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弑父仇

楚今安自嘲的笑笑，眸中的温柔却异常坚定。

        对怀晋的恨意令他蒙蔽了心智，命运的作弄更让他与怀袖从一个错误的起点相识。不过那都不要紧，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命运的误解也终于解开，他不想再错失怀袖。

        怀袖抽噎着，这无端流出的眼泪，究竟是因为双亲曾经的种种冷酷行径，还是因为找到了楚今安对自己那些莫名的厌恶和出言不逊的原因。

        “当时的我正与父亲在住职处做客，怀晋力逼我父亲下跪，我父亲不肯，怀晋当场便令仆从将我父亲打伤。”

        分明是亲身经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久远的缘故，如今诉说起来竟心不起微澜。那些狰狞不堪的画面本该刻骨铭心，却忽然比梦境还要模糊。但若是任由回忆蔓延，父亲楚浔的和蔼面容却依然让他心如锥痛。

        和光同尘的善良终究难抵混杂了权利与自负的愚蠢心性，他的父亲至死都是一个安于恬惔的善者。

        一个在风雪天为了前程抛妻弃子的无耻家伙，见到一同长大的伙伴与妻子有了孩子，仅仅因为顾及脸面这种可笑说辞而恼羞成怒。

        蠢啊，真是蠢，愚蠢而本性恶劣的人，不管站着多高的位置，不管加注了多么华丽的躯壳于外表，只会令卑劣的内心更加暴露无遗。

        “后来呢……”怀袖泣不成声，无法细想楚今安诉说之事。

        “我父亲本就体质文弱，经不起严重伤势，不及救治便撒手人寰了。”淡淡的哀愁划过楚今安眼眸，深入骨髓的痛再次掩埋于心底。

        寒烟姑姑说起夫君时的温柔模样浮现眼前，怀袖心如刀绞。双亲曾经用最狠毒的方式对待过她，而她依然不计前嫌地将自己视若亲子。

        “这不是你的错，不用为他们伤心。”楚今安语调轻柔。

        怀袖拭去泪水，眼底依旧是一片哀愁。

        怀氏夫妇并不良善，但对她有养育之恩，她无法因自己的身世真相抹去与怀氏夫妇的关系。她不是怀氏夫妇的亲生女儿尚且觉得痛苦异常。若她在不知真实身世的情况得知楚今安诉说的这段往事，必然加倍难以原谅自己。

        楚今安曾经恨她怨她情有可原，但她也属实冤枉。毕竟，一个孩子降落到哪一家并不由这个孩子说了算。不过这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微末之事，没必要一定要在楚今安面前提起。

        “我家中出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怀家出事之前她便发觉楚今安似在蠢蠢欲动，可惜直到家中出事以后她也无力做什么，想来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她又该如何阻止？

        一阵眩晕袭来，怀袖觉得头痛异常，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

        楚今安轻轻颔首，略带自嘲道：“因为担心你会察觉，我便将计划提前了。”

        怀晋与江憬从来都是争锋相对的，江憬对怀晋的恨意很容易被激起，他所做的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你会觉得我可怕吗？”楚今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多数人是分不清是与非的，他们擅长做的，不过是下意识站在自以为正确的善意上，肆意发泄自身不满而已。

        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大胆弑父之人。

        怀袖微微摇了摇头，这世上的许多事本就难以完全区分对错，若是再掺杂了感情，越发变得令人无措。她不是楚今安，没有感受到他的艰难和无奈，无法断其曲直。

        “寒烟姑姑定然不知道此事吧，”怀袖努力扯出一丝笑容，“你既然不喜欢江州，那便早早动身好了。”

        江憬想要利用她遏制信远侯的计划被楚今安破坏，以江憬的为人行事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楚今安。楚今安虽才干卓著，性情却疏旷冷僻，离开江州好过被动应对。

        楚今安眼神透出暖意，怀袖聪慧，凡事只要稍稍一提她便都能想到。

        母亲寒烟，与父亲楚浔是同样性情的人，并不适合知道事情的真相。

        “所以，你决定了？”楚今安展笑，话语轻快。

        怀袖失笑，坚决地说道：“我不会离开这里。”

        她要留在这里，和莫致之一道，将那些对南朝心怀不轨者驱逐，不管他们在朝堂之上，还是边关以外。

        “谢谢你将我身世的秘密告知，也谢谢你在以为我是怀氏夫妇的亲生女儿时没有令我命丧火场，更谢你好心提点，但我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女孩面色从容，话语客气而礼道，楚今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谢谢他？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要用对待陌生人的谢谢二字来衡量，这算什么！

        “怀袖，你是故意气我的吗？”楚今安眉眼低压，努力克制着爆发的怒气。

        怀袖注视着似有怒容的楚今安，如水杏眸中满是不解。楚今安的好意她心领了，但也只能做到心领。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能强迫楚今安留下来。楚今安也没必要将他的个人意愿强加于自己。

        “你要故意装作不知道，到什么时间为止才满意。”楚今安神情哀伤，懊悔的说道：“从前是我不好，余生我会全力弥补的。”

        他不该对怀袖冷嘲热讽，不该在她最需要帮忙时一言不发。往后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不再离开。

        “我没有怪过你，更没有故意假装什么，也不需要你用余生偿还我。”怀袖淡然一笑。似晚风拂过夏花，恬然又美好。

        她的双亲并非良善，曾经用尽各种手段对付无辜之人，寒烟姑姑和楚今安的父亲是被他们伤害的人中最深重的。

        想想看，若是换成她，定然也会活在暗无天日的仇怨中。楚今安想要报仇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于你而言，一切已经过去了，不必再为了偿还我，而牵扯到朝堂的麻烦中去。”

        楚今安已经帮她很多次了，她能做的，不过只是口头的谢谢罢了。

        傍晚的风轻缓而柔软，楚今安诧异于心口微微泛起的疼。

        “怀袖，从你我相识之初，我便对你难以忘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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