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色大丽花

雷古勒斯·布莱克是布莱克家最小的孩子，虽然已经把好几个大孩子都送去上学了，但是布莱克夫人在将小雷古勒斯送去车站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她在担心，布莱克家族会再次出现一个异类，即使是拉文克劳也不行！她偏激地想到。

        当纳西莎与雷古勒斯的家书一起送到了她手中时，她激动地想要亲吻梅林的衣袍——她的小儿子真争气啊！尽管她已为大儿子的叛逆不羁流干了眼泪，但只要小儿子能扛起布莱克的大旗，她这一生就没算白活。之后，她就急匆匆地跑去已故去多年的父亲、母亲的画像前报喜去了——布莱克家族可算是真正的后继有人了。

        自从小天狼星在堂姐的订婚宴上提前溜走之后，老马尔福就时不时地对沃尔布加上眼药，暗讽她教出来了一个“好儿子”。这让小天狼星在这个家庭的地位断崖式下降，毕竟斯莱特林们最受不了的就是被辱没了“荣耀”。

        父亲、母亲干脆将他当作了空气，贝拉特林克斯见了面就与他吵嘴，她张牙舞爪地挥舞那根一看就是黑巫师使用的胡桃木魔杖，一副要对他下猛药的样子。而年纪较小的纳西莎虽然心存对堂弟的怜爱，但是也不得不装作一副冷淡的模样。雷古勒斯对他还算是正常，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他本来在这个家里面就属于话少的那一类。但是他也不认同哥哥公然排斥黑魔王的做法。

        开学之后，家里面的阴影就对他不起作用了。小天狼星恢复了开朗、热闹的性格，与他的巨怪朋友们在课堂上吵吵闹闹、在城堡里嬉戏玩耍、在禁林中勇闯天涯……如果不是这些二年级生还没有找到对付巨型章鱼以及在水下呼吸的办法，他们绝不会仅仅满足于在岸边用长树枝戳弄巨章鱼触手、捕捉一些彩球鱼以及戏弄浮上水面的格林迪洛。

        雷古勒斯一天之中总能在城堡的某个地方听见哥哥与他朋友们的大笑，接着他们可能就会从女巫雕像或者是盔甲的旁边跑出来，然后与他擦肩而过。而每一次，即便哥哥看见了他，也仅仅是瞥了他身边的小克劳奇或者是小诺特一眼，然后就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哥哥在上学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会在骑着玩具扫帚的自己身后像老母鸡那样张开手臂护着，会教自己识字、解答家庭教师留给自己的作业里面的问题、带他偷偷溜出去戏弄住在附近的麻瓜玩，会在圣诞节的晚宴上往自己的嘴里塞一块甜腻腻的巧克力布丁。虽然他不喜欢吃甜食，哥哥明显是在戏弄他，但是他回想起来却是甘之如饴。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哥哥把对家人的耐心与温情都献给了他的朋友们，毕竟他的朋友们不会指着鼻子骂“小杂种”、“纯血叛徒”，然后把他当空气，不与他交流。可是，母亲的哭泣声也一直出现在雷古勒斯的梦里，她虽然对小天狼星严厉，但是也对他寄予厚望。母亲嘴上骂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他，他毕竟是母亲的长子啊！雷古勒斯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出一些行动。

        大半个学期以来，雷古勒斯自从获得了斯内普的魔药笔记，就一直没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他甚至也没想到“魔药大师”（爱玛给斯内普起的外号）的笔记会是如此的好用——斯内普在一年级时的魔药水平就远超于请了家庭教师补习的自己了，他独特的处理材料的手法、比课本更精确的计时原理（很奇怪，他标注了爱玛专用记时，那些都比平常人更短）……这些都让雷古勒斯惊为天人。

        就像六年级时的哈利·波特一样，年轻的雷古勒斯与“魔药大师”的笔记寸步不离，甚至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就被随手塞进了包里。

