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
站在走廊，孟禾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
她想起那天她从扬科回来，坐在周耒的车上，她说：“我跟扬科的关系，你清楚的吧。”
当时周耒给出的回答是，“知道一些。”
想起他曾说：“你不说，我就不问。”
想起张萌离职那天，她跟周耒说：“我希望你不要把这样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永远都不要。”
而他无比坚定地答道：“不会。”
想起刚刚收到的那封邮件，“伴君如伴虎”，一字一句，狠狠扎进她内心最深处。
想起舅舅和妈妈反复提醒她：“看人要擦亮眼睛，尤其是跟周耒这样的人相处，更要小心谨慎。”
想起她曾经真心对待章寄妍，却被利用欺骗。
想起第一次去周耒家里，周耒的父亲问她：“孟万仁的孟？”
孟禾用力地眨了眨眼，憋回了眼泪。公司人来人往，她不想失态。
拖着沉重的步子，她走出了大楼。
北京城可真大啊，大得她此时此刻不知该躲去哪个角落。
灯火初上，她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路过一个小摊时，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大叔正在路边叫卖着：“烤红薯咯！不甜不要钱！”
看见孟禾，他开口招揽生意：“姑娘，要不要来个烤红薯？很甜的。”
孟禾停住步子，转头看向摊主：“拿一个吧。”
摊主麻利地取了个红薯装进袋子里，在电子秤上看了价格，然后递给孟禾，那一句“十五块七”已经到了嘴边，却发现她眼睛是红的，脸色也很差。
“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没有”，孟禾摇摇头，“多少钱？”
摊主却不接她的话：“姑娘，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如意是难免的，看你的模样，我女儿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她现在正在深圳打工呢，我每次都跟她说，遇到难处一定不要害怕，要努力想办法解决”
摊主后面说的话，孟禾已经听不进，她只听见，风声吹遍了整个北京。
“谢谢您”，孟禾说道，接过了红薯，“多少钱？”
“十五块七，你付十五就行，你们年轻人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老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扫这个二维码吧，这是我女儿的。”
孟禾扫了码，一声不吭地转了1000块钱过去，备注了一句：天冷了，给叔叔添两件厚衣服吧。
“付好了。”孟禾挤了个笑出来。
摊主也不跟她确认：“好的好的，好吃下次再来啊姑娘。”
孟禾点了点头。
提着烤红薯往前走着，孟禾回想起刚刚摊主跟自己说的话，顷刻间，所有防线轰然崩塌，她咬着唇，在夜色中潸然泪下。
那是一个满目沧桑的男人，矮而瘦，或许与孟万仁差不多年纪。他不知道孟禾手上的一个包便足以抵付他一家三口半年的开销，也不知道孟禾并非是因为仕途不顺所以心情不好，而是另有原因。他只是站在一个路人和父亲的立场，给予了她最质朴的关怀。
人呐，真奇怪，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尚且可以对自己如此，反而是自认为亲近的爱人和朋友却难以做到百分百的真诚与坦荡。
夜里十点多，孟禾正在双井桥上吹风，周耒打来了电话。
“喂？”
“夜里凉，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周耒似乎是在外面，声音裹挟着风声，不太真切。
“逛街逛得忘记时间了。”孟禾语气如常，听不出异样。
周耒轻轻笑了：“傻不傻？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双井桥。”
“发个定位，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孟禾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太冷了，冷得整个人直发抖，却觉得那寒冷不及心里万分之一。
周耒接到她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只是，刚见到孟禾，周耒便看出了不对劲。
她眼睛红肿着，脸上满是泪痕，嘴唇发白，毫无血色。
周耒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忙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裹紧，语气略显焦急：“孟禾？”
孟禾淡淡道：“回家吧，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
还是熟悉的东三环，孟禾再见到，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曾几何时，她对北京充满向往，只是现在，这里却意外地成了伤她最深的地方。
她回想起第一次跟周耒见面，想起他送她回家时她喊他“姜先生”。想起他们一起去五台山时，她跟菩萨讲了好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想起他陪她选衣服、给她买礼服，想起他带她去工业园区，送了她小机器人。想起他陪她去上海比赛，坐在台下时眼里只有她一个人。想起国庆节前夕，周耒出现在教学楼下等她下课，想起她生日时，他为她点燃生日蜡烛，准备了二十一份无比用心的礼物。
亦真亦假，孰是孰非，她已经全然分不清。
回了家里，孟禾一声不吭地上了楼，周耒默默跟在她身后。
