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番外·青晴（下）

离开须胤寺后，我，小夜，还有倒霉蛋，我们三个人去了很多地方，作为过来人，我带着他们两个去了很多我曾去过的地方，终于圆了我当时的梦，而且还有小夜这个小屁孩，那些日子是我这整整二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小夜虽然还总是一副小老头的样子，但在我的不懈熏陶下，他也慢慢开朗了起来，小夜的脑子很好使，有些生活上的琐事根本用不着我和倒霉蛋操心，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不得不说小夜这小屁孩是行走江湖必备之法宝啊！而且倒霉蛋也续上了头发，十分好看。

        接着我们去了西山，想看看小夜的父母还在不在，可什么都没找到，连半个神仙都没有，果然民间的传说不可信！不过要不是那些传说，我也不可能捡到小夜，更不可能有倒霉蛋陪在身边，他说，这就是命中注定，我很喜欢这个解释。

        在西山住了很久，小夜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大概是潜意识的行为吧，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是有时做梦会被吓醒，我想应该是跟他的父母有关系，不过我并没有问，倒霉蛋说，小夜是个特别的孩子，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离开西山后，我带着小夜和倒霉蛋去了乌南谷，我不想在西山定居，我怕小夜会想起不好的事情，乌南谷地脉奇特，是绝佳的修行之地，我布下了很多奇门遁甲，防止外人随意闯入，不过都没有危险，倒霉蛋说，不管是人是妖，或是动物，都拥有平等的生命，我不该随意夺取。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再游历人间，降妖除魔的原因。

        在乌南谷定居下来后，我就彻底把小夜带坏了，不过这是倒霉蛋说的，我明明是把小夜教成了一个有喜有悲的正常人，真不知道他曾经的父母在搞什么，本来就是一个小孩子，为什么非要一副大人的样子？还说什么我们比他大，等我们死的时候，不要让他看见，这话说的我那个气啊，追着那小兔崽子跑了老远，扬言要把他变成不会说话且可爱有加的兔子！这可比揍他还过瘾，不过我记性不好，逮着他后就忘了。

        自定居后，我就不再使用道术了，身为凡人却超于凡人，这本就是要受到天道的惩罚的，我虽不想修仙长生，但也不想早逝，毕竟我现在已经有了倒霉蛋和小夜，我还想看小夜娶妻生子呢，但是我错了，想象太过于美好，而我，生活在现实。

        小夜11岁那年，我们迎来了灭顶之灾，或许说，是他迎来了灭顶之灾，其实错在我，老和尚说小夜不是普通人，我早该注意到的，他脖间的封印是神下的，能被神看中的力量自然是不祥且强大的，同时，窥视那力量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血罗，那个我曾听太多人说过的噩梦，他们来了。

        血罗闯入谷中的速度很快，这也得怪倒霉蛋让我布的无危险陷阱，打从看到血罗的第一眼，我便猜到他们的目的是小夜了，小夜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愿意让血腥玷污他所喜爱的乌南谷，我早该想到的，我和倒霉蛋真的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木屋内，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小夜被那些双手沾满血腥的恶徒带走，却无法动弹。

        自那日以后，我出了乌南谷，或许是因为太自责吧，我一想起小夜在血罗受着非人的折磨，便无法安心的和倒霉蛋在一起，或许是怨吧，我不得不承认是因为他所谓的慈悲，我们才没有了足够逃走的时间，或许是不放心吧，我不想带着他与我去冒险，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僧人罢了，或许是因为我自私吧，我让他走了，此生若不能见到小夜，我是不会再与他见面的，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他的心很痛，我很后悔，我情愿没有招惹过他，

        我一个人寻找着血罗的踪迹，尽管遇上妖怪我也不再管，大概是没有心思，也有可能是倒霉蛋当时的那一席话，我虽有怨，但却从来没忘记他说的每一句话。

        血罗的踪迹很难找，就连占卜之术也卜算不到，我很快便察觉到血罗和魔域有关，我深知自己不是魔域的对手，所以我不再闷头找小夜，而是回了道家，开始调查九天玄刹，然而，我所查到的让我绝望了，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承载着的，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小夜，我的孩子，我该怎么救你？该怎么帮你？我不信你会毁灭三界，因为你是那么善良，那么懂事。

        道家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因为我曾救过九天玄刹，但道家已经不行了，家主将窥天镜给了我，或许，他也只能给我了。

