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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欧阳修初识范仲淹 忆往事原来…


  正当洛怀川与范仲淹二人推杯换盏之际,一位面庞魆黑,身材矮瘦的年轻人寻声走进阁中,对着范仲淹深施一礼道:

  “晚生欧阳修拜见大人。”

  范仲淹见此人其貌不扬,骨子里却透着高贵洒脱之气质,迟疑片刻,放下酒杯道:

  “欧阳修,欧阳修,我记起来了,你便是当年在国子监之广文馆试、国学解试、礼部省试中均斩获第一,



  成为监元、解元、省元系于一身之宠儿的那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快请过来就坐。”

  欧阳修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坐到他身旁道:

  “先生切莫提当年丑事,在下羞煞至极。”

  洛怀川望着眼前这位自号“醉翁”的大文豪,眼前不由浮现出他当年所谓的“丑事”来。

  且说欧阳修连中三元后,本以为殿试中也会独占鳌头,于是便特意提前做了一身新衣袍。

  不想他在广文馆的一位同窗唤做王拱辰的,也同样获得了殿试资格。

  殿试前晚那日,见欧阳修试穿新衣,一时心痒,遂趁其不备,抢过来穿在身上道:

  “哈哈,我穿这状元袍正合身。”

  没想到,第二日果真被其言中,中了状元。而欧阳修仅被仁宗唱了个二甲十四名进士及第。

  他见洛怀川兀自盯着自己观瞧,遂问道:“阁下莫非认识鄙人?”



  洛怀川摆摆手道:

  “先生虽未高中甲榜之首,却有状元之才,朝堂大员纷纷欲结姻亲。

  不想先生却舍却宰相晏殊之女,而做了官阶较低的恩师胥偃之婿。

  足见先、先生醉翁之意并不在攀附权贵与势力。”

  欧阳修闻他所言甚觉诧异,连连赞道:

  “想不到你我素味平生,却能解我心中所想,当堪引为知己呀。”

  洛怀川呵呵一笑:

  “我不但知晓先生丑事,还背得出你写与胥家娘子的那首《南歌子》。当真是情意缠绵,动人肺腑。”

  “哦,世人皆道欧阳修有七窍玲珑心,文章锦绣,贤弟何妨吟来,以助酒兴可好?”

  范仲淹颇感兴趣地言道。



  洛怀川应偌,以手敲打桌面,微摇着头缓缓吟道:

  “凤髻金泥带,

  龙纹玉掌梳。

  走来窗下笑相扶,

  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

  描花试手初。

  等闲妨了绣功夫,

  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一旁的范仲淹闻罢,不由得抚掌赞道:



  “好一阙凤髻金泥带,好一副春闺画卷,好一对才子佳人,好一个情字了得。

  只是未曾想到宣德郎竟是胥偃之婿。”

  一番话,直夸得欧阳修以手掩面:

  “先生之学问,如颜渊之赞誉圣人‘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为人傲骨,更是我辈效法之风范楷模。

  不过先生唯只记得我乃胥偃之婿,却不知天圣七年,先生曾因上书太后请求还政官家,而与宰相晏殊据理力争

  为此,我还特意修书一封与您呢。”

  范仲淹闻言一愣,略加思忖,少顷,方以手抚额道:

  “哦,瞧我这记性,你信中还言说能与官家对话之官职唯有宰相与谏官。谏官之职责便是‘与天子争是非’。

  还别说,你这性子倒是与我相和。

  我等为人臣者理当危言危行,绝不与那些逊言逊行、曲意逢迎之辈同流合污。”



  “晚生也认为倘有益于朝廷社稷之事,必当秉公直言,虽有杀剐存亡之祸也在所不惜。

  如此方算为官之道,不负圣恩。”

  “说起秉公直言,你那丈人胥偃还因本官对妇人阿朱触犯法律,做出轻判之事弹劾过。

  言说本官‘立异不循法’,不知对此你如何看待?”

  欧阳修望着范仲淹有些试探的目光,直言道:

  “下官正是从岳父弹章中看到了大人过人之魄力、卓越之才干、爱民之慈悯。

  遂早已暗中引为知己。不然今日也断不会贸然来见了。”

  “原来如此,甚好,甚好。”

  “老、老哥与欧大人皆胸襟开阔,心系社稷之人。

  更有慷慨兼济天下之抱负,实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



  然前方荆棘密布,怕、怕是行路艰难啊!”

  洛怀川有幸见证这一对忘年挚友相会的一面,想起之后的景佑党争,二人皆因受牵连而相继被贬,心中顿时涌起无限感慨,随口言道。

  有道是说者无意,闻者有心。欧阳修见他年纪轻轻便与府尹大人称兄道弟,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又闻其话里有话,不免问道:

  “莫非阁下便是白矾楼的少掌柜,唤做洛怀川的么?”

  “然、然也,但不知欧大人如何一眼便认出在下身份的?”

  “我虽回到京城不久,却在曲苑勾栏、瓦子听过你与这白矾楼珍珠小姐之间缱绻缠绵的佳话。

  更有洛家孟瑾姑娘与风流才子张先、柳永之间的爱恨纠葛,只恨无缘相识罢了。”

  洛怀川望着欧阳修棱角分明的面庞,微微笑了笑道:

  “坊、坊间传言不足采信,珍珠姑娘乃是我的恩姐。



  我二人之间唯有姐弟情谊,又、又哪里来的缱绻缠绵?

  至、至于小姑孟瑾,虽与张先和离,毕竟也曾彼此真心相付过。

  现如今她与七哥双宿双栖,也算鸾凤和鸣,更谈、谈不上纠葛二字。

  世、世间之人便爱这样捕风捉影,且随他去好了。”

  一番话说得欧阳修连连点头称是,一旁的范仲淹见状,端起酒杯道:

  “宣德郎怕是不知道本官的这位贤弟还有一个绰号,唤做‘神棍小邵雍’。

  乃共城邵雍之高足,不知此人你可否见过?”

  欧阳修摇摇头道:

  “虽无缘相见,却有耳闻。此人筑茅庐与百源山上,苦心钻研先天易学。

  冬不炉,夏不扇。说竟能达到窥测天机之境界。



  据说他曾预言黄河经频繁大徙后,河道将南移,分别进入泗水及济水故道,而形成新的南、北两派。

  当时世人皆以为其危言耸听,故而并未引起朝廷重视。

  果然,前岁黄河在澶州横陇埽决口,一夜之间淹了良田万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呐。”

  范仲淹闻此也是感慨万千道:

  “对于水患之害本官可是深有体会,我在苏州治水时,曾遭人诋毁,欲将我迁知明州。

  若非两浙路转运使上书朝廷,言说我治水有方,恳请朝廷将我继续留任。

  怕是难以疏浚五河,引太湖之水入海呀。”

  “此、此番为了洛家之事又得罪了吕相,老哥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要越发艰难了。”

  洛怀川不无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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