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出事第二天晚上，没有按何梢情预计的那样，郁初亲自下场给粉丝交代。
她本人待在z市的公寓借酒消愁。
四年前何芸枝带她过来，交给她一把钥匙，说以后这里是她的家。
家，多么美好又温暖的字眼。
可房子冷色调的装修和黑白色的家具是何芸枝的喜好。郁初拥有的只是一把钥匙，和免费租客般居住的权利，其他的，就像事业，何芸枝替她安排好，不许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做事。
“呵呵呵。”女人披头散发，红着眼圈，摇晃杯子里的红酒，发出怜悯何梢情，亦嘲讽自我的笑声。
助理小段感到毛骨悚然，“郁初姐，别喝了。”
红酒一瓶见底，郁初思绪异常清醒，“琳姐什么时候过来？”
“到楼下了…”小段如实报告。
“她看见你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郁初语气含着浓浓的讽刺，“骂我的人还少吗？”
她眼神迷离而慵懒，“何梢情粉丝骂我狐狸精，李丝满粉丝骂我白莲花，全世界都知道我郁初犯贱，一个贱女人喝点酒，消消愁也要挨骂？”
小段为难，“郁初姐，你别急。”
“琳姐过来帮你想办法，你振作一点。”
“哦。”
“我不急啊。”
郁初放下酒杯，手指卷来肩膀的发丝把玩，晒笑道：“急了半年，终于解脱了，我高兴还差不多。”
门铃响起，小段如释重负，一个冲刺跑去给赵妗琳开门，赵妗琳进门捏住鼻尖，柳眉微微下压，另一只手试图挥散屋里浓郁扑鼻的酒气。
她问小段，“喝了多少？”
“白天一瓶，今晚一瓶。”睡起来就开始喝。
“一天没吃东西。”
赵妗琳长叹一口气，“知道了，你上楼吧，我找郁初谈谈。”
沙发侧躺的女人乖乖坐直，奶白色的胳膊捞来抱枕抱在胸前，温顺叫人：“琳姐。”
“你不要命了？”郁初是她一点点见证成长的妹妹，赵妗琳怎么可能不心疼，“我给你做点吃的，你多少吃一点，行吗？”
面对关心，郁初抽了抽鼻子，强忍眼皮的酸涩，垂着头无助道：“琳姐，我该怎么办？”
她吃不下，睡不着。
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粉丝失望的文字，她在伤害她们，辜负粉丝的期待，信任，她没有勇气解释，就算解释，她不能说出实情。
赵妗琳坐到郁初旁边，搂住郁初微微颤抖的肩膀，惆怅道：“何梢情不打招呼擅自做决定，把你卷进去，你受委屈了。”
站在工作室老板的角度，至今不出面，害自己艺人被围攻，谩骂，赵妗琳也有苦衷和无能为力。
她多次找何芸枝反对何梢情跟郁初的事，坚定郁初应以事业优先，甚至承诺何芸枝，会给郁初争取最好的资源，郁初没必要着急单飞开工作室。
何芸枝不信任她。
老样子…一意孤行。
赵妗琳摇头苦笑，藏好心底酸胀的苦楚，柔声安慰郁初道：“明星太干净不是件好事。”
“芸枝让我带句话给你。”
何芸枝…郁初停止默默的抽泣，心脏因为这三个字，习惯性的剧烈跳动，冰凉的手脚渐渐充满热量，这是一个可悲的故事，她瞒着所有人无可救药爱上了何芸枝。
爱上那个送她上天堂，随时推她下地狱的女人。
郁初声音不自觉的带了点紧张，“她说了什么？”两个人上通电话结束的不太愉快。
“她劝你想开点，你的粉丝把你想的过于完美，正好借何梢情的手，淘汰嫌你有污点的粉丝，留下接受度较高的忠诚粉，就当粉丝洗牌。”
“你振作起来，先休整一段时间，她不会放弃你。”
郁初前几年干干净净，专心事业，被保护的很好，让粉丝省心，但人在成长，难道郁初要一辈子单身，拒绝任何炒作，不断强化所谓事业线偶像的人设吗？