        在圣诞节前的一个周，趁着留校申请的环节还没开始进行，雷古勒斯便急忙找上了小天狼星。他局促地站在胖夫人的画像旁边，忍受着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格兰芬多们的打量。格兰芬多们虽然对所有的斯莱特林都保持警惕，但是他们认得小天狼星的弟弟，因此没有人找雷古勒斯的麻烦，他们只是对他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在拜托了好几个高大的格兰芬多请小天狼星出来以及被一些热情的女孩塞了好几块酒心巧克力之后，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小天狼星终于懒洋洋地溜达了出来，他看到自己的弟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模样，提议换个地方说话。这也正合了雷古勒斯的意——他已经受够了那些好奇的打量了！

        兄弟二人溜溜哒哒到寂静的第十号教室，这个地方目前为止还没被启用，堆满了杂物，因而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很适合隐秘的聊天。

        “你最好不是来跟我说圣诞节回家的事，雷古勒斯。”小天狼星从一个骑士雕像的手里取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放在手里把玩。这吊儿郎当的模样让雷古勒斯有些恼怒。

        “行了吧，小天狼星，别再继续逃避了！如果不是你一直跟妈妈顶嘴，她也不可能一直不和你说话。你只要能在圣诞节回家说一句好话，她保准给你做水果薄饼吃。她一直很伤心你对她的态度……我听见她哭了。”雷古勒斯的嗓门瞬间拔高，但是说到母亲的时候，他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他意识到自己是来求小天狼星回去的，他要尽量说些好话才行。

        “雷古勒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看清这家人的真实面目。他们在意的是我吗？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我能不能老老实实地做个小食死徒，为黑魔王舔鞋子！”

        小天狼星“咣”地把手里的玩意扔到旁边。对于雷古勒斯的指责，他不仅一个字都不认，还有点恶心——雷古勒斯还是学会了斯莱特林的那一套，用亲情捆绑自己，试图让自己屈服。但是他忘记了，自己很久之前就告诉他了，家里面认可的那些玩意——“纯血至上”什么的，他统统不认，所以亲情是绑不住他的。

        雷古勒斯将自己的黑牛皮包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也不管里面的课本、羽毛笔、墨水瓶什么的都自己跑了出来。他冲到了哥哥面前，用魔杖指着他的鼻子，狠狠地说道，“我不许你侮辱我们的家人！”

        ——“家人”。小天狼星看着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用尚未变声的孩童般的语气对自己大吼大叫的弟弟冲向自己，内心突然柔软了。他甚至还敢用魔杖指着哥哥了！于是他揉了揉弟弟海藻一般的头发，决定原谅了他的无理，毕竟自己刚才的话也有些重了。

        雷古勒斯一下子泄了气。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天狼星绕到他旁边，蹲下身子帮他收拾课本什么的。

        一本朴素的黑皮笔记本吸引了正在帮弟弟收拾羊皮纸的小天狼星。雷古勒斯怎么会有这种麻瓜生产的劣质笔记本？他好奇地掀开了破旧的封面，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让小天狼星怒火中烧——“s·snape”。他像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将这本“魔药大师”生产的笔记本扔到了雷古勒斯怀里，然后冷酷地留下了一句羞辱的话，就任性地扬长而去了。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斯莱特林。斯莱特林就愿意与那些蝙蝠、臭虫、食尸鬼为伍，让人恶心。”

        三十多岁的小天狼星·布莱克会为自己曾经恶语伤人，还是伤害唯一的弟弟的行为感到悔恨与痛苦。可是十三岁的小天狼星肆意妄为、爱憎分明，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岌岌可危的兄弟关系上造成了不可挽救的裂痕，而就从这一刻开始，雷古勒斯的心彻底对他关上了大门，他未来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绝不会让他知晓。

        圣诞节前一天的黑魔法防御课上，二年级的拉文克劳与斯莱特林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们已经归心似箭了好吧！费德勒教授还在使用他只有一种声调的德国腔讲授“厉火咒”不可逆转的危害，只有斯内普与爱玛还在津津有味地听着。话说当时在禁林里面遇到八眼巨蛛的时候，爱玛差点就要忍不住使用这种“魔火”了，但是一想到这种魔火根本停不下来，她还是放弃了。

