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被称作谢绥的公子神情激愤，宛受奇耻大辱，却极其隐忍的没有再发出声来。
薄如烟看得眉心一跳一跳，深觉头痛——
他是谢绥，那几日前在长公主府月下沐浴的是谁？
她仍记得那俊美无俦的男人于夜中含笑晏晏道：“在下谢绥，是江南首富谢家的二公子。”
言之凿凿。
信以为真。
薄如烟心情极为不妙，胭醉敏感察觉，她低声道：“殿下，若是棘手，不如不管。”
薄如烟深吸一口气，敛了思绪，踏了进去，冷然出声：“勤王世子好大的口气，本宫看你是无人管教，故才愈发的狂妄肆意，如此胡作非为任性逞凶！”
这一言，令得茶室内所有人齐齐朝薄如烟望去！
勤王世子回头，年轻的眉眼阴鸷不输其父：“皇姑姑！”
薄如烟正眼未瞧勤王世子，扫了那靛衣华服公子一眼：“你叫什么？”
谢绥顿识来者身份，恭敬一揖：“回长公主殿下，草民谢绥。”
普天之下，能被勤王世子称作一声皇姑姑的，便只有先帝最宠爱的女儿菩心公主，亦是当今陛下的皇姐，丰乐大长公主。
薄如烟复才面无表情的望向勤王世子，冷冷道：“世子，还不将你手中的人放开！”
勤王世子冷笑：“本世子为何要放，皇姑姑莫不是想以辈分压人？”
“你既称本宫为皇姑姑，本宫便能管得了你！”薄如烟美眸泛冷，声色俱厉，“不然，本宫派人去将勤皇兄请过来，让他亲自过来管教你？”
勤王世子的仆从一听，连扯了扯他的衣袖，勤王世子不甘的攥紧了拳头，方才将手中之人丢弃。
而后，他语气阴狠的对薄如烟说：“希望皇姑姑每次都能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否则……”
“否则如何？”薄如烟不惧不怒，“即便有朝一日你侥幸翻身，本宫仍是这大琼最尊贵的长公主，还是压在你头上的姑姑！”
勤王世子气得胸膛起伏，磨了磨牙，摔了袖子：“走！”
一干仆从伴于他的左右，和他一同从这茶室中汹汹离去。
胭醉扶着薄如烟，望着勤王世子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啐道：“这勤王世子当真是心比天高，竟还敢……”
“胭醉！”
胭醉瞬间住口。
谢绥领着身后寒门子弟，朝着薄如烟深深一揖：“谢长公主殿下今日相助。”
薄如烟道：“你们皆是从外地过来的？本宫见你们面生得很。”
话刚落，谢绥身后的人忙不迭道：“回殿下，我等听闻御林宴举办在即，怀着一筹雄心壮志，欲为国效力，故而从五湖四海赶来京城相聚于此。”
御林宴乃明德帝时期就有的重宴，不论出身不分贵贱，皆可通过荐书入宴，若寒门子弟能能宴上出头，即可一飞冲天。
当初许校之正是在御林宴上崭露头角，方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不过，御林宴至少六月份才会开始筹办，他们这就来到了京都，未免太早了一些。
薄如烟不禁问：“谢家祖训不是不让谢家人入朝致仕？”
谢绥愕然：“殿下如何知晓？”
薄如烟神情一顿，自然是另一个“谢绥”说的。
谢绥低头解释：“草民从江南来到京城，倒不是为了御林宴之事，而是……”
他犹豫的看了薄如烟一眼，似在斟酌究竟要不要详实以报求个恩典。
薄如烟却已明了，他大抵是想要反王谢屹及其妻儿的尸骨。
未曾想，那个男人除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其他的话竟然都是大实话。
薄如烟心中的不快突然淡了些，她缓缓对谢绥说：“谢屹的衣冠本宫已命人找出，谢公子随时可以到本宫的府上拿。”
谢绥惶然大惊，而后面露感激，又是深深一揖：“谢长公主殿下。”
薄如烟携着胭醉踏出茶室，留下一干寒门子弟惊叹其凤仪万千。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里边就进去了个“谢绥”。
紫衣灼艳的男子步入室内，发现地上一片狼藉，挑了下好看的眉宇：“我不在，你们打了一架？”
“谢意，你怎么才回来！”谢绥身后的人说，“方才勤王世子过来找茬，接着长公主殿下也来了，若非长公主殿下出手相助，我们今日恐怕没好果子吃。”
“长公主殿下？”紫衣男子昳丽的眉眼微扬，神情变得有些微妙，“那她可曾见到——”
他的目光转向了谢绥。
谢绥上前拉着紫衣男子，将他拖到了室外的走廊，压低声音道：“谢无情！家主让你扮作谢家家仆跟我来京都，是让你安安分分听我命令行事，你竟敢私下招惹长公主！若非长公主主动对我提及堂叔衣冠之事，我还不知道你……”
谢无情听得心不在焉，一双桃花眼却不经意望向了某处——
那是被败坏兴致正欲回府的薄如烟，不远不近站在廊道上，或是福至心灵的朝他看来。
她一身环佩叮当珠光宝气，湘妃色衣裙如同神姬在世，眉如远山，眸如秋水。
