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临时工
计安平到“安居坊”的时候，除了小田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坊里一个人都没看见，不过不用怀疑，一坊里人都在，不是在饭厅猫着，就是在工作间趴着。
小田在门口风铃响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大门，见是计安平，又趴了回去。
后院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计安平走进去一看，院角的角门大开，在后墙与厕所相连的游廊下，上午她刚体验过的新风扇正在慢悠悠地转着，牛小角坐在她上午刚躺的躺椅上，正姿势别扭地拉着拉绳。
咯吱……
咯吱……
咯吱吱……
声音让人牙痛。
靠墙边放着一个油乎乎的竹筒，这东西计安平也熟悉，里面装着桐油，看风扇转轴处是湿的，应该刚刚上过一遍油了。
她在边上看了一会，牛小角换着角度地拉着绳子。
“……恩，要不试试把这个转轴换成跟里面一样的扇页。”计安平在转轴处比划着，“内外两个风扇，里面扇页宽，外面扇页长，转动外面的扇页，里面的页片就转，也就有风了。”要是水流击打外面的页片，另一个扇页就会不由自主地转动，就可以将水的势能转化为动能，改进一下，舂米磨面都是小意思了。
牛小角想象了一下，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就转回坊里拿材料去了。
“当然接订单啊，最快八月七号之后才能上门，你家要先准备河沙……”
“你们要是自己准备不了，我们也可以帮忙。”
“就是那种车，一车给十五文钱，每天傍晚给你送，送个几车也就够了。”
“哈哈……放心，送的河沙都是一样的。”
计安平是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惊醒的，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外面阳光都已经暗下来了。
“不干净？您放心，您傍晚要是有空过来看看，这些车都被洗得可干净了，现在每天拖沙都忙不过来。”
“您要是还有忌讳，我让她们给你家拖的时候，在里面垫一层油布，你看行不行？”
“行行，没问题，放心吧，你要是确定没问题，我给您开个收据吧，订金一两……”
“水泥不急着拖过去呢，这个东西不能沾水，现在还是粉末状的，搬进搬出也影响家里的气味，等我们工队上门那天就给您一起拖过去。”
就计安平在躺椅上迷登着眼睛的这一会儿，正堂里林芬芳又谈成了两笔交易。
“……只能这个时间了，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我们不会晚于这个时间上门的。”
“具体多长时间能修好，这要看你要修的地方多大，东西准备得可充分，如果您中途有改动的话，就不能保证。”
“……最少半个月左右干透，建议晾几天，你家开车马店的，如果要直接躺下的话，一定要铺褥子或者席子。不要贪凉哦，水泼过的地面，女人无所谓，男人要注意不可久卧。”
炎热的午后，睡个长长的午觉睡来，一时之间感觉手脚酥软，听觉却异常的灵敏。
“你这么好的人才，在这里做大锅饭。”
“一天到晚侍候这么一坊的大饭桶，真是浪费了。”
“她们一天给你几个钱啊？”
“哎哟，这一厨房东西都是你收拾吧，这么多菜也你一个人洗啊。”
“要我说，你有这个手艺，到叔那边去，你不用做饭，只要帮我做些这个泡菜，我给你这个数耶。”
一道尖尖的声音拿着腔调从后院传过来，别看声音不大，大概是因为这个声音太特别了，还是清晰地飘进了饭厅。
计安平记得这个声音，是隔了几个屋子的椒笋行家的夫郎，之前还因为偷往“安居坊”厕所里倒夜香被小田带人抓过，后来大概是因为叶婉儿在他那儿买菜买得多，渐渐地往“安居坊”就来得多了。
计安平盯着手指看，想起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手指似乎出过什么毛病，但现在是完全看不出来了，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好的了。
平时不知道这老爷子常来找叶婉儿干什么，现在计安平才算闹明白了，感情人家这是要挖墙角啊。
“……都是壮劳力肯定能吃。”
“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那点手艺也就简单做点饭菜，也是老板不嫌弃……”
