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本我
“姓名？”
“林向橘。”
“你和被害者的关系？”
“我们刚刚才认识不久。”
“才认识不久，他死前就只联系了你？”
“……”
我面前这两位警官都是女性。其中一位身材高挑，长相年轻，是个大美女；而另一位相比起来则身材娇小，但看起来十分老道，基本上都是她在主持场子。
李星被害的消息暂时没有公开出去。他本应该处于被拘留阶段，结果却在这时候被杀害。就在那通电话后，我很快接到了派出所的传唤。不用说，他们一定是已经翻阅了微信的聊天记录。
“林小姐，有些事我们想要跟你证实一下，请你如实回答。”
我点点头——我大概知晓了是哪些事。我和李星的聊天记录泄露，他发给我的那些不雅照片肯定也被发现了。这类证据会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而当晚的约会也很可疑。那个老练的女警官注视着我的表情，她在观察我有没有说谎。那种目光之下，伪装自己不是一个好选择。
“你和被害人见面被中断……”
“是我举报的。”我打断她们。“你们是不是想问关于他被举报□□的事？那是我做的。”
“……你倒是愿意主动交代。”
“啊，倒也不是。”我挠挠头。“主要是因为我没想到他会被害……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他，谁让他给我发那种东西。结果变成现在这样，我再瞒着你们，我的嫌疑不就更大了吗？”
我十分识趣，给出的理由也有足够的证据支撑。年轻漂亮的警官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对着旁边的那位小声说了什么。年长些的那位点点头，离开了审讯室。
是有人找她？岑令如吗，我这么猜想不是毫无根据。有一件事先前被我忽略了，那就是在我发着烧脑子糊涂的时候，岑令如跑来问我李星的情况——然而我之前特意避免了提到李星这个名字。他应该没有别的渠道知道那是李星才对。
“警官，我真不是故意的。”趁着老狐狸不在，我装作委屈向美女求情道。“你也看到聊天记录了吧，他给我发那种东西，真是吓得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是想让他吃点亏，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报假警，确实是你的不对。不过你毕竟年轻，遇到这种人不会应对也可以理解。”对方还是很好说话的。“下次再有人给你发这种暴露照片，你可以直接报警，我们会追究他骚扰他人的责任。”
“是，是。我下次再也不会了——那个，李星他真的死了吗？”
……女警官露出为难之色：“这个消息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布……这起案子很特殊，你作为当事人之一知道内情，千万不要对外去讲，不然会很干扰我们警方的工作。”
“一定，我一定配合。”
审讯室的门打开，那位警官回来了。“小梅，你先去歇一会儿，我来和这姑娘谈谈。”
啧，麻烦了。
“林小姐也不用紧张——我们也是为了了解情况。我姓陈，这案子呢，现在主要是我在负责。”陈警官说话条理清晰，而且气场强大。如果不是必要，我最好不要接她的话茬。
“你举报李星的话，应该知道自己手上没有证据吧？那如果他因缺少证据而被释放，再找到你，甚至怀疑你怎么办？”
……我露出尴尬的神情。“其实吧，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就让他老实一段时间。呃，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我讪讪的笑容对上陈警官的视线。她撇撇嘴，也不知对我的借口满不满意。“我们抓捕李星后，发现他的确是无辜的，所以当时就给释放了。”
不对，李星应该是死在警察局——但是他们没有告诉我这一点。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肖慎准备的匿名举报材料，这位警官想要从我嘴里听出这个消息——我面无表情地听完她的话，没有反应。“哦……我还以为能让他多拘留两天。”
“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见我没上套，陈警官合上笔记本。“好了，林小姐，辛苦你愿意配合调查。抱歉把你当成嫌疑人，目前看来你是清白的可能性很大。你可以离开啦。”
“呃，谢谢警官。”
手腕上的手铐被解开，陈警官先一步回到办公室去了。我现在审讯室的走廊里，包还放在长椅上。
有人给我发了消息？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是阿瑶发的微信：“岑令如往警局去了。”
“……？”我回复。
