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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红了芭蕉


  商礼三人的车队还在路上。

  收起信笺的木林看了一眼身旁那把清寂的剑,微微挑眉,神色平淡。

  “木林小兄弟,快到盛天了,你有什么打算的?”商礼来到车前。

  木林掀帘而起走出马车,商礼见车内无其人,不解问道:“木姑娘这是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会知道?”木林满不在意,旋即又道:“我会去木枝院。”

  商礼有些意外,“近日院里确实要开始招收学生,只是木姑娘不是不喜欢那里吗?”

  “我可不打算去当学生。”木林笑道。

  “为何?”

  “因为我不想去读书,她也不这么想。”

  商礼陷入思索,“既然不会参加院试,你又要如何进到那里?”

  “她让我拿着那把剑去山脚下砍几棵木枝。”木林笑了笑

  商礼神色微异,却又似遇着了什么新奇的事,微笑问道:“这是走后门?”

  木林神色骄傲,“那也得要有后门给你走啊!”

  商礼沉默了会,微微一笑,“有理!”

  ......

  某处小镇的阴暗角落中,黑衣人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黑血,在心中愤怒地诅咒着那个疯女人。

  他如今勉强用修为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毒素,不解心想,难道情报有误,商璇那个女人也会用毒?而且天剑门里居然没有解药,最重要的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天剑门主居然敢对他出手?!

  待拼尽全力杀了一些高手,他逃到百里之外,伤势愈加严重,已经不可能回到盛天。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但还是不能接受,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好不容易才能伴君左右,为圣上分忧,怎么可以轻易死去?

  胡乱吞下一些身上仅剩的药丸,他闭上双目,盘坐调息,欲逼出体内毒素,时不时吐出一大口黑血,看着凄惨而恐怖。

  木恒出现在小镇街道上,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然后沉默了许久,起步缓缓走巷子深处,最终停下。

  她看着这个近乎死亡的人类,没有生出任何怜悯。

  生老病死本就是寻常之事,而且她也杀死过很多人,对于这种画面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若她真是这么想又为何还会走进这里?难道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去盛天,需要有人带路?

  当然不是。

  木恒先前没有去算路上会遇到什么人,因为不管遇到什么,她都不会管,那么原本就不会打算救他,但在神识自然而然地散开看到他的这一刻,她改变了想法。

  她看着眼前这个黑衣人,想起了当年。

  当年那个死在了她面前的人,也是一样,一样的浑身是血。

  她很难描述那时的感受,所以她决定救人。

  但怎么救呢?

  她的木镯已经变成青木留在了镜泽旁,她的很多东西都在里面,因为现在几乎不可能会受太大的伤,所以也没有取出药来带着,而在这个地方哪里能找到足够有效的草药?

  她微皱眉头,不是因为觉得事情有些麻烦,而是因为她要做一件事。

  她把右手食指割破,流出明显比唇色更深的殷红鲜血,蕴着无限生机般散发着淡淡清香,滴到黑衣人的唇角,自动地融了进去。

  黑衣人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部分毒素犹如蒸发般渐渐消融,神识恢复清明,霍然惊醒还来不及反应状况,便看到眼前一名提着酒坛的女子。

  双眼下意识地眯起,猛地跃起,匕首于手中闪现,霎那间便要触及木恒颈间,突然发现口中微甜,伤势似已有好转,身体竟是感到一丝舒适,动作愕然收住。

  最终发觉对方身上似没有什么修为,于是将武器收起。

  木恒早已将手收回,她确定黑衣人没有看到她给他吃了什么,于是向对方轻轻点头,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语气深处透着极大的试探与冷酷。

  在生死线中徘徊过后,面对救命恩人不是感激涕零,而是怀疑对方的动机,更是杀心已起,这种事情真是奇怪而又让人害怕!

  木恒没有觉得奇怪,更没有害怕,也不想回答,继续走着。

  “我不管,既然你救了我就要对我负责!”黑衣人突然跳起,欲抓住她的衣袖,却莫名落了个空,收起动作后心下思索,懒懒而无赖地说道。

  木恒依旧没有理他,但是停了下来,开始计算发生这个改变之后将要发生的事。

  黑衣人确定对方是个没有恶意的事外之人,见其动摇,眼神沉凝,“我是天机阁的人,你救了我会有莫大的好处,甚至可以见到木枝院院长!”

