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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是苏梅举报了我”

        周建林从前想过很多次再见到她会是什么模样,唯独没有想过会在国家安全机构这里和她见面。

        她瘦了很多,眼睛也好像失去了光彩,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他们的对话并不会保密,  旁边就有一位调查员在记录,一听这话就顿了顿。

        周建林也顿住了“你说……什么”

        “说我来大陆是为了接近你,说我和红门有勾结,指使大娃勾结他们,说我当年去港城……是带着任务————”她抬起头问,“谁这么恨我,又这么清楚我的事情”

        周建林怔住“不可能!小梅……苏梅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你告诉我,还会有谁会这样害我”蒋美琴苦笑一声,“还是说,你也认为是我做的”

        周建林动了动嘴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看,连你自己也不确定。"

        周建林并不愚蠢,相反,他的感觉非常敏锐。从前所有的细节在蒋美琴的话出来后就在他的脑海中串联起来。

        苏梅的信上怪异的话,调查员不会不去调查她,她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苏梅说了什么,不知道蒋美琴遭遇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把大娃牵扯进去。他回去以后一直忙着安抚苏梅,后来苏梅又出事,他几乎没有心思注意别的事情。

        所以,真的是苏梅举报了蒋美琴……还有大娃吗

        他坐在那里,一句话很久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吗"  蒋美琴也不是要他的答案,仿佛是在自问自答,  "我本来可以离开的。”

        这里并不会虐待她,他们也不是犯人,除了不能离开要配合询问和外面没什么不一样。但谁也受不了这种不知道刀什么时候挥到自己身上的感觉,精神上造成的压力足以把人逼疯。

        周建林当然知道,却没有办法给任何回应。

        她忽然软了语气“大娃他们还好吗”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仿佛真的是一副慈母心肠。

        毕竟当了很多年的夫妻,蒋美琴一看就知道他此刻眉目微动,是心里产生了愧疚。

        她继续道“我一直告诉他们,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让你卷入这件事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想过要拖累你。"

        “孩子们已经没有了妈妈,我不想他们爸爸再有任何事。”

        周建林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好像具有奉献精神的女人。

        他很想问她,既然这样爱护孩子,当年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

        蒋美琴却没有向他邀功的意思,只是向旁边的调查员说道“同志,我的话说完了。”

        调查员将这份怪异的记录收起来“这就是你要找周建林同志说的话”

        苏梅举报的事情他们答应保密,但谁知道她举报的人个个都聪明,从周平到蒋美琴,一猜就知道是她举报的。

        本来没想让周建林知道,而现在他们是真的要问一下苏梅和周平的事他是否知情了。

        “是。”听了调查员的话,蒋美琴说,“只是一些疑惑和心里话,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听到这悲观的话,周建林微微波眉∶“只要你没有做过,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蒋美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周建林怔住。

        “如果不是……”她好像要说什么,却又放弃了,“算了,你现在已经有了新人,我说这些做什么。"

        调查员还在这里,她说得欲言又止,反而给人无尽的遐想空间。

        果然周建林就想多了。难道以前的事情,还会有什么隐情吗

        k

        这段时间蒋美琴很焦急,只是还不能表现出来。

        她打的感情牌,一是为了给将来留退路,二就是赌周建林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妈出事,知道是苏梅做的,只要把她找来,就知道苏梅是在诬陷她!

        可这段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平常经常审讯他们的人也不在,好像是又抓了什么重要人物。

        她已经开始慌张了,  因为每一次抓到什么人,  总会攀咬到他们身上,  仿佛霉神附体。

        可这一次她想错了,这次抓到的人不仅没有对他们不利,反而给他们带来了大惊喜。

        “同志,你说我……我可以离开了”

        “是的。”调查员告诉她,“蒋美琴女士,我们已经查清你与华大事件和红门没有关系,你暂时可以离开这里,但还不能离开大陆。”

        蒋美琴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只听见这事和她没有关系就已经快要喜极而泣。

        她终于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了

        “惟伦呢,他也可以离开了吗”

