸颊和细颈上错综复杂的伤痕吸引了他的注意。

        伤痕细而深，因渗了水，血迹干涸的地方重新裂开来。目光所及之处，对方手腕上也有同样的伤痕，至于湿透的素衣下，道道伤痕更是可怖。可以想见，眼前的男子身体各处绝无一处完好地方。

        能将自己体无完肤伤害到这种程度的人，也算是狠绝之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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