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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80章赴宴


80章

        得了表哥支援,扶汀收回视线,一脸傲娇地瞧着那女子:“气不气啊?你喊来表哥也没用。”

        “你!”女子气得直跺脚,扯着自己表哥的衣袖疯狂摇晃,“表哥,你看他们,你快替我出出气呀!”

        少年低眸扯回自己的衣袖,上前几步走到三人面前,客气地说:“在下赫南星,刚才是在下的表妹无礼了,我替她赔个不是。”

        说完,将一个金元宝递给店小二:“这位姑娘今夜的账,我结了。”

        店小二瞧见扶汀没有出声,才敢将那锭金子收下。

        少年作了一揖,便转身离开了。

        他那表妹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满腹牢骚:“表哥,你怎么这样啊?我就是想去蓬莱酒楼吃顿饭,我有错吗?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要是我被人欺负,你肯定会为我出头,可是自从你上次回来后就变了个模样,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食月盯着那少年的背影有些出神。

        赫南星,她想起来了,当初在梅城的时候见过一面,她还救过他一命,那时这少年还有几分桀骜,与今日这份有礼客气完全不沾边,难道是经历过一次生死,性情大变了?

        见麻烦终于走掉了,扶汀招呼食月和庆鸾上雅间:“走,今晚有那赫南星请客,不够还有我表哥买单,你俩可别跟我客气。”

        他们三人上楼时,恰好有人下楼,为首的是一名俊朗的少年和一名面戴柔纱的少女。

        食月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这不是去年见过一面的江家姐弟吗?

        此时少女恰好抬眸,在对视的一瞬间,食月错开视线,心中暗暗叹气。

        今日真是见了鬼了。

        竟然接二连三地遇见半年未见的旧人。

        她担心对方认出自己,旋即又想到当初戴了面具,现在又易了容,对方应当认不出自己。

        不想那少女经过她身旁时,一双妙目忽然微转,看向她的眼底露出少许探究的意味。

        一瞬之后,少女将目光移开,跟着少年一起上了马车。

        食月以为对方没有认出自己,却不知少女上了马车之后,突然对少年说:“表姐,明日我们换回身份。”

        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江若熏,闻言她沮丧地问道:“啊?为什么呀?不是说好了吗?”

        江若亭抿了下唇,犹豫片刻才说:“我有事。”

        他心里也不是很确定,就先不说了吧。

        另一边,食月跟着扶汀进了蓬莱酒楼的雅间,窗边立着一个雪青色菊花纹花缎的俊俏公子,听见他们进了雅间,这才转过身来。

        他双眼第一个看的,便是食月。

        衿贵含笑的美目在流转间,刻意泄露出了几许锋锐的探究之意,在她身上施压。

        若是心中有鬼之人,在这样的视线之下应当会无所遁形。

        然而食月此时心中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她的神情和眼神都似初次见到对方般陌生和疏离,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看了一眼,桑重敏便收回视线,听扶汀给他介绍:“表哥,这是我在蜀青书院的师兄和师弟。”

        他以为高的那个是师兄,嘴角刚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却没想到表妹指着此人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平月。”

        然后指着那个还没她高的小少年说道:“这是我师兄,庆鸾。”

        扶汀又给食月和庆鸾介绍桑重敏:“这是我表哥,桑重敏。”

        庆鸾露齿一笑,奶包子一样的脸颊软乎乎的:“表哥好!”

        年轻公子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谁是你表哥?

        桑重敏没有看庆鸾,视线落在食月身上打量片刻,笑意吟吟地问道:“表妹,你这师弟是哪里人?”

        扶汀想了一下说:“这我倒没问过。”

        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透出隐隐的犀利,食月没有丝毫惊慌,她微微抬眸迎上少年探寻的视线,泰然自若地说:“我自幼无父无母,在君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长大。”

        她来云梦泽之时,金昭便给她捏造了一个假身份,假身份是君国人,她要参加君国的考试便能被人看作是顺理成章。

        “哦?”华服公子摇着折扇,眼含探究地盯着她的神情,“既然无父无母,你是如何能活到现在的?”

        扶汀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满:“表哥,她是我的师弟,又不是你府中的奴才,你问这般详细作什么?”