“工钱够过日子的。”
“……你喜欢我做的泡菜，我给你拿点去吃。”
叶婉儿轻声细语地应和着，似乎不懂对方的意思。
计安平“嘿嘿”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过了一会院子里传来赵秀心和计娴儿进院子打招呼的声音，两人应该是刚从小院子过来，有时候坊里没事，他们会在小院子忙些别的，这个时间再过来帮忙做饭。
尖细的声音似乎有点慌张，说了一句“我托你的事情别忘记了”，就急匆匆地走了。
“今天晚上做哪几个菜？”赵秀心问。
“凉拌牛肉、酱骨头、通心菜、泡菜……”叶婉儿的声音。
“晚上人多，每道菜份量多做点……再做一个热汤吧，一天到晚都吃凉的，人都得吃坏了。哎，娴儿，往哪儿跑呢，一天没干活，来帮忙把这些通心菜洗了。”
……
傍晚卫生队的临时工来交差，现在她们一天除了原先的清理费，又多了一份拉沙的收入，两相加起来，也不比正式员工差了。
有人从小田那里领一大串铜钱在手上拿着，也有人就按个手印先把钱留在账上。
直接领钱的一般都是附近住家的贫民，在城里既没有地，也没有资本做生意，大多数也长得歪瓜裂枣或者年龄大不好找工作，卫生队的活只要有把力气，人细心点就能干，一开始大都还是迫于无奈才干这份活计的，这么长时间干下来，竟然发现还是份不错的工作呢，说千道万，领到手的工钱才是最真实的。
谁知道他们这些穿着旧衣，赶着粪车的，一天也有几十文收入，晚上回家都敢叫夫郎备个下酒菜了。
把钱留在账上的一般是外地的，之前有几个村子来提风车，订单没到时间，或者钱不够，小田就给她们找了点活随便干着，中间有走的，也有回来的，来来回回也有五六个人一直干着。
她们住在西市那边的脚店，一晚要个几文钱，吃就在坊里买着吃，总共花个十几文，一天下来也能挣个三十多文，现在每天回程又能挣五文钱，一天就差不多四十文了，在村里呆着想都不敢想。
虽然近期天气炎热，这些人心情都还挺好。
她们算完当天的工钱，也没走，在正堂里上上下下地打量，如今整个“安居坊”但凡地面全部铺上了水泥，人走在上面，都舍不得离开。
门前的小广场上，天色一暗就陆续集满了人。
还没到晚饭时间，计安平手里已经拿着个大骨头啃着了，她不是嘴馋，而是在给大家试试味，刚刚赵秀心拿了一根出来让她试的。
计安平靠在一架风车上，一边啃骨头，一边跟临时工聊着天。
“最近天热，干活都注意点。”
“那是小事，年年都这样。”
“最近收入不错吧，我看你天天晚上回来拖一车沙。”
“还行，还行，主要是不跑空趟。”
“哪是还行，我看你最近的收入一天下来比我们都高了。”有工匠从旁边经过，开玩笑道。
“嘿嘿。”临时工们不好意思地笑笑，“主要是咱坊里生意好，人家都来找，带着我们也发点小财。”
“都发财，都发财。”计安平也笑眯眯地，看着跟着她的人有钱赚，她浑身都充满力量，满满的成就感。
这些人还告诉计安平两件事，一件是许木头让转告的，许木头带人开垦新庄园，现在基本的生活区已经理了出来，沿着地界还修了一个简易的篱笆，许木头的意思是想在新庄园养点家禽，一是厨余有个处理的地方，二是也可以慢慢地给新庄园添点菜……
这种创收的行为，计安平哪能不同意，赶紧答应了，还现写了一个条子让临时工第二天带给老古，大热的天她不想给许木头送钱，只能从菜园子里拔点钱过去。
这个许木头还挺有想法的，之前在伐木点，跟牛大角打着擂台，可能也是在克制着，一有机会就跳走了。
新庄园其实不是个好差事，许木头来干这个，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长项。
新庄园人员要做好随时被调动的准备，工作还不好量化，短时间内看不出成果，最快过个一两年才能有所产出，慢就没有个头了，就相当于一个工程从立项开始就在跟，到它能结果子那一天就不知有多漫长。
现在许木头牵头顺便搞起养殖，那出结果的日子可就快多了。
另外一个消息是来自临时工的主顾，临时工天天走街入户的，虽干的是贱业，但是家家还都离不了，有些主顾本人或负责这一块的人就跟她们闲聊，什么“你们坊里的厕所听说都是修得溜光水滑的”“在这样的茅坑上厕所是不是不臭啊”“要是我家也有你们坊里一样的厕所就好了”……
“哪里？哪里？”林芬芳跟计倩儿原在院子里研究纸伞，也不知听到哪个词，把伞往好友手上一塞就冲进来了，“呵呵……你说谁家想修水泥厕所？”声音重重地咬在“水泥”两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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