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摘荔枝
秋末凉意，窗外是哗啦啦的树叶拍打声，荔初意正在院楼办公室整理智嵩寺的最后一笔数据。
叶佳妤连环夺命call了过来。
她那边很热闹：“荔枝，你忙完了就快点过来，我们8点准时开始，但是你还得化妆换衣服呢。”
荔初意揉着脖子：“行行行，我这就过去。”
一中的百年校庆活动从今天周五白天开始持续到周末。
荔初意舍不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工作日还是先过来学院修完下周就要汇报的数据。
程欢之知道她晚上有表演：“你赶紧过去吧，剩下的资料我整理。你们不愧是百年老校，出了这么多名人，早上到现在在网上可是掀起不小的讨论。”
林可淇点开视频：“恒基那个大佬居然也是你们学校的，师姐你当初怎么没有在里面随便挑一个呀，这都是精英中的战斗机。”
林可淇外放视频里的声音是荔初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线。
荔初意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今天早上沈序白作为优秀校友代表发言的视频。
庆典大会在大礼堂里举行，他的身后是泛着珠光的红色丝绒挂布，一中的大校徽挂在正中间。
他从台下姿态淡然地走到主席台上的发言台。
沈序白长得高，修长的手指调整着发言台话筒的高度，金丝眼镜遮住他冷傲的眼睛。
西装革履，斯文败类，精英贵气，浑然天成。
他从容不迫地发言，嗓音偏冷，但又带着磁性，撩拨心弦，酥酥麻麻的。
发言最后，他长指摘下金丝眼镜，漂亮的唇瓣勾起礼貌性的弧度，对学校各方表示感谢。
林可淇嗷嗷叫：“我都不知道这么形容他这种气质了，高冷禁欲？但是一笑又让人觉得好苏好欲，简直行走的荷尔蒙。”
林可淇笑着念出下面的评论：“笑死了，评论区裤子多到要绊倒我了。好多虎狼之词。”
“真的是验孕棒在空气中挥一挥都两条杆的程度。”
荔初意当然知道他的魅力，平常深沉的眼眸一旦带着笑，就像春风拂过高山雪顶，瞬间消融。
她至今都记得高一毕业典礼发言的样子。他也是站在这个发言台的位置，两鬓理得很利落的寸头，微低头看着场下。
从容高贵而冷淡，像是宇宙最深处遥不可及的寒星。
荔初意点了点林可淇的额：“别玩了，我先走了，今天帮你要你家易女神的签名。”
林可淇抱着她么了一口：“何其有幸，来自两大女神的宠爱。”
＊＊
一中校庆汇演后台的换衣间。
荔初意化完最后一抹眼影，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亮晶晶的银白闪片像横亘的银河。
她换好飞天舞裙，上衣下裙，中间露出一小截又白又细的腰肢，上衣下摆缀着一排小铃铛，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易云溪换好衣服走到她的身边：“你这衣服一穿，黎黎说得对，他们公司都找不到比你好看的。”
荔初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云溪姐，你就别跟着黎黎姐闹我了。”
易云溪的上衣是不同于荔初意的粉白色，上面是刺绣精致的腾云，也是仙气飘飘如欲登仙。
易云溪帮她把衣领整好：“我是认真的，序白哥以前就说我隔壁的小师妹跳得好。”
荔初意听她提起沈序白，手里揉着飞天绫：“他看过我跳舞？”
易云溪梨涡浅浅：“那当然，你忘记了？以前每周五他不都是坐在西南角看我们排练吗。”
易云溪坦荡的眸光让她有些横在心头的话，绕着嘴角走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手中的飞天绫揉着又展开：“有点忘记了。”
易云溪笑了：“序白哥可真是踢到铁板了，从小学就是女生焦点，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从来不记得。”
荔初意扶了扶头上的玉兔发钗，掩下心头不明情绪：“你们从小学认识吗？”
易云溪点点头：“他没跟你说吗？”
荔初意摇头，他们两个人从来不过问对方的生活，就像沈序白不了解她在朝城的日子，她也不知道他高三之前的经历。
易云溪：“我们住对门，更准确说是从幼儿园就一起玩了，我年纪小了一点还多亏他经常罩着我。”
荔初意：“那柏川哥呢。”
易云溪翘着嘴角细微地回落：“嗯，他后来也一起了。”