        “就因为是你的师弟,我才要问得更详细啊,我的傻表妹。”桑重敏含笑合上折扇,用扇子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顶,见表妹果真有些生气了,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宠溺地说道,“罢了,日后再问也不迟。肚子饿了吧?来,先坐下来用食。”

        旁边的庆鸾一喜,悄悄搓了搓小手,心想终于可以吃了。

        桑重敏侧眸,这才发现他没看进眼里的那个小子,压根没看自己表妹,而是一直盯着那桌宴席,显然对于他来说,吃的比小扶汀更有吸引力。

        “……”

        真是瞎了眼了。

        这一顿饭,食月保持了一贯的寡言少语、沉默是金,但桑重敏并没有放过她,总是抛出钩子来想引她咬。

        不过都被她从容地化解了。

        在蓬莱酒楼吃完饭,一行人逛了逛街市,便回去休息了。

        “明日要卯时起,你们今夜都早些休息,特别是你啊小师弟,可别又看书给熬晚了。”刚下马车,扶汀便板起小脸吩咐道。

        看来蜀青书院的同窗对自己的印象仅限于此了,食月无奈地应道:“知道了,小师姐。”

        次日卯时,蜀青书院的学子们分作几辆马车前往鲲鹏宴,扶汀本来要同食月和庆鸾乘一辆,结果表哥竟然早早就等在了宅子门口,让她跟他乘一辆。

        小姑娘想了想,正要拒绝,却听少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伤感地说道:“我们一年也见不到几次,这可不就生疏了吗?我亲自来接你,你竟然连亲表哥的马车也不肯赏脸坐了。”

        扶汀:“……”

        小姑娘嘴硬心软,拒绝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只好上了表哥的马车。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桑重敏那辆马车进的门,同食月他们那辆马车进的门不一样,待发现时,她人都已经上了贼船。

        食月和庆鸾都没见过白日的蓬莱岛,便将车帘挽了起来,外面的景色从熙熙攘攘的街道,渐渐过渡成了草丛和湖景,远处开满了漫山遍野的绚烂菊花和月季。

        突然,车夫“吁”了一声,将马车叫停了下来。

        食月同庆鸾对视一眼,眼底露出几许凝重之意,她不动声色地捏起一粒炒花生米,问那车夫:“为何将马车停下?”

        车夫一把将脸上的咸汗抹掉,忙道:“两位公子,有人拦着咱了!”

        紧接着,马车外传来一道清越的少年音:“请问公子是否要去鲲鹏宴?”

        食月将车帘掀起来,漫山遍野的娇花之间,站着一个身穿柳黄色衣裳的少年,他生得眉如远黛,眼若含星,叫人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很专注,少年的身形虽然纤瘦,身姿却十分挺拔,似一株清亮又不失柔韧的嫩柳。

        这不是江家公子么。

        因昨夜才见过,食月立刻将来人认了出来,她还没说话,庆鸾就探出头接住了话:“是呀,我们要去鲲鹏宴。”

        少年面上一喜,连忙说道:“在下蒋亭,我也要去鲲鹏宴,只是半路遇到了点意外,小公子能否载我一程?”

        堂堂一个江家公子,怎么可能没有马车坐?

        食月是不信的,但小师兄天性纯善,也不知道少年的真实身份,没多想就热情地应了下来:“好呀,你快上来吧。”

        少年却没有立刻上马车,他眼眸一转,征询的眼神望向他,一对星眸湛然若含光。

        多坐一个人也不是坐不下,且小师兄已经应承了下来,她没有什么异议,颔了颔首便收回了视线。

        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有礼地作了一揖:“多谢二位公子,那我就叨扰片刻了。”

        原先只有食月和庆鸾在马车中时,他们是一起坐在马车中间的位置,当少年上了马车,他坐在了靠近食月右边的位置上,马车行走间,双腿不免会碰到一块。

        食月没有女子的自觉,倒没觉得有什么,倒是那少年,有些缩手缩脚的,眼神也不看她,只看着马车外的风景,看着看着,白皙的脸颊忽然就红了。

        她觉得莫名奇妙,搞不懂,干脆继续吃起了炒花生米。

        大约过了一刻钟,少年似乎终于适应了新环境,试图跟他们攀谈起来:“我该如何称呼二位公子?”

