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番外四：林念瑗
番外——
1922年，民国十一年。
林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林妤茜和林迄的争权也越来越明显。林正身为家主，身体好起来了很多，对林妤茜和林迄的斗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迄对这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妹妹可没有任何兄妹的感情。林妤茜从小养在前院，兄妹俩从未见过面。直到林迄十岁那年，六岁的林妤茜拿着书从花园走过。
那时候，林迄的风筝挂在了树上，他一时着急。林妤茜见了，二话不说便徒手爬上了树，为林迄摘下了风筝。
林迄那时候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充满了好奇，也被林妤茜这一举动给震惊了。他觉得林妤茜是个有趣的人，但是在那之后，林妤茜再也没有和她见面，直到林妤茜出国，大家一同为她送行。
临走前，林妤茜看了一眼林迄。林妤茜那时候朝着他笑了笑，那时候的林妤茜没想那么多，只当是对哥哥的礼貌。但在林迄看来，可不这么认为。
林妤茜回国后，一直带着从小被奶妈养大的林念瑗。林妤茜也不傻，她看得出林迄的野心，也看得出林逞晔和林恺的不友善。
这天上午，林妤茜坐在办公室里，想到林迄总是偷偷摸摸地和外国人做着的生意到底是什么。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生意，会让林迄这么上心。
脑中划过什么，她忽地意识到什么。
“瑗瑗。”她喊着坐在一旁的林念瑗，“你去调查一下，和林迄交涉的那几个外国人，他们的货，是不是都是所谓的瓷器。”
林念瑗点头，匆忙去查。
林妤茜坐在椅子上，她右手上拿着笔，笔盖被她不停地合上又打开。她在纠结，如果真如她所猜想，那么这件事情，父亲会如何处理呢？
林迄，这个让她觉得陌生的哥哥。
呵呵。
她忍不住冷笑。要不是因为林迄是个卑鄙小人，干得尽是些龌龊事，她也不至于来和林迄争权。
林妤茜一直查着这件事，自然也会引起林迄的注意。
林念瑗把查到的结果告诉了林妤茜，这也验证了林妤茜的猜想。
那时候林念瑗只当是普通的货物交易，林妤茜也未曾与她多说。林念瑗却不知道，就是这么一次追根究底，把林妤茜逼上了死路。
林妤茜带着人马，赶到林家码头的仓库。她闯入仓库，打开哪些货物检查起来。
她让人打开所有箱子，果真是一个个小口玉瓷器。她敲了敲第一层的瓷器，倒是没什么。又挪开了第一层，看到了第二层的瓷器。
“二小姐，这批货有问题吗？”管仓库的小斯颤颤巍巍问道。
林妤茜一把抓起第二层的瓷器，往地上狠狠一扔。
“哐当——”
瓷器落地的声音响起，碎落的同时，还有几袋药藏于瓷器中。
手下小斯们全都紧张起来。
林妤茜打开药袋闻了一下，立马扔到了一旁。
是鸦片！
这林迄果真干着这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林妤茜心中恼火，大声喝道：“所有人，把这移交给巡捕房！”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回到车里。
而那头的林迄，已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气地把桌上的东西全扔在了地上。
“林妤茜！”林迄冷声道，又很快恢复理智，一个藏在内心很久的想法在此刻逐渐被唤醒。他唇角微笑，随即吩咐人道，“来人，去珍馐阁订一个晚上的包间，再把二小姐给我请来。”
林妤茜收到林迄的邀请时，并不惊讶。她知道林迄肯定会慌，会来同她谈判。
她本来没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若非父亲还在医院躺着，她真不想如此不孝地不给父亲情面，亲手把自己的哥哥送进监狱。
林妤茜到珍馐阁的时候，一个女孩正匆忙往外跑，一不留神和林妤茜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连连道歉。
“你没事吧？”林妤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还反过来询问眼前的女孩。
眼前的女孩摇摇头，林妤茜点头应了一声，往包厢走去。
苏悦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阿浅盯着林妤茜的身影，问道：“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什么。”被撞到的女孩就是阿浅。
苏悦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妤茜的背影，叹了口气。
