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7章火丹
87章
久立船头的青年神色微动，收回目光看向他：“觅，可是有什么新线索？”
“是。”暗卫行了一礼，恭敬道，“主上，属下今年遍查各国的籍帖名册时，发现新增重名者三百八十一人，新增谐音重名者五千六百人，去除十岁以下、三十岁以上岁龄者，去除性别不符者，总共新增八十七人。”
他递出一本封皮崭新的名册：“属下已经将这八十七人的详细信息整理成册，请主上过目。”
兰寻接过名册，翻开第一页仔细看起来。
觅在一旁补充道：“其中有八十一人，属下还派人去画了肖像，另七人或是失踪，或是亡故，所以未曾画像。”
他说到“亡故”二字时，兰寻持着名册的手紧绷了一霎，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依然保持着同样的频率一页页翻阅名册。
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间静谧下来，除了纸张轻微的摩擦声，只余水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兰寻才将名册合上，他音色平和地道：“这名册中有一人，去年十二月登记入的籍帖，名字叫食清风，民以食为天的食，天下倒是少见这样的姓。”
觅说道：“他家中还有三个弟弟，都与他同姓食。”
“他们的父母亲族是否还在？”
“不在了。”
纵是心中早已有预判，兰寻的眼底还是露出了少许怅然之色，他叹了一声道：“想必是从饥荒年走出来的孤儿，否则怎会改取这样的姓氏。觅，他那三个弟弟都叫什么名字？”
觅还未来得及答话，甲板上突然落下另一道身影。
来人语调急促却又不失冷静地道：“主上，前方五里外有埋伏，人数约有三百人，皆手持长剑，他们的剑是洛水国特有的蓝铁打造，应当是洛水国派来的刺客。”
“洛水国只是充当了一把剑，”兰寻似早有预料，面上不见意外之色，也不露半分惊惶，“还有其他势力躲在背后推波助澜。”
虽然同为暗卫，但也各司其职，觅在贰过来时已经自觉地退了下去。
听闻主上已然胸中有乾坤，贰低头说道：“主上请吩咐。”
兰寻沉吟片刻，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贰退下之后，他将一直贴身保护自己的壹唤了出来：“壹，你怎么看如今的天下局势？”
壹只说了四个字：“蠢蠢欲动。”
兰寻笑了一声：“你惜字如金，倒也精辟。”
青年的眼皮微撩，望向一片沉暗的河流尽头：“君国已经在吞食岐海国了，却还贪心不足，暗中与洛水国合作，想要将月亮城一起吞下去。”
“主上想要如何？”
兰寻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帮帮岐海国又何妨？”
他叫人拿地图来，以指蘸水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濡湿的水迹：“原先的路线定然是叫人泄露了出去，接下来你吩咐下去，让船队改道，江平率领三十条船走这条，江安率领二十条船走这条，我跟江安的船。”
壹看一眼：“公子为何改道东淮？去年东淮与君国结成同盟打了胜仗，我们的船队若是走东淮的水道，难保不会被为难。”
兰寻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同盟，同样的，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东淮同君国结盟后虽然打了胜战，失地也都收了回来，但战后君国要了东淮二十一座铁矿，相当于四座城池，又令二十万精兵在东淮境内滞留了半年之久，东淮早就心生怨怼。”
壹很快反应过来：“这二十万精兵直接挑起了与岐海国的战争，东淮定然已经苦不堪言。”
兰寻说：“东淮如今应该已经意识到君国就是一头喂不饱的饿狼，若它一味地为君国马首是瞻，那么很快就会被一步步蚕食殆尽，但它若同岐海国抱团结盟，就尚且还能有喘息之地。”
壹点了点头：“这两个国家的实力相差不大，不存在一强一弱之分，又有共同的强敌，若能结盟定然稳固。不过东淮的君王较为保守，怕是不敢作出这样的抉择。”
“初出牛犊不怕虎，若是东淮的那位王太子，想必会有此胆识。”兰寻道。
壹蹙眉：“涉及国之存亡，一个王太子能有这般能耐？”
兰寻见他似有不解，恍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上月你出去时传回的消息，如今的东淮君王缠绵病榻，实际掌权者已经变成了那位王太子。”
“原来如此。”
壹又道：“主上可曾考虑过，此番改道之后，往返云梦泽的信鸽会延迟上半日，若是赫家有什么异动，便不能及时察觉了。”
“我已将鲲鹏卫派往蓬莱岛，若有变故也能护他们平安无虞。”兰寻说着，手指朝岸边的暗林中一指，“壹，你来活了，你先忙，我进去歇息一下。”