提前让粉丝陪郁初经历感情风波，何芸枝并不觉得难堪。
相反，她觉得郁初心态大有问题。
如果因为这点小事颓废不前，迷茫未来发展，没脸面对粉丝，太脆弱了。
赵妗琳认同，所以听从何芸枝的安排，暂时不打算出面替郁初解决。
再者，合适炒面官博没有任何道歉，门店正常营业，人家稳住心态，说明公司上下态度一致，决定支持老板何梢情。
餐饮和影响圈八竿子打不着边，赵妗琳众多身份，老板是其中之一，她于公于私，不会为了一段本来就莫须有的绯闻关系得罪合适。
“还有吗？”郁初开心不起来，以她这四年对何芸枝的了解，赵妗琳亲自过来，另有目的。
赵妗琳抚摸郁初长发，失笑道：“你现在比我了解她。”
“好的坏的，想先听哪个？”
郁初来不及燃起希望，弯下骄傲的背脊，五脏六腑被火灼烧似的，哪都疼。
她扭头，顶着一脸酡红的醉态，薄唇溢出几个字，疲惫道：“让我猜猜看。”
女人背脊又弯了弯，努力挤出颤抖的声音道：“公司会配合何梢情澄清关系。”
这是坏消息，公司证明两个人为朋友，互相借对方热度炒作，纹身也是炒作手段之一，郁初卖惨，结果自己捶死自己。粉丝得知会更加失望，从而脱粉，留下何芸枝口中的忠实粉。
好消息是她得到何芸枝一句话，何芸枝不会像何梢情说过的那样放弃她，而是继续捧她，重复前四年的操作，助她在影视圈平步青云。
言外之意，你可以留在我身边。
郁初抓过透明杯子，仰头喝光杯中剩下的葡萄酒，用手背轻轻擦拭唇角，迷离的眸光一转明亮，盈盈笑道：“琳姐，我的一切是她给的。”
留在她身边就好…就好…郁初在自我可悲的挣扎和病态的迷恋之间，选择了得不到结果的迷恋。
“我听她的。”
赵妗琳心情打翻调味瓶，苦涩居多，她在郁初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
她曾深爱何芸枝，打算放弃事业，飞到国外结婚。
但分手来的决绝，何芸枝似乎早就想好了理由，嫌她一心扑在事业上面，爬的太高，万众瞩目，好遥远。
分手后赵妗琳没想过做朋友，她不再谈恋爱，封闭心门，如何芸枝所说专注事业。
她成功了，拿到满贯影后单飞开工作室，作为前辈指导新人，何芸枝又跑过来投了一大笔钱。
她年长，恋爱期间便疼爱何芸枝，何芸枝想赚钱，尽管被伤过，她同意了。
后来的事，不知道算不算报复。何芸枝找了一个小妹妹塞到她眼皮底下，亲手捧成事业型女明星，再在私下里牢牢掌控事业，生活，方方面面。
郁初对何芸枝唯命是从，没有怨言，完成了赵妗琳曾经做不到的事，或说想做不舍得做的事。
现在回头看，何芸枝爱自己吗？不，她不爱，赵妗琳必须承认悲哀的现实。
她发自内心的奉劝郁初，“郁初…何芸枝不会爱上任何人，她喜欢掌控手里的玩具。”
“她爱你的戏，爱你戏里的角色，离开演戏，你是她玩具之一。”
听话就留下，不听话就丢掉。
特权只有一个，何芸枝给了别人，名叫家人的玩具，不听话也能留下。
…
第三天下午，何梢情等到双林工作室的官博动态。
比预计中晚了两天，她感慨不愧是姐姐，哪能轻易低头示好。
这下官方实锤两个人互相炒作，郁初紧跟着，于晚上编辑一大段话发到微博，承认何梢情和工作室所说如实，她向所有粉丝道歉，决定沉寂一段时间，认真反省。
女明星嘛，一时想不开去蹭别人的热度，念在初犯且道歉真诚，有粉丝理解，有粉丝说了句幸好是假的，有粉丝觉得被偶像当猴耍，心里膈应，粉转路人，粉转黑，都有。
好在脱粉数量不算太庞大，不过多多少少影响风评，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会有对家揪着污点不放，继续攻击郁初。
赵妗琳也下场亲自转发郁初的微博并道歉，积极替郁初承担责任。