她转了一下话题：“有点遗憾，两年前你们结婚我不在现场。”
荔初意：“等师姐有空了，我们请你吃个饭。”
易云溪仍是温柔地笑着点头：“好呀。”
叶佳妤穿着工作服跑了过来：“快别聊了，云溪姐你先去前面汇合一下。荔枝你跟着大部队去后台集合。”
叶佳妤说的演员后台，荔初意知道有条捷径就能到达，从更衣室绕一圈出去，经过植物园回廊就能到达舞台后方。
荔初意提着裙摆，植物园回廊花架缠着密匝的枯枝，光线不甚透亮。
她掏出手机准备照亮路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一个耳熟的名字。
“我不爽路汐宁这个小□□很久了，还跳什么舞。”
“是呀，每天装成一幅柔弱的样子，骗鬼呀，一双狐狸眼睛分明天天在发骚。”
“思齐姐，把这条裙子撕了，今晚不能让她上台。”
“她可真不要脸，前天还坐上贺西唯的车。谁不知道思齐姐喜欢贺西唯。”
荔初意眉头紧皱，觉得这些学生说话好难听也很幼稚，她此生最讨厌校园霸凌，特别还欺负到自己人身上了。
她调转方向直接朝她们方向走去，是可忍，荔枝不可忍。
一群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凉亭里，荔初意快到的时候就看到路汐宁也匆匆赶来了。
女生里头的大姐大手里勾着一条裙子，姿势霸道地坐在石桌上，脚踩石凳，看着路汐宁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骚狐狸。”
路汐宁紧紧咬着下唇，走上前想拿回自己的演出服。
分列在两排的女生立马上前用力推着她，路汐宁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小手被粗糙的石板面擦出血痕。
荔初意气得一个大步就走上前，扶起路汐宁，她知道这个小姑娘一向胆小怯弱，但却不知道她在学校居然被人欺负。
三个女生看到来了一个大人，也不见怕，仍是叉着手竖着眼睛看她们。
荔初意知道这伙人肯定是家境也不寻常的才敢这样胆大包天地作威作福。
荔初意蹙着眉举出手机：“我刚刚已经把你们的行为拍下了，不就是霸凌吗？我也会，网络暴力花点钱就行了。”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其中的大姐大跳下桌子仍是一副鼻孔看人的表情。
跟班看到这样要昂着头：“我们才不怕，思齐姐可是林氏电子的大小姐。”
真是没有脑的蠢货。
荔初意：“那这条新闻更有看点了，堂堂林氏电子居然培养了这样的千金。”
林思齐平时都是私下偷摸欺负人，毕竟一中校风严谨，她也不想天天被喊到办公室，她抱着手：“你是谁。”
荔初意最厌恶这种年纪轻轻不学好小太妹：“林氏电子对吧，你赶紧打个电话给你爸吧，恒基终止跟他的合作，恒基你不知道没关系，早上校友发言的沈序白你知道吧，路汐宁是沈家的人，你今天欺负到沈家头上了。”
荔初意握着路汐宁微颤的手：“汐宁性子软，但是沈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等着校长联系上你吧。”
荔初意长得明艳，她板起严肃脸来气势强大。
林思齐脸上有点绷不住，她把手中的舞裙丢到地上，狠狠地瞪了荔初意一眼。
三个女生转身跑出凉亭。
荔初意气得咬紧后牙槽，她捡起地上沾灰的裙子：“汐宁，这不是第一次被欺负了吧？”
路汐宁眼神躲闪，卷翘睫毛轻颤。
荔初意打了个电话给叶佳妤要她送备用的舞裙过来：“你擦干净手，待会必须给我上舞台表演，不准被她们看低。”
路汐宁眼尾浮着红，声音有点堵：“初意姐姐，我……”
荔初意知道这小姑娘很苦，自小很没安全感：“你在学校是不是从来不说你是沈家人？”
“我本来就不是……”
荔初意：“我说你是，你就是，你别给我傻了，你以为你低调就能不出事吗，她们欺负人都没原因的，柿子就拿软的捏，你越软，她们越得寸进尺。不行，我要把这个事情告诉你们老师，后天有个晚宴你跟我去参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沈家人。”
荔初意晓得冰冻非一日之寒，路汐宁这性子也不是一刻就能改过来的。
叶佳妤匆匆赶过来：“你这是又当大英雄了？”
荔初意哼了一声：“一中女校霸可不是虚的。你先带汐宁过去汇演。”
然后她语气无奈：“我怕是上不了台了，我刚刚走得急，在回廊石阶崴了一脚。”
荔初意推着路汐宁：“所以你必须给我上台，替我那一份演了。”