        "谭先生可以离开,但郑女士暂时还不能离开。"

        "为什么"  蒋美琴惊了,  "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

        “我们虽然已经查清她与这两个组织没有关系,但是郑女士仍旧与非法组织红门有密切交流,这是触犯我国律法的行为。”

        她是没有参与间谍案,但郑秋全从事封建迷信活动是铁板钉的。虽然他们不信这个,但她确实有害人的心。

        “那、那我和惟伦…”她没有忘记,她和谭惟伦也是和这个组织有关联的。

        她在那里买过药,  谭惟伦在那里买过苏葵的消息,  真要追究的话,  他们不是也要一起

        果然调查员告诉她“这件事领导正在商议,现在结果没有出来,所以你们暂时不能离开大陆。”

        事实上,如果不是考虑到蒋美琴和谭惟伦对这个组织并不知情,他们两个也是走不了的。

        哪怕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蒋美琴还是松了一口气。从事封建迷信和危害国家安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且他们是港城人,有陈生先生他们在,间谍大案没法周旋,一个不知情卷入迷信活动的事总不至于没有办法。

        至于郑秋全,实际上她根本没打算问。当初要不是她带自己去买什么药,自己怎么会和这个组织扯上什么关系

        蒋美琴现在已经忘了当初是怎么求人的了,只记得这人把她害苦了,她出不出得去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要她和谭惟伦能脱身就好,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回港城去了。

        她现在万分感谢那个被抓的人,不然要靠周建林  他现在眼里大概真的是有苏梅没有她了。

        清

        蒋美琴确实应该感谢被抓的人。

        正如几位审讯他的人所预料的,程发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并不强。

        调查部抓到的人有硬骨头,但程发肯定不是,不过三天时间就撬开了他的嘴。

        这个人的落网,终于让红门这个隐藏多年的组织真相浮出了水面。

        程发从小没爹没妈没名字,是程奇捡来养的,给他取了名字。

        他脑子不够灵活,但身手天赋异禀,程奇非常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做,程发从小跟着他们长大,能有什么道德观念杀人放火,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他这个身份现在最大的好处就是把红门的秘密掀个底朝天。

        程奇曾经说过,认识他的人不超过三个。很巧,程发都知道。

        一个就是他,一个现在就在这里被关着,就是那批死不开口的人之一。

        看见程发的时候,他怒瞪着眼睛,终于说出了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忘恩负义的叛徒!”

        程发不敢说话。

        三人之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

        他曾经秘密将信寄放在贺县邮局,不知道等着谁去取,他策划了这次陈生的案件,差点掀起华英两方的争端。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发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秦红她应该是想给老……给程奇制造机会出来。”

        根据程发交代,这个叫做秦红的女人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跟在程奇身边,比他更受程奇信任。

        自从红门的总部被打击以后,他们就四散逃离,后来三爷暗中出面聚拢剩余人,果然那些人没有再被发现,因此很多人都响应了。唯独他们几个拒绝了。

        以秦红为首,看不上他们苟且偷生的样子,一心要救人出来。

        大家都想活命,不愿意跟着她,只有他们少数几个人还在。

        "也就是说,现在红门的残余势力还是那个叫三爷的在领导"

        他们最先怀疑的就是这个人,后来又打消了怀疑,现在查出来竟然还是他

        可惜他们的行踪确实十分隐蔽,就是程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藏在哪里。

        此外,程发给他们提供的最有价值的消息就是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的陈生的案件。

        本来秦红是让人找机会将陈生身上的证件偷走,她拿来有用,还嘱咐在京城活动的程发接应,谁知道这事失败了。

        她立马改变了计划,找机会让公安局的那个人自我了结。人死后,又让程发冒险潜入华侨大厦在陈生那里放了一张挑衅的通知。

        果然,很快就挑起了外交争端,调查部为这事陷入了焦头烂额,甚至有爆发进一步冲突的趋势,她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计划,将他们的力量继续分散。

        谁知她的计划还没有实施,程发就被人抓住了。要不是她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多待,这次抓程发的时候她也跑不了。