“他和我打了一架，抢了钥匙——可恶！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我觉得他恐怕专门练过。”
居然连阿瑶也不是他的对手，那他之前的行为是故意演出来的？为什么这么做，果然是因为要试探我？
岑令如……这个男人奇怪得很。他应该是个卧底，但具体身份是哪边的，还并不清楚。再加上他似乎身手不凡，肯定不会是愿意被我软禁这么简单。那么他有所图，图的是什么呢？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他感到新鲜的吗？
年轻女孩的□□？
或者说想要从我身上找到母亲的影子？
总不能是因为纯粹关心他这个外甥女吧。
总之我已经知道，这家伙奔着这里来了。不过是来监视我也说不定……正当我陷入沉思中，走廊的另一边突然热闹起来。
很不幸，我没能及时察觉到这股热闹，也就没能及时发现有一个中年妇女气势汹汹，甩开身后一大帮人向我冲来。
“……？！？”
我感觉到光线被掩盖。一抬头，紧接着就是清脆的一声。
“啪！”
只是在我听来并不那么清脆。大概是因为骨传导和空气传播的原理不同，我只能感受到耳边响起爆炸的声音。
“贱人！”
浑厚的巴掌扇在我脸上——面部的颧骨仿佛碰了石头一般，疼得火辣。耳鸣瞬间挤占了整个世界，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随后是我的身体不堪忍受倒地的痛苦而发出的悲鸣。
她打我。
“贱人！就是你勾引李星，你就是凶手！呸！”
唾沫星子飞到我手上。好脏，好恶心。这个丑女居然打我，她算什么东西，李星又算什么东西！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愚蠢，肮脏，不知廉耻的贱人！你和李星都该死，你们活着都在污染空气！
我恨恨地瞪着她。这激起了她的怒火，随后，又是一巴掌。“你看什么看！”
“……”
呜呜……贱人！好，好疼……脸上的疼痛立刻传导过来，我开始控制不住鼻梁发酸。不能哭，要打回去，要狠狠打回去，打得她跪地求饶才行！可是，大滴大滴的眼泪开始溢出眼眶，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真丢脸，没出息的东西。我睁着眼睛，绝望地想。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
随即而来的警员原地制伏了她。她还破口大骂，骂我是□□，骂我被万人骑，骂我有娘生没娘养。啊，麻烦让她去死吧，快来个人让她去死吧，或者，让我帮她永远闭上嘴吧。
“林小姐，林小姐！”
“……”
不要管我，很难看吧？不要看我，求你了。
一包纸巾递过来，是梅警官。“没事了林小姐，那个女人已经被拷上了。她是李星的姐姐，得知李星的死讯就赶过来了。她一定是没有理解案情，以为你害死了李星。我们会就这一点严肃处理的。”
我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一定变得又红又肿，就像那女人一样丑陋——不，我大概比她更丑陋吧？毕竟我可是看不起她的啊。
梅警官碰了碰我，将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贴在我脸上。是凉毛巾，冷敷用的。我开始还有些抗拒，但她执意这么做，我也就不再抵抗。
没出息，就这么被感化了。我暗骂自己。
“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事情说清楚。”她安慰我。“不哭不哭，冷敷过了脸上不会留下痕迹的哦。”
“……谢谢。”我努力平复情绪。
“你怎么回家？有没有人来接你？”现在是半夜。如果我说没有，她肯定会要坚持送我回去。
“有的，没关系，已经在等着我了。”我不想碰上岑令如，得赶紧撤。
谁知哪壶不开提哪壶，走到派出所大厅，就看见椅子上坐着看起来等待很久的那家伙。然而我感觉身后的梅警官僵了一下——他俩认识？我的怀疑又深一分。
“……林向橘？”他见我捂着脸不说话。“怎么了？”
梅警官解释了来龙去脉。
“现在还疼吗？”岑令如试图扒开我的指缝，被我红着眼睛瞪了回去。“没事。”我闷闷哼一声，丢下他离开了大厅。
我的车还停在门口。大半夜的，原本拥挤的车位就剩下我这孤零零一台车。岑令如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我也没有兴趣多问。
他和梅警官聊了几句。说的什么不知道，不想听。接着他出来了，倒没急着上车，而是问我：“你饿了没有？”
……折腾这么久，确实胃里没有东西。
“这附近有一家烧烤街，能营业到凌晨四点呢。走吧，我们去搞点东西吃。”他自觉地坐上副驾驶。
走就走，没必要和吃的过不去。我系好安全带，向着他说的位置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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