        仅有一些斯莱特林与拉文克劳的学生会喜欢费德勒教授——格兰芬多们几乎在第一节课上就开始讨厌他的论调，而赫奇帕奇们比较害怕他脸上的疤痕，他们甚至造谣说费德勒教授是个黑巫师，那些疤痕是他在迫害白巫师的时候遭到了反抗而留下的。爱玛有些同情这位教授的遭遇，虽然明年的这个时候很大概率上看不见他了，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写一张圣诞节贺卡给他。

        除了爱玛、斯内普，还有一位偷偷喜欢费德勒教授的学生——莱姆斯·卢平。在詹姆斯和小天狼星故意在黑魔法防御课上说小话、恶搞别人或是挑老师的刺的时候——比如：“费德勒教授，我有一个问题。你是如何了解那些不允许被使用的黑魔法的？难道说，你真的在山羊上实验过它们？”（这句话出自小天狼星，山羊实验是来自关于费德勒的谣言），他认真地在那本黑魔法防御术教材——《黑魔法实用防御》上做笔记，将费德勒教授经常引申的那些书本外的内容也一并记录了下来。

        12月25日一大早，莉莉、斯内普、爱玛终于在圣诞节这一天一起坐上了回家的列车。爱玛的父亲——格林先生提前通知了爱玛今年要带她拜访一位远房亲戚，而斯内普则是受邀到莉莉家过圣诞节。希望西弗勒斯不要和莉莉的姐姐打起来，爱玛默默为他祈祷。

        在启程去戈德里克山谷之前，爸爸向爱玛解释了拜访这位上了年纪的亲戚——巴希达·巴沙特的原因：据内部消息，由于爱尔兰麻瓜发动了小规模起义战争的原因，一些不知名的热武器也摧毁了许多没有防备的巫师们的房屋——而碰巧正在亲戚家度假的巴希达·巴沙特不幸在骚乱中摔伤了手臂，不仅如此，她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据她描述那些热武器发出来的动静简直比神奇烟火的声音还要响，一些“铁蛋”降落在三层高的小楼上，瞬间就引起了爆炸，将周围的建筑炸得东倒西歪……虽然这位撰写了《魔法史》的女巫与格林家的血缘已经稀薄得可以了，但是格林先生说，爱玛的爷爷还曾经带着格林先生去巴希达家里去玩呢，所以她还是有必要登门拜访一下。

        ——这位年迈的魔法史专家居住在巫师与麻瓜杂居的戈德里克山谷。爸爸先是带着爱玛参观了打造了第一个金飞贼的伟大巫师——鲍曼·赖特的家，说是参观，其实也只是在那栋小屋子外围转了转。随后，爱玛在这里发现了一家邮局、一家朴素的酒吧还有一个小教堂，教堂后面是一片墓地，据说几百年以来所有曾生活在这里的巫师村民，死后都可以埋葬在这里。

        在走到巴希达的两层小屋之前，格林先生还帮助了一个年幼的巫师摆脱了麻瓜小孩的欺侮。小巫师目前并不会使用魔法，他只能傻呆呆地任由那些麻瓜往自己身上扔石子，然后忍受他们的拳打脚踢。在第一个麻瓜将拳头砸向小巫师的时候，爱玛能够感受到小巫师的害怕与难过——魔力在他的身体里乱窜，仿佛要一股脑地全部冲出来伤害别人，于是她拽了拽格林先生的袖子。

        格林先生不说话、不微笑的时候极其严肃，他只是走到那些麻瓜身前，就成功地把他们吓跑了。相比于那些身强体壮的小孩，这个小巫师实在是太瘦弱了，他结结巴巴地和格林先生道了谢，之后就哭着跑回家了。爱玛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小时候拳头够硬，是不是也会这么垂头丧气、哭得惨兮兮、身上挂着彩回家？

        巴希达热情的将格林先生与爱玛迎进了家门。爱玛注意到，独居的巴希达的家里摆放了许多她撰写的著作以及她自己或者是她那庞大的分支下的亲戚的照片，有许多曾经年轻的面貌留在了泛黄的相框里，而现如今应该已经垂垂老矣了吧。

        ——连米里森·巴格诺都是她的亲戚呢！人们都说她执政的作风霸道，搞“一言堂”，但是正因为她的强势手段，才不至于让麻瓜首相一次次的“欺侮”奏效。“伦敦大劫案”以来，巫师界的反麻瓜情绪就越加高涨了，到了现如今的“爱尔兰起义”事件，《预言家日报》上的言论几乎变成了一边倒。黑魔王的追随者们紧跟形势，迅速发起了针对于麻瓜们的口诛笔伐……