“苏姐姐你为什么叹气？”阿浅问道。
“又是一个薄命人。”
“怎么个薄命法？”阿浅追问。
“死得很惨。”
走进包厢，林迄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
林迄笑道：“二妹妹来了。”
林妤茜放下包，坐下直白道：“林迄，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我们也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好了。”
林迄冷笑一声，“林妤茜，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林妤茜不屑地嘲了一声：“你也真是我的好哥哥。”
林迄拿着红酒杯站起身：“林妤茜，小时候父亲就格外疼你，送你去国外留学，现在还放纵你和我抢生意。我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可是你呢！今天你竟明目张胆销了我的货。”
他缓缓绕到林妤茜身后，撑着林妤茜的椅背，在林妤茜上方冷冷道：“妹妹，你真的太不听话了。”
林妤茜嗤道：“你敢做鸦片生意，就要有这种下场的心理准备！鸦片你都敢碰，你是自寻死路。”
林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起来。他就这么贴着林妤茜的身后，放下自己的红酒杯，又给林妤茜倒了杯红酒。
林妤茜没有搭理。
林迄拿起自己的红酒，兀自碰了碰杯，然后道：“你哥哥马上要大难临头了，在这之前，我想和你好好的以兄妹的身份喝一杯。”
林妤茜皱眉。
可能是心底对林迄还有一丝兄妹间的感情，斟酌之下，还是拿起了红酒，喝了一小口。
林迄见状，忍不住勾唇。
“妹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漂亮，只是太强势了吗？”林迄的指尖撩起林妤茜的一丝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我还记得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你明明那么可爱。”
林妤茜的脑袋昏沉起来，她终于知道那红酒被下了药，“你想做什么！父亲还在医院，你难道要杀了我吗！”
“杀你？不不不。”林迄走到林妤茜面前，抚摸着林妤茜的脸颊，“林妤茜，我可从未把你当妹妹。”
林妤茜慌张起来，她忽然明白了林迄要做什么。她念及兄妹情份，未曾伤害林迄性命，而今看来，真是她过于善良了。竟不知道，在无形之中，林迄竟是对她有着这样扭曲且变态的感情。
林妤茜撑着身子站起来，红酒杯被碰倒在地上。她推开林迄，想往门口走去。
林迄一把抓住林妤茜，林妤茜疯狂挣扎起来：“放开我！我可是你妹妹！”
“我说了，我从未把你当妹妹！”林迄把林妤茜摁在地上，胡乱吻起来。
林妤茜平生第一次感到侮辱扑面而来，她的泪水直流，只恨曾经的自己不够狠心，没有杀了林迄。
“林迄！你真是个畜牲！”林妤茜吼着，声音里满是屈辱与愤恨。可她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林迄对她胡来。眼泪从眼角留下。林迄摁着她的手，她丝毫动弹不得，她慢慢放弃了挣扎。她唯一的抗争就是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一声□□恶心的声音。
路过包间的人又怎会没听到包间里的异常，只是大家都不想惹是生非。
不知过了多久，林妤茜感觉这个世界仿佛都毁灭了。身上衣衫褴褛，她蜷缩在地上，忍着不发出声音地哭着。
林迄穿好衣服，蹲下身看着林妤茜。他揉了揉林妤茜的头发，林妤茜像是触了电一般地缩了缩身子。林迄见状，越发来气，抓住林妤茜的下颚，狠狠地啃噬着林妤茜。
林妤茜疯狂捶打着他，缺无可奈何地只能被他任由着支配，她想狠狠地咬断林迄的舌头，却被林迄狠狠地捏着脸颊。唇舌的缱绻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过了好久，林妤茜快喘不过气为止。林迄放开她，逼着她直视自己：“林妤茜，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吗？你和我争权，我忍了；你派人拦截我的生意，我忍了；你让林念瑗调查我，我忍了。可你为什么要让巡捕房介入我们的事，你对我就没有任何一丝感情吗？”
林妤茜不愿直视林迄，双手挣扎着。
“看着我！”林迄吼道，“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林妤茜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这时候，林恺和林逞晔进来了。两人看着衣衫不整的林妤茜，都有些看直了眼。
林迄冷笑一声：“林妤茜，你不是很骄傲吗？那现在就让我们这些亲人，毁了你。”
