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路不同

莫致之挺拔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忘不了他神采飞扬的笑和深情不改的目光，即便这些美好都不属于自己，即便对方只将自己当成嘲笑的对象，但还是忍不住会想起他。

        盛婉淑环视空无一人的院落，一颗心比寂静的院子还要荒凉。

        风起，乱红落于秋千架，画中仕女明眸善睐。

        莫致之搁笔，眸光温柔，抬眼处是仆役送来的两只风筝，唇角轻起一抹淡笑。

        秋千是闺阁秀女游戏之物，想来在他未与怀袖相识的日子里，她也会常常游戏于此。错过了青梅竹马的年华固然惋惜，好在他们彼此心意相通，红线的两端不曾剪断。

        窗外春景明快，女孩的嫣然笑容浮上心头。俯看画中人，心像被春水流过。

        穿花度柳，脚步轻快。

        莫致之把玩着手中风筝，阔步朝院外走去。

        “四弟好兴致啊。”莫敞之拢袖负手，高高抬着下巴，目光轻蔑地划过幼弟手中的蝴蝶和沙燕。

        他在廊下时便看到漫步闲游的莫致之，没由来的便泛起怨恨。他讨厌莫致之在父亲面前强词夺理却被屡屡偏袒，更讨厌莫致之总是装作漫不经心实则心如深渊，令他每每无措甚至是难以对付。

        家中没有人摆弄这些小儿之物，莫致之费尽心思着人做出这些无用玩意，定然又想去讨好女孩子欢心，不然何必急着回门。

        手中的风筝在修长的手指间一晃而过，斑斓的色彩后面是一张噙笑的脸  “不比二哥好事将近，心神舒畅。”

        梅家瓦解不过时日问题，莫敞之嗅到几缕气息便立地转投他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如此急功近利未必能如愿以偿，尤其是将自己也舍了进去。

        江憬掌管御城司多年，上至天子太后，下至百官民众，无一人不在御城司的监视之下，所知所识的确非常人能比，但也正因为此，御城司早已是千夫所指之地。

        江憬如今又与樊太后一道遮天蔽日，弄权徇私，追随者虽然不少，但明暗两处积攒的不满更会与日俱增。

        莫敞之只看到了花团锦绣的荣光，却未留意到暗潮汹涌的敌对。

        以一桩可有可无的婚事为契机，想要以此联合江憬，这法子看上去似乎合情合理，实则不过一厢情愿。

        但以莫敞之一贯的行事，如此草率做出决定，倒也正常。

        莫敞之上下打量着幼弟，冷嘲道：“成家立业罢了，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四弟留恋花丛日日乐不思归，才是真正的心神舒畅。”

        女人只会碍事，若非为了夺取爵位更有一重保障，他才懒得理会江如棉。莫致之仗着一点军功便四处惹是生非，如今更是成了色胚。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机会继承爵位的。

        看在同出侯府血脉的份上，他还是挺很乐意帮莫致之瞒着父亲的。比起提前让父亲知后生气，将来闹出个不可收场的“好事”岂不更有趣，也更对自己有利。

        莫致之扬了扬眉，含笑道：“二哥的人生乐趣是什么？”

        一个满心只有爵位，所言所行皆全部为此，若是称心如意还自罢了，若是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要发疯。

        莫敞之眉眼间的戾气顿时分明，踱步靠近幼弟，“你不必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长于信远侯府，谁人不以夺取侯爵之位为目标，这便是人生最大的乐趣。莫致之装模作样的试探实在是令他厌烦。

        手中的风筝转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挡住莫敞之阴邪的眉眼。莫致之不再流连，笑着走远了。

        天地辽阔，万物广博，徜徉其间才是人间乐事。将一心一身自囚笼中，似困兽般厮杀哀鸣并以为乐，不过是坐井观天的傻瓜罢了。

        竹帘轻动，燕子斜飞。

        管家偷眼看向仔细查看各处的莫致之，心思百转。

        城南别苑自四公子母子搬离后，鲜少有人踏足。四公子回江州后，倒是来的次数格外多了。还记得曾经这里落成之初，引来多少驻足争看，啧啧称叹，如今虽然人迹稀落，却也是风景秀美。

        清风徐徐，湖水皱起。莫致之立于水榭旁，遥望对岸长轩，眼底晕开淡淡伤怀。

        空寂的长轩前，帘幔轻动，仿佛下一刻便能看到抚琴之人慈爱的面庞，听到她指下低回婉转的琴音。

        “虽无人居住，每一处都是用心洒扫擦拭的。”管家顺着莫致之的视线看去，忙恭敬禀告。

        夫人还在世时，最喜欢的便是春日里临水拂琴，侯爷若是也在，必定会在旁静坐倾听。如果是下雨的时候，他们二人更喜欢在雨声中对弈。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像是昨日才发生过一般，管家不由得微微轻叹。

        “没什么人来，倒是劳累你们了。”莫致之信步湖边，随意说着些家常话。

        桃花依旧，物是人非，丧母之痛已化作淡淡哀思。

        “四公子折煞小人了，都是我们分内之事。”管家连忙拱手，与莫致之一同步入桃林，“四公子前往边塞那一年春上，侯爷曾来过一回。不过只是在门口看了看，并未进苑。”

        踏在落花上的脚步轻了轻，几不可闻感怀自心底氤氲开来。他以为他早已是冷酷无情的信远侯，不想也有为人父的一面。

        几声鸟鸣打破沉思，敛去丝丝哀愁，莫致之环视四周。

        “在这里选个好的地方，搭一座秋千。”

        桃蕊枝头是春意，女孩拂去白衣落花的样子跃上心头，莫致之眸光温热。

        管家兀自睁大了眼，快速思索着自己是否听岔了话时，莫致之已经转身离开。

        “四公子。”清羽拱手，他听闻莫致之来到别苑，马上便寻迹而来。

        这些日子虽然住的非常舒服，但他的一颗心却高悬不下，加之听到些关于流言，越发寝食难安。

        脸颊上的刀痕印记在日光下越发瞩目，难分雌雄的容貌不但未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凭添了几分魅惑。

        莫致之带着几分不快移开视线，“不日我会安排人举荐你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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