        找机会让程奇出来吗——

        他们问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会笃定程奇一定能出来”

        “因为……他很厉害,我的功夫全是他教的——”

        不好

        所有人心中一跳,立刻前往关押程奇的地方。

        人还在。

        他静静坐在那里,仿佛不是在被关押,而是学者在做笔记,正拿着一支钢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组长怒喝一声"谁给他的笔"

        旁边的调查员没见过组长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被吓了一跳“是我。”

        程奇这个人实在是油盐不进,但他看起来真的很无害,不审讯的时候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好。

        之前他要书,组长也给了他,后来他多次提到想要纸笔,说只是写读书笔记而已。希望能满足他这个将死之人的愿望。

        昨天他正好带了一支笔没有取下,顺手就给了他。

        只是一支笔而已,如果说之前他们还觉得无所谓,但现在知道这个人是这样危险的人物,这就不是要一支笔那样简单了。

        钢笔尖锐的笔头泛起寒光,此刻在他们眼里仿佛是杀人的凶器。

        调查员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低着头承认错误。

        "这是怎么了"程奇抬头看他们,脸上带笑,预备将笔帽合起。

        “只是借一支钢笔而已,何必这样小题大做。”

        "程奇,我看你不是想要钢笔,是想要武器。"  组长冷冷道,  "程发已经落网,  你还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

        程奇想要合起笔帽的手仿佛顿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再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住身上的血腥味。”

        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直到从程发这里才算真正了解这个人。总算知道他身上的违和感是哪儿来的。

        "做笔记"组长看着他目光冷肃,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我看你是在想怎么杀人。"

        程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起码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眼里带着寒意的表情。

        所以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假,他的眼神一改变,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再看他,绝不会把他当成一个无害的学者,倒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

        "可惜。"在被几个人全副武装收缴完身上所有东西后,他说。

        他没有说到底可惜什么。

        之前给他钢笔的调查员已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就差一步,要是这人没有被发现,这支给他的钢笔就会成为催命的武器。

        调查部立刻将这人的威胁提到了最高,加强了这里的守卫力量,并希望上面尽快对他判刑。

        根据程发的供词加上华国运动港城负责人的落网,他们目前知道红门和华国运动这个组织确实没有关系,蒋美琴和谭惟伦洗清了嫌疑。

        秦红这人逃窜在外,他们已经在程发这里拿到了她的特征,在全国发出了通缉令。残余的红门势力暂且确定由三爷领导,他们同样发出了通缉令。

        自此,这起华大间谍案件终于落下帷幕。

        四月十三日,万里无云的晴空上,一架飞机缓缓出现,而后慢慢降落在首都机场。

        苏葵终于迎来了来华访问的巴尔萨拉一行人。

        巴尔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老人,他有一头几平全白的头发,身体好像有点不好,苏葵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咳嗽,旁边好像是医生,正在把药递给他。

        "事实上,巴尔先生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萨拉遗憾地告诉她,"可你也知道,他们的性格是难以改变的。"

        来之前,他的私人医生建议他最好不要上飞机,他一定要来也只能一路跟随。

        苏葵这时就是在机场接他们,李先河带着她来的现场。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外交部几位司长干事,□□的两位领导,教育部的领导,京城大学校长郑云和,西语系的副主任秦教授,现场甚至还有记者为他们拍照。

        看起来似乎很隆重,但其实这排场已经很小了,这还是因为他们目前的身份并不算政坛中人。

        如果是国外元首或高官正式访问,场面才叫恢宏盛大,甚至还会组织群众夹道欢迎。

        而现在,不过是几位相关负责人并苏葵这个临时翻译在场。

        其实这个临时翻译也可以叫做实习。

        李先河让她给他们部里提交一份实习申请,让她可以以实习的名义参与一些事务,这次就可以带她一起过来了。

        此时巴尔正在与口□的部长握手。

        "巴尔先生,欢迎你来到华国,希望这次我们能够达成最更深入的文化交流。"