壹：“……”
·
食月对着灯烛的光亮，将江若亭画给她的水路图记下来，记完路线后照例毁掉图。
检查完出行必备的物件儿，她潜进异兽园，想要找第一日走错路时误入的那条小径，从悬崖而下直接入海。
但寻了一圈，她也没寻到入口。
想到赫百益的谋算，又想起那日看悬崖底下的石块时觉得有些玄奇，像是某种阵法，食月猜测这入口或许是用了阵法来掩饰，便留心观察起来。
果然不出片刻，她就发现了布置障眼法的阵法。
食月破阵而入，顺着小径长驱直入，故地重来，她才发现这小径中还有不少障眼阵法，想必是通往别处的。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探寻，直接去了悬崖边，那底下的石块和初见那日没有什么区别，她提气从悬崖边上一跃而下，如一只无声的夜鸟迅疾降落。
但快要落到海面上时，眼前的场景骤然一变。
她竟然踩在了实地上！
环顾一望，这里是一处山洞，来来往往都是搬运货箱的力夫，若是一个人杆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可是立刻会被发现的，好在食月反应快，脚尖才沾上地，就迅捷地掠到了无人的暗处。
若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寻常，但当她嗅到硫磺和硝石的味道时，便隐约觉得不妙。
食月查看了几处地方，发觉存放的都是大量的硫磺、硝石、木炭等普通材料，在一处山洞内，有穿着道袍的炼丹术士将这些材料研配在一起，凝成丸状，放进烧得通红炼丹炉中锻炼，偶尔的言语之中也是谈论炼丹之法。
她仔细听了几句，却只听到：
“此丹硝石不足，再多加半两。”
“木炭不够细，再磨碎点。”
忽而听到“嘭”的一声，炼丹炉中发出沉闷的回音，炉壁内映上火光。
“成了。”
“新方子写好了，药力提高了两成，拿去用吧。”
看起来似乎是在正经地炼丹，但赫百益煞费苦心地在蓬莱岛底下挖了这么大一片密道，岂是炼丹这么简单？
食月跟在拿走新方子的侍人身后，到了一处更大的场所，又耗费了点时间观察，这才知晓他们拿着炼丹术士给的方子，加了数十倍不止的剂量，制成脸盆大小的黑球事物，再由专人运载到别处。
至于这别处，入口小，上了两道铁门，看守十分严密，进去还要搜身。
她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故技重施，扮作运载的专人，跟着其他人将数十个黑球运到了某处密室。
将这些黑球镶嵌满墙上那些早就挖好的洞坑后，从中牵引出一条粗线。
食月眉心一跳，寻了个间隙，闭目进入书海中翻阅典籍，在一册《丹经》中寻到一则“火丹法”，说的是一个叫无洲的方士在炼丹时，用硝石、硫磺、木炭等物炼出了会起火的火丹，后来诸多方士借鉴此丹的配方，在其之上添加其他材料，制出了会爆炸的火丹。
火丹的爆炸之威能将人的皮肤灼伤，离得近者甚至深可见骨，曾有一名方士探头观察丹炉，却被火丹烧灼面部，不仅眼球被烧灼成血泥，从空洞的眼眶中流出来，整张白骨森森的面骨都露了出来。
有方士为求功名利禄，将药方献给了君王。
再后来，这些方士就杳无音讯了。
火丹之法也突然失传。
食月看着嵌满密室的黑球，猜测赫百益应当是从何处听说了火丹之法的起源，然后找来方士一一尝试，这才配出了新的药方。
她靠近离自己最近的侍人，有些不安地低声说：“哎，你说这要是不小心起火了怎么办？”
那人“呸”了一口：“别瞎说！被火神大人听到可就坏了！”
这人还有点迷信？
食月不安地低下头，期期艾艾地道：“不过……真的能炸到上边吗？”
“那是自然！你怎么能怀疑火神大人的威力？我听说上边住的可是江家那个小公子，到时火神大人发威，他可是必死无疑！”
江家小公子？
江若亭？
想起自己半个时辰前还在他的屋子里，食月就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如果当真如《丹经》上所说，区区□□凡胎，怎么能抵挡得了这样的爆炸之威？
从刚才侍人的反应来看，一颗巨火丹已然有不小的威力。
而现在，整座蓬莱岛底下都布满了这样的火丹！
那侍人说完，便不再理会食月，口中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祈求火神大人饶恕，信徒不是故意亵渎您的，祈求火神大人饶恕，信徒……”
“……”
食月从山洞中出来后，将此间情况知会阿锦和江若亭，这才踩着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迎风出海。
至于能不能找到兰寻并及时赶回来？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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