影后的面子大家还是顾及的。
人家赵妗琳贵为老板都不介意员工犯错，一些较劲的粉丝钻什么牛角尖？给个台阶下，差不多得了。
何梢情满意结果的同时，心里仍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安。
姐姐就这么算了？
第四天下午，郁初打电话通知她找小区保安放行，无论如何必须见一面。
家里有位讨厌郁初的小魔头，何梢情一千一万个不情愿，郁初送上门来，肯定带着姐姐想传达的消息，她不能拒绝，于是她放郁初进来，长话短说，说完赶紧走。
…
几天不见，郁初戴着帽子和口罩，露出神采奕奕的眼睛，看起来根本不像前两天陪她站在风口浪尖的可怜女人。
何梢情开门见到她，冷了脸色，先把答应见面的规矩说明白，“小栖在楼上睡觉，你最好小声点，别吵到她。”
郁初摘掉行头边进来边打量二楼，敷衍道：“哦，她不喜欢我对吧？”
“你姐说过，小栖孩子脾气，不喜欢我也无所谓，我没必要讨好她。”
“小栖已经成年，她不是孩子了。”何梢情加重语气，“你听我姐的话，不把小栖当回事，正好我姐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她不会关心家人对你的看法。”
实话伤人，似刀尖横刺心头，郁初疼的嘴唇泛白，蹙眉恼火道：“何梢情，你为什么不能装傻？”
“你以为我会领你的情？”
何梢情转身面对郁初，双手环胸保持冷淡且疏远的笑容，“我不指望你领我的情，你能来我家找我，又一次选择站在我姐身边，替她传达指令对吧？”
明知是沼泽，郁初义无反顾往下跳，而她积极抗争姐姐的压迫，这就是两个病友最大的区别。
“何梢情，你变聪明了。”
郁初走到何梢情面前，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捏住对方下巴，桃花眼释放清浅的笑意，薄唇喃喃道：“如果没有你姐，我或许会花时间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倒贴你。”
何梢情瞳孔紧缩，身体排斥女人陌生的气息，她抓住郁初的手丢到一边，狠狠敛眉，马上拉开距离严肃警告道：“你打什么主意？”
郁初一反常态，何梢情退，她则再次靠近，柔软的身体贴在何梢情身上，像狡猾的狐狸露出坏笑，耐心捉弄道：“没谈过恋爱对吧？”
她心尖痛到颤抖，强忍内心叫嚣的反感，指尖柔柔抚摸何梢情光滑的脸蛋，气若幽兰道：“给你一次机会，我们正式在一起，我教你…给你想要的…”
输入密码，鹿阑推开门，身后跟着为了制造惊喜的宋可绵，两个人脚步愣是定在原地，不约而同瞪圆眼睛。
鹿阑汗毛竖立，额头顿时冒冷汗，“何总？！”
何总干嘛呢！！
郁初眼有得逞之色，踮起脚尖吻过何梢情侧脸，在她耳边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你姐说你太不听话了，她对你很失望。”
“不过你是她的家人，她给你时间，尽快处理不干不净的女人。”
宋老师？！何梢情注意到宋可绵和鹿阑，用力推开黏在身上的郁初，咬紧牙齿，眼里如滔天盛怒的野兽，顷刻之间扑向郁初，恨不得撕碎那个女人虚伪的皮囊。
郁初装作不经意回头，对上宋可绵呆滞的视线，“呀”了一声，手指掩住嘴唇，一幅胜利者抬头挺胸的姿态，软软的语气无辜又隐含得意道：“何梢情，你怎么想的？用一个人来代替另一个人？”
“我和她很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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