良久，孟禾终于暖和过来：“周耒，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暑假的时候，我在舟和实习，有一天公司跟扬科人事对调，我被派去学习，是你安排的吗？”
“是。”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周耒默而不答。
孟禾眼睛生疼：“周耒，之前你说，个人得失在一个时代的发展面前算不得什么，所以你甘心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一门心思打理舟和。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跟旁人不一样。”
“孟禾，你听我”
不等周耒说话，孟禾开口打断他：“你答应过我的，不把这些手段用在我身上。你对付扬科，对付孟万仁，我毫无意见，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利用我？在扬科遇到孟万仁那天，我情绪那么失控，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很蠢，被你耍得团团转？”
周耒下颌紧绷：“孟禾，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它是怎么样，事实就是怎么样。我也跟你说过，我在这个位置，有我必须要担的责任。虽然这些是生意场上博弈的手段，但是有一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孟禾语气激动：“所以，三楼的两间书房，只能给我其中一间的钥匙。二楼的办公桌，有一个抽屉永远是上了锁的，钥匙你也从不离身，是这样吗？我去书房找你，你关了桌面上的合同，跟陈旷谈事情，电话也是去了阳台打的。周耒，这些东西于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以至于连我也要小心防备。还是说，我对你而言，本身就只是扳倒扬科的一颗棋子。”
说完，孟禾自嘲地笑了笑，又补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错了，孟万仁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周耒双手紧握，复又松开，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去了力气：“孟禾，你信不信我。”
孟禾避而不答：“小时候我对奢侈品没有什么概念。起初喜欢lv、gui，后来觉得chanel、hermes、dlvaux才更衬身份。以前几百块的鞋子也买来穿，现在却基本只穿高奢了。周耒，欲壑难填，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为什么你自己也放不下这些呢？我一直就记得当初你说，这个圈子里的人，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我常常在想，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会一样。”
周耒从未像此刻一样哑口无言，他有意解释，却深知孟禾不会相信，更不会理解。沉默许久，只低声说了一句：“孟禾，很多事情于我而言，是不得已而为之。”
“嗯，我知道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孟禾没再说下去，去了客房。
两人冷战了好几天，这几天里，两人几乎没打过照面，见了面也不说话。周耒每天早出晚归，孟禾则是要么出去逛街散心，要么窝在房间里学习，就连吃饭也刻意避着周耒。郑叔和纪明看着两人的状况，只能干着急。
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是周耒的生日。这天，孟禾在客厅里修剪刚送来的花束，郑叔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孟小姐，先生的生日快到了。”
孟禾心下瞬间有些愧疚——周耒提前那么久为她准备生日，她却没想过问问他的生日是哪一天，于是抬头问郑叔：“什么时候？”
郑叔算了算日子：“后天。”
“好，我知道了，谢谢郑叔。”
周耒生日这天，赶上周末，他平日里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于是压根儿没想起这茬，只是像平日一样在家里的书房办公。正当他在签署文件时，外面却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他心知肚明，除了孟禾，不会是别人。
“进。”周耒不知道孟禾为何而来，竟然也有些紧张。
孟禾走进来，抱着一小束郁金香，换进了花瓶里：“今儿是你生日。”
“是吗？”周耒倒真不知道。
“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孟禾语气里带着些责怪。
周耒淡淡道：“没过生日的习惯。”
孟禾低头摆弄花，语气别扭：“那如果我说我给你过生日呢？你要不要过？”
周耒顿了一下，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环住了她：“孟禾，我不能强迫你懂我的苦处，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孟禾第一次听见周耒用这种语气跟别人说话，一下子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周耒，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你爱我吗？”
“我以为，我早就给过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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