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道不冷
断壁残垣，枯叶从干枝上缓缓飘落，路旁小花枯萎凋零，乡间青石铺就的路上满是裂痕，从中间蔓延。
微风旋绕着吹起几张叶片。
张北鱼顾琉璃两人的步伐走得很沉重，据顾琉璃所说，这林家村在出事之前是充满了生机的农家小村，就在他们现在所走的路上，曾经乃是鸡犬相闻一片美好之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如今，曾经是生长着翠嫩青葱的田地里荒草丛生，爬山虎攀上了倒下的砖墙上，蜘蛛网四处可见。
水井已然干涸，舀水的木桶就倒在一旁。
林家村，入眼皆荒凉，不见人烟。
“琉璃兄，可有什么发现么？”张北鱼向顾琉璃看去，昨日顾琉璃曾说过他上一次来这已经有所发现，这一次再来是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
“北鱼兄，你看，这里就是当初一十三口无辜百姓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凶手就将他们随意抛弃在了这里，丝毫没有想要掩盖的意思。”顾琉璃语气平淡，半蹲着从地上捻起一些尘土，然后将它们随意扬开。
顾琉璃的身前，就是一片在寻常不过的空地，也许曾经有许多的孩子喜欢在这里玩闹，只是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凶手取走了他们的心肝，所以伤口都是一击毙命，直接破开胸口取走了心肝。”
“然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这里离开了。”顾琉璃站起身来，伸手指向一片树林，按他的猜测，凶手在完成目的之后，便直接进入了山林而后消失不见。
事发之后的第二天，早起耕农的百姓发现了被遗弃在这里的尸体，与村上驻扎的官兵报了案，随后镇上的官员也来了，江都城的人也来了。这个事件的性质十分恶劣，官府将这件事视作了凶手对官府的挑衅，第一时间便展开了调查，所有的官兵如同蛛网般扩散出去，将所有能够发现的蛛丝马迹都找了回来。
林家村内，每一名村民上到七旬老汉，下到三岁小儿都受到了盘问。
“但最终，他们一无所获。凶手实力极强，而且绝对是个惯犯，哪怕他如此嚣张的将尸体直接遗留在了现场，但案发的那一晚，无论是夜起尿尿的村民还是村中所养的狗都没有发现凶手的存在。”
“凶手就像个鬼魂般，悄无声息的来，又无声无息的走。只留下了一十三口人命的惨案。”
“江都城将此案定在了血魔楼的头上，认定做出如此血腥之事只有血魔楼会做得出来。但是，他们错了。”顾琉璃重新回到尸体被遗弃的地方，一双眸子内混沌流转，张北鱼这才发现顾琉璃竟然生了一对异色瞳，左眼黑瞳，右眼淡灰透着丝丝蓝色。
“官府之人无功而返，甚至许多侠义之士来到此处也一样无功而返，都理所当然的将凶手认定为了血魔楼，再无人来探清事情的真相，再无人管这一十三口人命背后的真相，他们究竟为何而死，再无人关心。”
“就因为这样，才会最终导致整个林家村的无辜百姓全都死在了那个该死的家伙手上。北鱼兄，你说错的到底是谁？”
“是这些无辜的百姓吗？因为他们弱小，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就该任人欺辱？是那些天真的官府之人吗？怪他们为什么不能多留几天，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说一定要将凶手揪出来？”
“不能怪啊，他们都没有错。如今我一定要把这个凶手找出来，他必须要付出代价。”顾琉璃偏过头惨然一笑，无数的阴影在他身前汇聚，天际之上悄然间乌云聚集，天色瞬间阴暗下来，一个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在顾琉璃身前来回走动着，低语着，哭泣着。
“月半之日，鬼门大开，七天已到，亡魂归来。”顾琉璃用着平淡却沉重至极的语气对着张北鱼说道：“北鱼兄，这些，就是那些惨死在凶手手下无辜百姓的亡魂。”
“我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事情的真相，我要，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声音十分的嘈杂，张北鱼仅仅听了一会儿就顿感头痛欲裂，但再看顾琉璃，他满眼的专注，听着满村的亡魂在向他倾述着，顾琉璃就在做个最好的倾听者，听着听着，泪水悄然从他眼角滑落。