        他们今日卯时起来的,起得太早,庆鸾已经有些困乏了,然而已经困成这样了,他还想着要接少年的话,先是伸出两只小手揉了揉自己软乎乎的脸颊,努力睁开耷拉的眼皮,然后才语气软糯地应道:“我叫庆鸾,这是我师弟平月。”

        江若亭:“?”

        他默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是云梦泽人,你们是哪里人?”

        庆鸾揉了揉眼睛说:“我也是云梦泽人。”

        食月将昨日同桑重敏说过的话,又照搬过来跟他说了一遍。

        江若亭暗暗皱眉,这些他昨夜都叫人去蓬莱酒楼打听过,现下她还是一样的说辞。

        食月见他还不想消停,转头跟庆鸾说:“小师兄,你若是困了,便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小少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师弟,你真好。”

        话才说完,就闭上眼安心地睡过去了。

        江若亭只好收起试探的心思。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鲲鹏宴的入宴门之外。

        食月叫醒庆鸾,和他两个用眼神在人海中搜寻了片刻,才发现同小师姐走丢了,江若亭见他们似乎是第一次来,便道:“这鲲鹏宴有几道门,从哪道门进也是极有讲究的,比如我们现在准备进的这道门叫‘雀门’,有一定声望的名士游侠才可以从这道门进。”

        竟然还有这些门道。

        她偏头瞧了少年一眼,见他还有些用的份上,便默许他跟着他们了。

        食月问:“还有哪几道门?都有些什么区别?”

        江若亭眸中掠过一丝光亮,侃侃而谈道:“为了昭示尊卑有别,鲲鹏宴开有四道迎客门,分别是蜉、雀、鲲、鹏四门,蜉门是平头百姓进的门,在入宴门十里外就得下马车步行;雀门刚才已经说过了;鲲门是贵族进的门,在入宴门下了马车后可以换乘小轿;鹏门是皇王子弟进的门,马车可以直接进入宴门不受阻拦。”

        食月暗自思量,桑重敏是揽月国的三王子,小师姐定是同他一起走鹏门了。

        她眸色微动,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不过他一个贵族公子,跟着自己走路赴宴,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往前走去,一些不懂规矩的人想从雀门进,被守卫堵在了门外。

        她拿的是先生给的帖子,守卫看了一眼便恭敬放行,一行三人顺利地走进入宴门,跟着人流朝里走去。

        不多时,他们看见了一片湖泊,对岸有一艘艘造型精致的画舫缓缓游靠过来,食月听到周围有人问:“这艘是谁的?”

        另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湖上的画舫,头也不回地说:“好像是洗月公子的。”

        问的那人语气热切地说:“什么?你确定是洗月公子吗?他这回也来了吗?!”

        一丈远外有个模样风流倜傥的公子摇着折扇说:“你不知道?这回不仅第一公子来了,我听说新晋的天下第一美人也来了。”

        另一个穿着利落武袍的男子接过话头说:“我才不稀罕这些个公子美人,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结识神医,只要天下神医榜上的神医能来上一位,我就心满意足了。”

        食月听这几人闲谈间,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第一公子和第一美人竟然携手同乘一艘画舫,才子佳人,当真绝配!”

        她抬眸一看,一艘通体绘着青莲的画舫已经靠了岸,画舫上走出一位清冷如莲的雪衣公子,衣袖和领口用银色绘着莲纹,但比衣衫更出尘的,是那张美如润玉、似雪雕成的容貌,举手投足间气质清冷疏淡,叫人不禁想起江南梅雨时节的西湖,空气朦朦胧胧地含了细雾,就连那从清凉湖水中探出来的皎白莲花,也沾染上了清新湿润的凉意。

        与那雪衣公子一同走出来的,是一位堪称倾国倾城的明艳美人。

        她着一袭涧石蓝的薄云水裙衫,莲步轻移间,盈亮的裙衫如层层漾开的水波。眼波流转间,是比那裙衫还要盈亮的水色。

        别人都惊叹于她的绝世容颜,不自觉地出口吟诵“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等诗句时,只有食月顷刻间回不过神,眼神微滞,一副被雷劈到的模样。

        她没想到,这新晋的天下第一美人,竟然又是一个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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