  他相信世上没有那个人会在面对和院长见面的机会时毫不心动,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故而提出这样诱惑的条件作为交换,以求对方带着自己平安回到盛天。

  此时的木恒已计算完毕,知道自己在去到盛天之前都要带着这个人,感到有些麻烦,而听到这话时又不禁心想,天机阁是个什么鬼?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转过身,没有任何茫然的神情,看着黑衣人说道:“可以。”

  “合作愉快。”黑衣人没有微笑表示感谢,而是不知为何露出一丝冷笑。

  ......

  二人一路行走,已经走到离盛天不远的街上。黑衣人身上的衣服早在几天之前就已到一角落换掉,干净如新,他步伐缓慢,却不是那种虚弱的慢,而是那种信步闲庭的懒散,就像是真正在逛街的人,他向木恒问道:“姑娘芳名?”

  “木恒。”

  “神木永恒,好名字!”黑衣人不知道先前也有个人这样评价,顾自说道:“我叫许怨。”

  木恒以为是愿望的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美好,微微点头,嘴角微扬。

  许怨本还以为她是个不言苟笑的普通人,如今一来,倒是觉得对方只是有些天真,“是怨恨的怨。”

  木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钱?”许怨嗤笑一声,懒懒提问。

  “没有。”

  “那我们要露宿街头?”

  对于是否露宿一事,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些不明白一个姑娘家出门不应该带些钱两吗?再一次怀疑对方的智商,他扭头打量她,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即便是经过了在青城的尴尬境遇,木恒还是没有什么钱的概念,她忽然记起丹青峰之前给她的那个玉牌。

  许怨打量着她,发现眼前这个女子气质倒是不错,旋即发现她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衣服竟是用宫里都很少见的天蚕丝制成的!心中惊讶,正准备说些什么,目光却忽地瞥到她腰际上挂着的那枚玉牌,瞳孔一缩,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见多识广,虽不曾真正见过那个玉牌,却知道它就传说中的山水令!

  山水令多年不出世,如今竟出现在这里,她和丹青家是什么关系?难道是那个大小姐,不,不可能,丹青婉约可不长这样,而且她也不会需要这个令牌。

  他骤然将玉牌拿过来,如发现巨大宝藏般愕然盯着。

  木恒从来都没有被人抢过东西,也从来没有人敢抢她的东西,想起临走前丹青峰各种无赖地劝她收下玉牌,看着许怨手中的玉牌沉默不语。

  “你还说你没钱,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有钱!”许怨看着她,神色恨恨。

  木恒知道这是一种名为羡慕嫉妒的情绪。

  “你是丹青家的恩人还是……丹青峰的相好?”许怨看着面色不变的木恒,好奇而有些迫切地问道:“是没有对外的表亲?”

  还不等人说话,他便激动道:“我就当你是表亲了,走,去住店!”

  来到一处装潢整洁的客栈中,许怨一把将山水令拍在桌上,“老板,要你这里最好的房间!”

  老板看着这对男女,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啊……正感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摇着头往下看去,待看到玉牌后,他愣是怔住了数息,心中震惊到无以复加,哆嗦地道:“是,是是,来人,快去准备天字号甲等房!”

  ......

  许怨回想起客栈老板和店小二看向自己二人的眼神,有些得意,一把躺上柔软的床,发出一声轻松的舒声,“我怕你丢下我自己跑掉,所以我要看着你。”

  这倒是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

  木恒看着窗外不作言语,她本便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之前对象是木林,所以她不介意,但现在明显不需要说什么。

  “你那坛酒好像不错,分我点尝尝?”许怨自我感觉良好,就像是面对相熟的亲友。

  “不。”

  许怨也不生气,继续聊着,“算了,你这样的大小姐出门在外,也不怕被贼人掳了去,还有就是你之前怎么救的我?“

  木恒本想安安静静的走到盛天,顺便看看人间,现在竟是呆在客栈,做着计划外的事,救这个人是因为当年,一切皆是因为前尘往事……

  这让她感觉不太好。

  她看向许怨,希望能结束闲聊,于是想到一些事故作不解,“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许怨眉毛微挑。

  “对你出手的人一定会让你死的,现在你没死,我岂非会受到牵连?”