他站起身，退出了包间，只留下了林恺和林逞晔。
林恺和林逞晔年纪虽比林妤茜小，却也不是不经人事。两人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身姿妖娆的“姐姐”，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林妤茜生的漂亮，对他们俩从未搭理。他们俩以前倒是未曾对林妤茜有这种心思，只是讨厌这个姐姐，如今林迄这个当大哥的干了这种事，他们俩自然也心里痒痒的。
林妤茜戒备地看着两人，往后面不停地退，两人步步紧逼。
“你……你们要干什么！”直到她退到了墙角，面前的两人兽性大发，“你们疯了吗，我是你们的姐姐！”
林妤茜这下是真的崩溃了。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倔强地不发出任何声音，不迎合两人，甚至不求饶。
林逞晔说道：“好姐姐，别说你了，若是日后林念瑗落入我们手中，我们也会好好爱她一番。”
“你们敢动瑗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林妤茜恶狠狠道。
“那可由不得你。”林恺身下的动作一重，林妤茜现在好想把他们通通杀掉。
时间过得真的好慢，慢到林妤茜都疲倦了，她甚至都不想杀他们了，他希望上天能让她死掉，彻底摆脱这些痛苦。
林恺和林逞晔起身，甚至没看一眼林妤茜，离开了包间。
空气里都是静默，林妤茜蜷缩在地上，木讷地看着前面。直到外面灯红酒绿的上海滩，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林妤茜终于忍不住了。
“啊——”林妤茜痛苦地哭出声，她哀嚎地哭着，喉咙里的嘶吼声充满了怨恨，她真的好恨！
好久好久，她哭累了。
林妤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她拿着自己的包，走出包间，到了洗手间。
她洗了把脸，看到镜中的自己，身上都是屈辱的痕迹。她拿清水疯狂的拍打着自己，她真的觉得自己恶心极了。她捂着脸，在洗手池里哭了起来。
半晌，林妤茜停止了哭泣，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到自己只剩下一只了耳坠，便把那剩下的耳坠摘下，放在了洗手台旁。随即，她又补了一下妆。
镜中的林妤茜努力地牵起一抹微笑。
她没有拿包，直接回到了包厢。
林妤茜坐在座位上，也不管红酒里面有没有下药，她拿起那瓶红酒直接往嘴里灌。然后，把红酒瓶狠狠摔碎在地上。
她擦掉脸颊上的泪，走到窗前。
窗外灯火阑珊，人们欢声笑语。她打开窗。
“砰——”
珍馐阁的门口，一个人重重地从楼上摔下来。
林妤茜的嘴角淌出血，很快，脑袋上的血染红了一地。
她看着慌乱的行人们，视线模糊起来。
如果，今天没喝下那杯酒，此刻她应该和林念瑗在一块吃饭……
如果，她今天没来见林迄，此刻她依旧是林家骄傲的二小姐……
如果，她当初可以狠心杀了林迄……
可惜，哪来那么多如果。
思绪模糊起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瑗瑗……”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那个最可爱的妹妹瑗瑗，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等自己回家？以后瑗瑗一个人面对林家这群豺狼虎豹，可怎么办啊……
林念瑗正在自己房间学习管账，这是林妤茜今天出门前教给林念瑗的。她绞尽脑汁地学着，此刻还不知道林妤茜发生了什么。
楼下一阵嘈杂声，林念瑗走到窗边，掀开了窗帘的一角看了看，发现家里的好多下人都上车出了门。
“叩叩叩——”
林念瑗的房门被敲响，她放下窗帘，回到座位应道：“进来吧。”
敲门的是林念瑗的阿母：“瑗瑗，二小姐出事了。”
林念瑗的脑中“嗡”的一声。她匆忙起身，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裙跑出了门。她在自家门口拦下一辆要去林妤茜出事的地方的车，要求和这些下人一起去。
这些下人们从未见过如此执拗的林念瑗，一时害怕，也就同意了林念瑗通行。
车子路过了上海滩各个有名的店，很快就开到了珍馐阁。
林念瑗下了车，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她咽了口口水，不敢上前。
“不是姐姐……一定不是姐姐……”
林念瑗缓缓走到那尸体前，蹲下了身子。她抬手，抓住了白布的一角，迟迟不敢掀开。她眼一闭，心一狠，掀开了白布。
林妤茜安详地闭着眼睛，嘴角的鲜血还未干，整个人就像是一具瓷娃娃。
“啊！”林念瑗哭得很大声，她撕心裂肺地喊着，抱着林妤茜的尸体哭喊着，“姐姐，姐姐……”
