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唯有读书高
唐氏擦了眼角的泪痕，“你是被李祭酒逐出来的，这个圣恩已了，以后娘养你，再也不去遭那份罪了。”
本朝的律法连嫁人都有规定，过了十七岁不嫁者由官府直接分配，这是当朝崇启帝颁发的圣旨，正好被她们这一辈人赶上了。
但律法可没规定男子必须娶妻，不用受这律法和封建礼教的约束，这样一想她这男子的身份行事反而更加便利，换个角度这女扮男装的事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她可以听话选择就这样女扮男装躺平一辈子，但前提是得有资格，唐氏显然护不住她。
“从古至今，读书哪有不受罪的。”
虽辛苦但总比当文盲睁眼瞎要好，什么都可以丢，吃饭保命的本领不能丢。
她是一个乐观现实主义的人，至于以后是读书还是习武，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
就唐氏那点医术最多看个头疼脑热，别的她也不敢指望。
“娘，现在云瑾不能考科举了，大伯母会不会赶我们出去？”院外凌玉婷拉着唐氏低声道。
唐氏心里没底，如今城里城外对凌云瑾一事议论纷纷，可谓是嘲讽至极。再有八个多月大房的凌向宇要参加乡试，难保不会因此送她们去乡下宅子避避风头。
凌玉烟道：“娘，只要咱们心不散，这个家就散不了，去哪都是家。”
唐氏眼眶微热，一旦去了将来女儿的婚事就更难了。
一晃五天过去了，凌玉婷说的没错，大伯母果然嫌她名声不好，怕外面的纷扰影响凌向宇明年八月的乡试。
若是明年八月中不了举人，便又要再等三年一次的乡试。
都说金举人，银进士，由此可见这乡试的重要性。
这日老夫人让人来传话，让唐氏带着孩子过去一趟，唐氏和两个姐姐如临大敌，凌云瑾倒是想看看这祖母会如何做？
过了一会儿，唐氏领着三人到了正堂。
屋里上首坐着鬓发斑白的老人，下首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看着面相和善，可说话跟刀子一般直戳人心，“吆，咱们凌家的小状元来了，整个宛南县的学子听说你回来了都盼着看你一眼，沾沾运气呢。”
怪不得原主骂她这个大伯母是打鸣的公鸡，嘴尖声大。
宛南县离京城不过四日的路程，她被扔出来的消息怕是早就传遍了，她一个幼童不用县试，靠着父亲的生前的功劳，直接越过秀才便可考举人，又进了本朝最高学府，怎能不让人嫉妒。
在别人看来凌云瑾被国子监赶了出来，是值得嘲笑的一件事，但在唐氏心里却是悬在半空的石头终于砸到了脚面，彻底落地了，对于她的冷嘲热讽根本没放在心上，嘴上应付了几句。
李氏嘴角的笑容都要压不住了，“说起来，这李祭酒也是胆大，连陛下亲赏的恩典都敢往外撵，弟妹你就没跟他理论理论，怎么就回来了？”
唐氏不想多言，“瑾儿身子弱，坐堂的时间达不到国子监的要求，这才回来养身体。”
国子监是皇孙贵胄和世家官宦子弟的跳板，寻常人想要进去难上加难，并不因学生身份贵重就放任不管，反而更加严格，每月只有初一、十五共休两天，其它时间讲课背书如此循环。
原主就是因为出勤率和课业严重不达标才被辞退，这是开国皇帝定下来的规矩，所以李祭酒‘扔’的很随意。
杜老夫人看着病恹恹的孩子，眼眶微红。
这孩子小时候长得白嫩，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真讨人喜欢，这才出去了三年就变黑瘦，身体也单薄，看着像个病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及冠之年。
想到突然离世的儿子杜老夫人心中难过，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氏不乐意了，得意洋洋地道：“咱们凌家祖上数代就宇儿有读书的天分，十六岁就考中了秀才！”
李氏口中的宇儿是她们这辈中的佼佼者--凌向宇，李氏的得意是应该的，十六岁中了秀才确实不多见。
大祈国太平日子已有些年头，如今从上至下都重文轻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她这个忠臣之后见了官员都要跪拜，凌向宇只是秀才在身便可不跪。
若是中了举人无论是经济还是地位都是质的飞跃，获得免税权或许当地的百姓乡绅主动将土地投效到举人名下，便可坐上火箭直升地主！
凌云瑾这个一考通都有些羡慕，这古代的举人可比一纸文凭和公务员有分量。
李氏收到员外和富商的不少节礼，自从凌洛不在了，凌家在当地的地位直线下降，眼看儿子有出息了，对着杜老夫人一番哭诉，“母亲，他毕竟是被国子监逐出来的，这不好看也不好听啊，同是凌家子孙，二房不行了，可别耽误了我们宇儿的前程，就是让他们去乡下住上一年，等宇儿中了举人到时候八台大轿再亲自接回来！”
呵，你好意思抬轿，我还不屑于做呢！
这一点风声都承受不住，即使中了状元也是不堪一击。
李氏炫耀儿子，杜老夫人又低垂着眼帘不吭声，唐氏一脸黯然，凌云瑾很坦然，“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父亲这棵大树倒了，堂兄成了大树，我们连乘凉都不配了。”
屋里的几人皆是一愣，面色各异。
谁都知道凌家能有今天全靠凌洛年少离家跟着平西王四处征战，新皇登基后朝堂大变，凌洛从四品降为五品，生前这些年但也算安稳，连带着大房凌源这一脉也兴旺了起来。
凌源在城里买了一个铺子经营米粮，日子也算不错，除了大女儿嫁人了，剩下的三个儿子都在宛南书院读书。
平心而论，若不是沾了凌洛的光，他们现在都还是庄稼汉，哪有钱供三个孩子读书入仕。
这个道理他们都懂，可是就是有人占着便宜还嫌人家晦气，更没想如今被一个孩子拿到了台面上质问。
杜老夫人对着李氏劝道：“我们老了不指望儿孙有多大福气，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和乐美满就好，再说了，这事等过了年大家也就忘了，玉烟马上就要说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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