  商礼曾经说过,她是个会说笑的人,而她这话细思极恐。

  许怨想起天剑门主欲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手段,想起他一路上做的暗号,想起在暗侍卫中与自己不对头的那个人,越想越惊悚,他瞪大眼睛地看向木恒,大声怒道:“你是说那些接我的人会杀了我?!”

  木恒一脸的茫然。

  “走!”许愿才明白过来她只是个有钱人家的无知少女,又怎么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凉意,他大喝一声。

  木恒没有动作。

  已经来不及了。

  五个穿着与许怨一模一样的黑衣人不知是施展了什么身法,竟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将二人围住。

  许怨环视一圈,神色鄙夷地沉声,“你们要杀我?”

  他伤势未愈,很难脱身,但依旧是宁折不弯的行事风格,和他疲懒的性子倒是莫名相衬。

  黑衣人最忌话多,根本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动手。

  “人心难测啊……”许怨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叹息一声,旋即将木恒拉过来,状似神秘地轻声说道:“到时候你快逃,别忘了带好我给你的东西。”

  五个黑衣人目光转向木恒,眼中有着摄人的光芒。

  许怨似轻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猛地发力,一掌拍在木恒后背,木恒身形疾掠,向着窗外飞出。

  两个黑衣人分散而出,追了过去。

  许怨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现在只剩三个了,要杀死他们对于他来说依旧不可能,但若是他要逃他们又怎么可能拦得住?

  ......

  一片草地之上,些许野草结着不知名的果子,仅有的较大的一棵芭蕉树显得有些单薄,一些枯黄叶片散落在地上。

  木恒自窗中掉落,但没有跌到地上,也没有伤心难过,酒坛也安好无恙,她脸色平静的站在草地上,发觉果然还是人心难测。

  世事难料,人心又如何能测?

  抬头看向跟随而来的两名黑衣人,她想着在最后听到的那句话,我不能死,可不可以请你替我去死。

  真是理所当然的残忍。

  想来之前留住她也是为了防备现在的局面。

  先前嘻嘻笑笑,不久后便捅你一刀,这种事到现在她也只是经历过两次,最开始的那一次已经无比遥远,遥远到她都忘了当时的感受了。

  而这样的人和境遇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难以释怀的,但她不是常人,自然难以生出什么怨恨的情绪,也没有再想其他,想着玉牌还在她手上,却也不算太坏。

  至少丹青峰不会在她身边咕哝半天。

  倒是可惜了个好名字,她这样想着。

  “把东西交出来!”两个黑衣人挡在她的面前,眼神漠然,如同杀惯了人一般,毫无要怜香惜玉之意。

  而本以他们的素养,此时不该多说什么,但如今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想要那件东西,而因为不确定那个东西在哪里,所以暂时不敢动手。

  木恒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隐约能猜到一些,想起了以前看到书里面的某些俗套剧情,有些不耐。

  可是现在没有什么称手的武器,怎么办呢?

  她将酒坛从右手换到左手,随意地捡起一片芭蕉叶,握住叶脉,就像握着一把刀。

  黑衣人自然不可能认为一个境界如此低微的人能作出什么反抗,但看到木恒这样的架势,却不知为何感到身躯微凉,心中惊惧。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们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二话不说,便要掠向木恒。

  木恒眼睛微眯,似是在考量出手的时机与力度,而后右手一带,原本柔软的芭蕉叶片一时间竟如铁片般坚硬无比,扫出一斩如秋风般萧瑟的刀意,杀机席卷,如同四起的狂风。

  芭蕉树瞬间碎成数段,切口还残余着无比锐利的刀痕,叶沿处滴着如细流般的鲜血。

  死亡来得太快,待黑衣人反应过来之时,身上已不知何时多了一记血痕,震惊无比之余,惊恐地说了此生的最后三个字:

  斩秋风。

  木恒控制住力道没有斩断黑衣人的身躯,但终究是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用,还是不小心让刀意外泄了。

  下次应该不会了,她看着那棵碎掉的芭蕉,这样想着。

  她知道某人会因此遇到些麻烦,但是应该不要紧,所以她一如既往地没有处理尸体,顾自离开。

  拎着酒坛一路直行的背影,就像是爱酒之人的闲庭信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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