        苏葵就站在萨拉身边,充当自己临时翻译的职责,也随着萨拉一边握手,边为她翻译介绍。

        李先河与她握手∶"萨拉女士,这是您第二次来华国,期待这一次能和您有更愉快的交流。"

        萨拉微微一笑∶"当然,我正是为此而来。"

        这边为他们安排在国际饭店下榻,一应礼节都已经准备妥当,甚至考虑到巴尔年纪大了,这边其实也准备了医生。

        巴尔往萨拉这里缓缓走过来,却不是和萨拉说话,而是对苏葵道∶"我知道,你就是苏。"

        巴尔认识她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的态度看不出好坏,苏葵只是礼貌道∶"是的,巴尔先生,我就是苏。"

        "你和你的文章不太一样。"

        苏葵笑着问∶  "是哪里不一样呢"

        巴尔打量着她,却并不显得冒犯。他不仅读过苏葵写的文章,还看过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略显锋芒,她的文章也是,笔下的主人公锋芒毕露,充满了反抗命运的不屈精神。

        而现在见到的她,语气温和,眼带笑意,完全不像是能够写出这种锋利文字的人。

        苏葵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笑了笑∶  "您是远道而来的朋友。"

        她现在是来当翻译的,单纯是来表示欢迎的,又不是来谈判的,态度当然是亲和有礼。

        当然,要是到了和他争论谈判的时候,或许他就能见到那个锋芒毕露的人了。

        在场的所有领导基本都认识苏葵,甚至知道巴尔为什么会来华国,看到他们两人谈话也不惊讶。

        倒是现场几位记者看到苏葵的时候很惊讶,其实他们也认识苏葵,三天两头上报纸,做传媒工作的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作为官方记者,他们早就拿到了这场接待的出席人物名单以及流程,但只是主要领导的名字。不知道苏葵怎么就出现在这种场合中,还干上了翻译的活儿。

        这人的业务已经从教育界跨行到外交翻译了吗

        见到巴尔主动与苏葵谈话,萨拉最清楚为什么,她告诉苏葵∶"苏,其实巴尔先生很欣赏你的作品。"

        苏葵看向他,当然是完全看不出欣赏的样子。

        萨拉笑了笑∶  "你知道的,巴尔先生当然更喜欢自己的作品。"

        不反对苏葵的作品,甚至没有参与批评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更好。

        苏葵明白了,一个固执的甚至有些高傲的人。

        她点点头笑∶"巴尔先生,其实我也很欣赏您的作品,也尤其欣赏这个流派。能与您交流,我非常荣幸也非常期待。"

        巴尔没有否认刚才萨拉的话,听了苏葵的话却微微眯起双眼。

        一个人说话是恭维还是真心他完全可以分辨,而她,竟然是真的这样认为吗

        拳

        巴尔要来京大开讲座的消息,反应最大的就是法语专业的同学。

        尤其是听说他是新小说流派的代表人物,是现今法国文坛的领航人,更是有种见了行业大佬的兴奋。

        之前他们并没有接触过这人,还是当初埃德蒙给京大捐赠了一批图书,他们才了解到他的作品,但也只是读过。

        他们对这个流派最大的了解是来自苏葵。

        当初在课堂上,苏葵给他们简要地介绍过这个新小说流派。看到同学们都为听这个讲座做准备,秦教授还让苏葵把她刚刚编撰的当代文学史部分先发给同学们了解。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苏葵竟然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当初教授是说让她整理出来,谁知道她真是按照教材来编写的啊!

        ····

        巴尔的身体不好,本来应该定在明天就举行的讲座就推迟了两天,要等他的医生确定他没有问题才能继续。

        这场讲座被定在了星期天,在京大的大礼堂举行,,来听讲座的人主要就是法语专业的学生,其余外语系的同学也可以来,甚至中文系都有同学要来听。

        本来按照现在的时间,苏葵应该要参与英语系老师特意为她准备的跳级考试,现在有了这件事也暂且推迟了。

        巴尔是不会说中文的,到时候听得懂的只能是老师,,苏葵被指定担任现场的翻译工作——巴尔亲自指定,不仅请她担任翻译,他还要与她同台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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