许久，午时已过，灵魂开始缓缓消散，若有若无的阴冷消失，乌云散去，天色一片清明。
而听完了村民亡魂倾述的顾琉璃显然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之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歹人！居然敢在此处大开鬼门召唤亡魂！定是你等犯下了屠村的命案，拿命来！”一身着飞鱼纹官服，腰配短刀之人直冲张北鱼顾琉璃冲来，听他口中的意思，显然是将张北鱼和顾琉璃当作了魔道中人。
“我不是凶手！”张北鱼格开来人的一掌并高喊道，谁知这人站定之后冷哼一声：“跟我走一趟吧，你是不是凶手我们自然有办法知道。”
天啊，张北鱼顿感头疼，他们清者自清，自然不害怕和这人走一趟接受调查，可是现在顾琉璃的情况很明显不允许这么做啊，谁知道现在动一下顾琉璃会不会导致他走火入魔啊！
哪想到张北鱼仅仅犹豫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来人视作了心虚的表现：“好啊，若是无辜，为何还在犹豫！你们果然有问题！放弃抵抗乖乖和我走一趟，免得白受痛苦。”锵！来人抽刀站立，脸色冷厉至极。
“唉，来吧来吧，总之我现在说什么也是没用的，打一架再说。”张北鱼苦笑着摇摇头，深知此时不论他怎么解释都是无用，倒不如先将此人打倒再和他慢慢解释。
咻！轰！
金蓝双色火焰自双拳出摇曳而起，迎风见涨，黑眼金眸威严异常。
这番变化让来人顿感压力，见其脚下一蹬手中刀化作半弧挥出白色匹练般的刀光直冲张北鱼面门而来，张北鱼虽是第一次与使刀的人对招，依旧判断出这招不能硬接，当即运转纵意逍遥步身化虹影，翩然从刀光之中闪过。
来人横向一刀，刀尖便被张北鱼轻轻一踏，竖着一劈，张北鱼一个侧身又轻松躲过，张北鱼滑步向前，翩然一掌推出，来人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道：“你居然不杀我？”
张北鱼无奈地挥挥手道：“拜托，我本来就不是歹人啊，是你一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抓我啊。”
“在下燕客，多谢阁下手下留情。”燕客左右扫视了张北鱼和顾琉璃一番，这才收刀说道。
“那为何你们要在这等月半时分大开鬼门？此乃邪门妖术啊。”燕客难以置信看着张北鱼，他不敢想这般翩翩美少年为何会使出那等阴暗招式。
张北鱼苦恼地挠挠头，心想该怎么跟这位性格颇有点梗直的大哥解释，张北鱼眼睛一亮道：“燕大哥，你看啊，你不是佩了一柄刀嘛，这个刀，它在恶人的手里它就是一柄凶器，但是它在燕大哥你手里，它不就成为了一柄正义之刀了么？”
只见燕客一手扶着刀柄冷哼道：“哼，那是自然，燕某乃正义之人，这刀，自然是正义之刀。但，这和你们开鬼门有什么关系？”
燕客眼神冷厉，神色带着审视，仿佛张北鱼是只迷途的羔羊，而他燕客就是要将张北鱼引上正途的引路人。
“唉，燕大哥，这开鬼门也是一样的道理啊。邪恶之人开鬼门是为了达成某些邪恶目的，而我们，却是为了调查清楚惨案背后的真相啊！”张北鱼一摊手无奈道。
“如此这般，那却是燕某误会你们了。”燕客大大方方的拱手认错，而后又说道：“燕某也觉得此事背后另有蹊跷，调查此案，算上燕某一个。”
原来现实并不如顾琉璃说得那般残酷，现实中依旧会有如同燕客这般愿意刨根问底的人，依旧有想要了解真相的人。
“这般说，这位顾琉璃，便是有通灵异能的异士了？嗯，果然不错。”张北鱼在和燕客讲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燕客看着依旧陷在沉思之中的顾琉璃说道。
“燕某虽为猎星卫一小卒，但见到不公就置若罔闻这种事燕某还做不到，你不用如此夸奖燕某。”燕客背靠着树等待着顾琉璃醒来，直接将张北鱼的马屁给怼了回去。
“呃，燕大哥，我说的可全都是真心实意的话。天地可鉴啊。”张北鱼手做发誓状认真的说道，本来在听了顾琉璃一番话之后的张北鱼已然对官府的敷衍了事有些心灰意冷了，但现在在遇到了燕客之后，他内心对官府的向往之火又重新燃了起来。人心不冷啊，世道依旧没有麻木啊。张北鱼心中感叹道。
本来，在张北鱼的心目中，朝廷里的官员都该是像叶飞、姚百川这般一心为民的好官的，虽然会有一两个老鼠屎，但终究世道是好的，官场是干净的。接着，林家村命案，官府的一番敷衍了事让张北鱼开始对官府感到失望。但最后，燕客的出现，无疑告诉了张北鱼，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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