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陛下，今日大长公主向妾请教花事，顺便请妾听了一出戏。”
“听戏？姑母何时喜欢听戏了？听的什么？”
“听的是《将军冢》，一个有关将军忠心为国却不得善终的故事。”
陈宝昱微顿，“为何要听这一出戏？”
“大长公主说，希望陛下引以为戒。”
晨起，婉君免了各宫问安，叫来了宗政夫人。
“皇贵妃向来操劳后宫之事，又忙着照料公主，今日怎想起我这孤家寡人来了？”
婉君递上一盏茶，道：“今日请宗政夫人前来，是有事要请夫人帮忙。”
“何事？”
“本宫入宫时间尚短，虽代理六宫，却终究不能明晰所有规矩，今日是想请教宗政夫人，后宫里卖主求荣的奴婢，都是如何处置的？”
宗政夫人眉心微皱：“怎的，临华殿竟出了这种下贱的宫人？”
婉君搁下茶盏，“带上来罢。”
绿萝压着一个瘦小的宫女跪在下首。
“昨日大长公主约见，本宫是只身前去，并未告诉任何人，却不想一回宫便得知淑妃去昭华殿嚼了舌根，本宫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揪出这么个毒瘤，这个小素原应是临华殿的人，不过为了二十两金子，便卖了本宫，本宫这心里头实在是过不去。”
“抬起头来。”宗政夫人冰冷的声音穿透整个正殿，那宫女浑身发颤，扑倒在地。
“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宫女不停地磕头，“娘娘，奴婢知错了，求您不要把奴婢交给宗政夫人。”
“怎么，知道我的厉害还敢做这种龌龊事？”宗政夫人捏起那宫女的下巴，逼着她抬头与她对视，“我平生最恨你这种背主之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今日便叫你尝尝厉害！”
那宫女被拖了下去。
“宗政夫人。”婉君在背后叫了她。
“别伤了性命，遣出宫去就好。”
宗政夫人叹了口气，“皇贵妃这般仁慈，迟早会吃了大亏。”
宗政夫人是萧太后侄女，萧太后幼弟早逝，宗政夫人自幼被养在萧太后膝下，十七岁时嫁给定远将军宗正怀。夫妻二人感情和睦，恩爱有加，然而新婚不到一年，宗正怀北上巡疆途中被下属将领出卖，落入贼寇之手不幸遇难。宗政夫人悲痛不已，未能保住腹中胎儿，萧太后怜惜侄女不幸，复又将其带回宫中。宗政夫人面冷心热，与婉君相处极好，于内宫之事没少提点婉君。
待宗政夫人离去，婉君吩咐绿萝重新沏了壶茶，道：“去幽兰殿请淑妃来陪本宫喝茶罢。”
“不知皇贵妃叫妾前来有何要事？”曹珮心中忐忑，昨日她一直关注着临华殿的动静，只听闻陛下昨夜就歇在了临华殿，并没有异常，今晨又听闻宫女小素被宗政夫人带走，更是坐立不安，心知事情败露，也不知婉君作何打算。
“都是自家姐妹，本宫叫淑妃来喝茶，就一定有什么要紧事么？”婉君搁下茶盏，面色平静，“还是说淑妃背地里做了什么，心中有鬼？”
“皇贵妃说笑了，妾哪敢做什么？”
“是么？”婉君笑道，“本宫倒是看淑妃嚣张得很，耳目都插到这临华殿了。”
曹珮心下一紧，却也料定婉君不敢将她如何，遂辩道：“皇贵妃怕是对妾有什么误解，妾不知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便听好了，本宫来一字一句告诉你。”婉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曹珮，“曹淑妃，本宫一向性子和善，不愿诸多计较，却也不代表什么都不晓得，你既身为后宫妃嫔，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外从夫纲，内修德行，这是一个妇人应守的本分，搬弄是非，乱嚼口舌，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是容不得的。本宫得陛下抬爱，代掌六宫，自然也不是个摆设。”
“忠义侯府的人不是吃素的，你虽出身国公府，本宫却并不怕你。”婉君面上笑着，俯身道：“曹淑妃，本宫虽忌惮你国公府的出身不好轻易要了你性命，但在这后宫里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却是极为简单，你且小心些，宫中冤魂众多，免得某一日被勾了魂去，本宫还要费些心神流几滴眼泪假作惋惜。”
婉君这一番话说得曹珮汗毛冷竖，她确是仗着婉君性格疏离想要兴风作浪，没成想她当真计较。她正要说些什么扳回几分颜面，婉君已经先开了口。
“近来朝局不稳，后宫也人心惶惶，本宫瞧着曹淑妃闲得无事，那便留在幽兰殿为众姐妹抄几卷佛经罢，这几日就不必来请安了。”
花婉君竟敢禁足于她！曹珮心中愤然，却也强作恭敬，道：“皇贵妃说的是，妾谨遵懿旨。”
“娘娘做得对，就该杀杀她的威风，不然这幽兰殿的人真当后宫是她国公府后院呢！”绿萝心中快意极了，她曾亲眼瞧见过幽兰殿宫女仗着自己是曹珮心腹随意在御花园欺辱末等宫婢，上前去阻止，那宫女竟还说她多管闲事，叫绿萝好生难堪。
婉君无奈摇头：“我也只能言语上威吓淑妃，却并不敢真正对她动手。”
“为什么？”绿萝难以置信，“您可是皇贵妃，就算是将她贬为庶人旁的人也不敢言语。”
“庆国公是陛下得力之人，淑妃不过是交易的筹码罢了，若我做得太过，倒是叫陛下难为。”
“真不知道曹淑妃怎么想的。”绿萝小声念叨，“平日里花枝招展就算了，偏生要与娘娘过不去！”
“谁知道呢？”婉君道，“我总觉着曹淑妃进宫的目的，不那么单纯。”
“陛下且听我一辩，那厮满嘴谎话连篇，
定要挑拨我君臣离间
......
臣下丹心可鉴，却终落得个曝尸荒野，
君心难测，难测也，
谁能守得这江山万世不变！
......”
陈宝昱坐在长欢阁，听着台上那小生哭诉不止，指尖敲着茶盏，白瓷器物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正和上了台上的节拍。
一曲终了，陈宝昱拍手贺道：“不错，朕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精彩的表演。”
台上伶人皆匍地叩拜，老班主道：“能得陛下抬爱乃是草民的福分啊。”
陈宝昱颔首道：“朕很欢喜，诸位皆有赏。”
老班主欣喜不已，慌忙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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