围观的路人对她指指点点着，林念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小斯说道：“五小姐，让大小姐安息吧。”
林念瑗的抽泣还没有停止，她放开林妤茜，那袖口擦了擦林妤茜脸颊与唇角的血。姐姐最爱漂亮，这么死掉一定会不高兴的。她将白布盖好，神色冰冷地问道：“林迄呢。”
下人面色为难地摇了摇头。
林念瑗冷笑一声。她知道林妤茜是来见林迄的，可如今林迄不在，那姐姐的死肯定和他有关。
叶良谦身为巡捕房探长，负责调查这件事。他走到林念瑗身旁说道：“林二小姐是自杀无误，五小姐，你可以带二小姐回家了。”
“不。”林念瑗站起身，她看向叶良谦，“请让法医介入，我不相信我姐姐是单纯的自杀，在这之前，肯定发生了别的事情。”
周围的下人听到这话，想要开口劝阻，却遭到了林念瑗的阻止。
“这位探长，可以吗？”林念瑗眼神坚定，“如果你是担心我父亲的话，不要紧，出任何事情我来承担。”
叶良谦点头，吩咐手下道：“来人，把林二小姐带回验尸房。”
林念瑗跟着巡捕房的人一同走的，她在验尸房外焦急地等着。
尸检结束，停尸房的门被打开。
“林五小姐。”法医摘下口罩说道，“死者……生前应当是被性侵了，看样子还不止一个人，身上很多伤。”
林念瑗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她扶着墙，咽了口口水：“查！查！我一定要给我姐姐一个公道！”
“五小姐。”林家的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神情严肃道，“老爷叫你赶紧回家，二小姐的事……五小姐还是先节哀。”
林念瑗跟着这名管家上了车，很快就回到了林宅。
“砰——”
林正的办公室里，林正拄着拐杖，将桌上的杯子摔在地上，朝着面前的三个儿子骂道：“孽障！”
三个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可是你的妹妹！”林正指着林迄，又指着向林恺和林逞晔，“你们的姐姐！”
“爹，您消消气。”林迄劝道。
林正冷静下来，问道：“我问你们，茜茜是你们害死的吗？”
“不可能，我和三哥走的时候，林妤茜那个女人还活着呢！”林恺急道。
林逞晔也附和道。
“那茜茜就是后来自杀的。”林正思考一阵，“瑗瑗让巡捕房给茜茜做了尸检，这件事情，我会和瑗瑗说，再让巡捕房停止调查。你们三个！这种龌龊的心思敢打到茜茜身上！茜茜和瑗瑗关系好，你们自己想办法，怎么处理后事！”
……
殊不知，此刻刚回来的林念瑗在外头听到了这话。她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偷偷地往外跑去。
她最敬爱的姐姐，居然被三个哥哥□□了。而她的父亲，居然要包庇那三个禽兽。
“瑗瑗。”阿母找到了林念瑗，说道，“老爷找你呢，你赶紧想想怎么回应老爷尸检这事。”
林念瑗擦干眼泪：“我去见他。”
办公室里，林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份合同。
林念瑗敲了敲门，林正急忙让她进来。
“坐。”林正说道，“瑗瑗，二姐的葬礼，你来负责吧。”
林念瑗扯起一个古怪的笑：“父亲，你不查是谁害死的姐姐吗？”
林正忽然意味深长道：“瑗瑗，有些事，点到为止。”
林念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冷笑一声，擦干眼泪。
林正拿起桌上的合同，起身递到了林念瑗手中，他冷声道：“瑗瑗，这是你二姐生前一直负责的产业，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可千万不要让你二姐失望啊。”
林念瑗又是冷笑一声，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父亲，我懂了。我先出去了，二姐的葬礼不能耽搁。”
她匆忙转身，神色骤变，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毅与愤恨。
不要让二姐失望。
姐姐，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林念瑗心里默默发誓。
从林妤茜死的那一刻开始，林念瑗就不能再做一个懦弱的小姐了，也不能再当一个可爱的女孩。
复仇的心蒙蔽了她。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和林迄争权，她不停地与各个地方合作，林正更是不停夸奖她。
林迄气地心里痒痒。
林妤茜是前车之鉴，林念瑗不会那么傻再被林迄反击。
至少那几年里，林念瑗一直很隐忍。
直到她和苏悦合作，直到她窥探到苏悦的秘密。
直到……苏悦死于成亲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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