        “我的孩子，你是在看你们校长吗？”巴希达对这个沉静地立在照片墙前的女孩说道。而米里森·巴格诺的下面，正是她提到的那个人。

        “抱歉，你说谁？”爱玛从思绪中迅速抽身，她显然没明白巴希达误解了什么。

        后者好心地走到她身边，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一张红发少年与金发少年的合影：他们都很英俊。这是爱玛的第一印象。左边的少年笑容有些腼腆，两手相握着放在前面，他的蓝眼睛像是能包容一切的天空。右边的少年气质更加冷峻，他有着德国人特有的长相，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薄唇紧抿，穿着一身禁欲气息很重（扣子系到了顶端）的双排扣长袍。他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让人觉得他桀骜不驯。

        他们应该是刚认识。合影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是这份紧张恰好侧面反映了对彼此的在意。

        “这是他们刚认识不久时我强迫他们照的。如果不是我一再坚持，他们恐怕留不下几张合影……”巴希达看着两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下子陷入了回忆。

        “这个蓝眼睛的是邓布利多吗？”即使爱玛再傻，她也明白了哪个是年轻时候的校长——那个蓝眼睛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没错，我的女孩。那个时候他们只有十几岁……几乎是一见如故……”巴希达仿佛是把这些故事说了几十遍了，她的逻辑比制作水果馅饼的流程还要顺畅，从相遇、相识到相知，将老校长邓布利多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看来这是魔法界公认的秘密了，不然她不会随便拉着某个人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

        故事讲到相知，一般就结束了，因为按照正常人的友谊，他们肯定会保持通信或是一年一度或是一年几度的出游频率作为联络感情的方式……可是他们一个是邓布利多，一个是第一代黑魔王格林德沃啊！于是他们……爱玛不明白这么说准不准确，但是显然那一整个夏天他们都保持着同居状态，同吃同住、一起神交什么的，之后还想一起搞一番事业。

        如果不是邓布利多的弟弟……准确的说不是那个女孩的去世惊醒了邓布利多，那么现在巫师界的天早就变了，正叱咤风云的黑魔王也不一定能冒尖，麻瓜也不会一直给巫师带来麻烦，说不定他们已经对我们无法构成威胁了。但是对于巴希达这些史学家而言，历史向来是成王败寇、盖棺定论，根本没有什么如果。

        于是爱玛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无法控制魔力的女孩——邓布利多的妹妹，阿利安娜身上。她在这段历史中扮演了一个悲剧角色，那么造成这场悲剧的根源是什么呢？应该是那些整日欺侮她、吓唬她，终于把她“逼疯”了的麻瓜小孩了吧。仅仅是因为她展现出了一点点魔法天赋，便将“怪物”的头衔扣在了小姑娘头上，然后对其施加暴力了吗？爱玛想到了今天帮助的瘦弱的男孩，想到了叫莉莉“怪胎”的佩妮，甚至想到了惨死在雨花巷的小珍妮……可怜的小珍妮，人们都忘记你了吧，只有你的爸爸妈妈还会为你哭泣。

        她又想到了死在了阿兹卡班的邓布利多的父亲，他举起了魔杖为女儿报仇，之后却被自己族群的法律判处终身□□。

        有一种冲动涌上了爱玛的心头，她迫切地想把这些写成信告诉西弗勒斯，造成魔力失控的邪恶的过程、麻瓜的无知、巫师法律的软弱……

        最后，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作为当事人、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邓布利多不利用手中的权力改变这一切呢？他曾经就没有想到为妹妹的悲剧讨回公道的冲动吗？他应该是有的，所以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跟格林德沃走，那么又是什么，让他最终站在了格林德沃的对立面、站在了伏地魔的对立面呢？

        十二岁的爱玛·格林只是带着满腹愤恨与疑惑离开了巴希达的家，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巴希达·巴沙特赠送给她的鼠尾草香包——鼠尾草的寓意很好，保护家庭，带来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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