叶佳妤瞪大眼：“今天怎么全是旧事重演，哎，气死我了，你还真的是只能下凡一次的仙女！”
荔初意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开始发热：“事与愿违，你们别错过时间了。我喊沈序白过来接我。”
叶佳妤：“好吧，什么情况及时联系。”
荔初意扶着石柱坐在石凳子上，仍是气不过，她上半身半躺在桌子上，长吁一口气。
真是旧事重演，她当年入学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的同桌被人欺负，她可忍不住直接就出手解围了。
但是非常可恨的是她当年没有录下视频，被网络暴力的反而是她，那群欺负人的反咬一口说是荔初意欺负她们，还绘声绘色地描述她是一中女校霸，把人拽到厕所连扇十个巴掌的那种。
荔初意一开始还想解释，但是流言走得快，她也算了，反正至少她是个女校霸，别人也不敢惹她，她也可以罩着自己的同桌了。
荔初意搭在眼前的手被一双大手拿掉，他的声音有点喘：“刚刚遇到佳妤了，我带你去医院。”
荔初意仰着头看他，沈序白一身得体黑色西装，胸口还别着一个略带土气的校友胸牌。
一看就是在会场赶过来的。
荔初意蹙着眉：“脚疼。”
沈序白蹲下身，握着她的脚踝：“红了，背你去医院。”
荔初意双手搭着他的脖间，沈序白有力的双臂勾住她的小腿。
他宽背令人安心，荔初意垂着头与他脸贴脸，声音闷闷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暴？”
沈序白微侧头，脸颊擦碰着她柔软的腮：“为什么？”
荔初意：“你没听说过我是一中女校霸吗？”
荔初意其实无所谓自己的封号，但是她很在意别人或者说害怕沈序白相信这些流言，进而对她有负面的评价。
流言闹得凶的那段时间，她都懒得上楼去找谢煜程。
沈序白颠了颠她很轻的身体：“那不都是假的吗？”
是的，后来没过多久，就有人在网上发出一段现场视频力证她的清白，是别人施暴，她是出面制暴的人。
可惜，有时候很现实，热衷围观的人只会记得最抓人的爆点时刻，后续的发展澄清过于平淡，大家只会记得前段，永不记得后段，因为那不符合抓马的认知。
叶佳妤说的是对的，只有抓马才能留下深刻，过程的平淡如风过留声，无人在乎。
只会说荔初意大概是个好相处的女校霸，肯定也不是普通角色，不然怎么能制得住那些大姐大。
真是奇怪的思维，为什么制止暴力的人就一定会是暴力者呢。
然而一颗小石头能激起无聊高中生活的湖面，谁愿意去想背后的逻辑，只想为枯燥增点谈资。
她其实比较希望自己能在沈序白眼里留下一个温柔大方的印象，但永远事与愿违，毕业晚会最后一次的舞蹈他又错过，后来再见面的相亲宴，她那副烟熏妆超短裙的鬼模样似乎更加坐实她是个难搞娇纵的女校霸。
算了，她在他眼中大概与温柔无缘，是个爱无理取闹的沈太太。
沈序白听到她长叹一声：“你叹什么气。”
荔初意幽幽：“叹你可怜要娶我这个校霸。”
她顿了一下：“你可不可以终止跟林氏的合作。”
多亏前几天在书房听到他跟人商讨与林氏的合作案，所以今晚她才能有底气出击。
沈序白：“可以。”
回得干脆，荔初意都惊了，她其实没有把握，毕竟这个人一向工作放在第一位，铁面无私的铁公鸡。
她手上紧紧揽着他的脖：“你宇宙第一好。”
然后扬起头，朝着他的侧面亲了一口。
她呼出来的热气，像是带着一股甜甜的香气，散在耳畔，连带着挠得心痒痒，唇瓣也是软得不可思议。
荔初意转着眼睛：“我还要带着汐宁参加宴会，告诉校长要给那些女生教训，毕竟你也是大股东了，怎么能让人欺负沈家人呢。”
沈序白：“让她们退学吧，一中不容这样的人。”
荔初意伸头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下面是一双迷人的眼眸，当年对她同桌施暴的人后续也是被退学了。
旧事重演。
荔初意埋在他的颈窝处：“不知道当年是哪个好心人帮我拍的澄清视频。哎，你的心跳怎么有点快，你是不是真的老了，这才几步路。”
沈序白脸上仍是一副无波神情。
荔初意手贴着他的胸口：“看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本仙女破例下凡一次给你看吧。”
沈序白调整呼吸：“嗯？”
荔初意弯弯眼睛：“不去医院了，你背着我去生物馆的小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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