她淡然的望着她，面上未曾有半分被欺骗的怒色，倒是见他如同一个陌生人，似是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但不知，她为何没走，还耐心等了他一等。
而谢绥说了半天，没得到半分回应，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推了谢无情一下，然后他就看见了长……长公主殿下？！
谢无情错开坐立不安的谢绥，优雅迈步上前行礼：“草民参见长公主殿下！”
薄如烟轻抬下巴：“本宫这回又该叫你什么，谢二公子？”
谢无情浅浅一笑，不紧不慢道：“草民谢意，意气风流的意，实是谢二公子的贴身侍从，还望殿下宽恕草民欺君之罪，草民不敢报上贱名污了殿下的耳，故才无奈做出此举。”
薄如烟挑眉：“无奈？”
他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可是看不出半分无奈的样子啊。
谢无情又道：“倘若殿下定要怪罪，草民也甘愿受罚。”
胭醉不知薄如烟何时认识了如此姿容出众的男人，但见其紫衣布带，非是绫罗绸缎，却通身非凡风采，气度卓然。
他的眼生得多情，望着人时总觉其眸里含着一池潋滟春水，好不轻风化雨深情款款，那色泽靡艳的薄唇，愈衬得其风流貌美。
胭醉想，所有见到他的女子恐怕都会对他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而非面对裴琅那般忍不住端着矜持。
此人色相之诱人，实属一绝。
薄如烟觉得好笑：“谁说要罚你了？只是你说的这番话，本宫还能信么？”
谢无情稍作沉吟，竟答：“要不……殿下还是别信了罢。”
胭醉：“你……”
这人好生奇怪！
他先是一通解释，而后又让薄如烟不要信，岂非是故意戏耍薄如烟？！
薄如烟倒是极好的脾气，淡淡道：“你这位谎话连篇的小郎君，日后切莫撞到本宫手里来，更别犯什么事，不然……”
她可不是次次都这么好的脾气了。
谢无情眨了眨眼：“殿下不想知道草民的真实身份吗？”
薄如烟轻轻笑了，抬手拨了拨鬓上的凤钗：“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刨根问底总归是不好的。况且，瞧你长得如此赏心悦目，本宫给你个恩典又有何妨。”
谢无情清隽的眉眼更笼了一层薄艳的光辉，他垂睫一笑甚是愉悦：“承蒙殿下不弃，草民蒲柳之姿能入殿下之眼，实属草民之幸。”
“希望谢公子多多行善，爱惜羽毛，莫再做与登徒子无二之事。”
谢无情含笑应允：“下次再见殿下，草民必定敝帚自珍，光明正大。”
胭醉：“……”
他怎么就知道有下次了。
薄如烟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唤胭醉回府。
待得两人缓慢消失在楼角阶梯处，谢绥快步冲了上来：“谢无情，长公主殿下同你说了些什么？！”
谢无情笑吟吟中透露着几分疏离：“殿下说，你再推我，她便让人打断你的手。”
谢绥骇然失色，连把手负到身后藏了起来。
而后，他狠狠瞪了一眼跟前这个妖冶的男人，道：“谢无情，你莫要诓我！倘若我手没了，回去家主定然拿你问罪！”
谢无情慢条斯理反问：“我怕么？”
谢绥一噎。
他自是……不怕任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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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胭醉一个劲儿猜疑着谢无情的身份，生怕谢无情对她不利。
还道：““殿下，那男子身份着实可疑，不若让听风阁去查查？”
薄如烟回她：“听风阁已经被陛下拿走了。”
胭醉不禁十分生气，这听风阁本是薄如烟费心所创，薄凤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
薄如烟倚着车厢里的软枕，执起上次未读完的书卷，无比淡然道：“总归还会再见，下次就知道了。”
她有直觉，谢无情不会对她不利，况且他的身份她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小半个时辰后，薄如烟回到长公主府，便听碧摇来报，说裴琅来过，得知她正好赴宴，伤心的回去了。
胭醉对负心汉的痛苦一向喜闻乐见，听了连问碧摇是怎么个伤心法。
碧摇略微不好意思的低头：“我把殿下跟咱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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