        回到乌南谷，我开始用尽一切精力去研究古史，去卜算小夜的情况，直到他十四岁那年，我才得到他的消息，他被祀主救了，但很快，我便又占卜不到了，小夜的身边似乎有一位很厉害的神，他阻挡了我的卜算，那一次，我受到了反噬，几乎死去，在那之后我就不能喝酒了，但我还在酿，期盼有朝一日还能与小夜喝上一杯。我努力的活着，不再卜算，不再忤逆天道，我想活更长的时间，那时的我很想拥有长生，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等，等着小夜来找我，他会回家的，我相信。

        百惠三十二年，九天玄刹现世，我再次卜算，是小夜，我的小夜真的走上了不归路，我看到了他年轻俊郎的脸庞，他得到了永生，为了赴死而得到了永生，尽管我已白发苍苍，但他还是黑发入墨，翔凤，多么熟悉的名字啊，她是小夜的死敌，却也是小夜心爱的人，为了让心爱之人恨自己，小夜做了太多让我心疼的事，我不由想，若是他当年没有被血罗带走，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命运，不管变成什么样，也好过现在，活着，是对他最残酷的折磨。

        后来我才知道，那倒霉蛋已经去了，他也有愧疚吧，也帮了小夜不少，不知道在见到倒霉蛋的时候，小夜有没有想起曾经，想起我，他为什么还不来见我，我已经老了，当年引以为傲的容颜已经变成了干枯的皮肉，小夜还会叫我晴晴吗？真想再听听。

        我不再占卜，静静的等着小夜来找我，我没有勇气去见他，我太老了，真的太老了。

        我等啊等，却等来了另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人的眉宇之间有些像小夜，我想占卜，却又不敢浪费太多力气，我怕自己等不来小夜，我只能静静的喝着茶，因为我太开心了，小夜要来了，他就在乌南谷，可那个叫王明轩的孩子，也很让我心疼，他和小夜是那么的相像，却又那么的不同。

        次日，我等到了他，我的孩子，我从来没听他叫过我娘，那一日，我听到了！

        我们在木屋里说了很多话，他又变成了闷小子，总是一言不发的听我说，不过我已经很开心，很满意了，有生之年能见到他，我真的已经无憾了，但我很不舍，我想为他做更多的事，想帮他一把，那个翔凤本命的孩子是明玉国的长公主，叫季连绱，是个很聪明，也很漂亮的孩子，尽管失去了有关于小夜的所有记忆，但还是对他动了心，大概，这就是倒霉蛋说的命中注定吧，只是，这样的注定太沉重了。

        思前想后，我还是觉得帮那丫头一把，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自私，我不想让小夜那么苦，我知道，爱情是很神奇的东西，它有改变一切的力量，虽然未知，但我就是知道，那丫头能帮到小夜。

        那几日，是木屋这么多年来最热闹的日子，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说说笑笑，那让我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性情豪放，率真的高人。

        那几个孩子的命，都很苦，被那位神当成了棋子，可惜我大限以至，帮不了他们了，我只能自私的选择小夜。

        破庙相遇，红叶成媒，一剑定情，雪诉离情，西山梨花雨，他们之间的情真的很美，我也曾与那倒霉蛋游历过千山万水，看过皋亭山的红叶，看过西山的梨花，看过乌南谷的雪，看过星星赏过月，我想他了，一辈子很长，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却不长，老了，我才明白，那就是喜欢，就是爱。

        小夜的痛苦和顾虑我都懂，只是人老了，难免任性，我用我最后的生命，带他们重回梨花雨，不论结局如何，我相信该解的结总会解开，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我终于累了，我的一生究竟做了些什么，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大半辈子窝在这乌南谷，我曾快乐过，也痛苦过，庆幸的是都过去了，最后的最后，还能实现当时与小夜的戏言，我已经很知足了。

        “小夜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是个十足的闷小子，看起来总是藏着很多心事，连我都有点对你捉摸不透，我们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美丽的风景，那时真好，如今，你已经被命运折磨的面目全非，我走了，倒霉蛋也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宁愿你背天而行，也不想你消失在这世上，等我，下辈子，我还要认识你，我会更努力的修行，好帮你保护你，我的儿，不要忘了我，我只是睡一会，只是有些想那倒霉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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