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夜色深沉。

        全息影像在房屋中投下，人影栩栩如生。

        镜头正中央的男人容貌英俊，五官锐利，脸部轮廓却十分消瘦。

        他的肤色苍白，带着明显的病容，半垂着眼睑，因为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目光尚且涣散。

        “苏青少将。”护理员从摄像头外走入，欣喜道，“您醒了？！”

        这是一段直播。

        星网的所有频道信号都被多米可族入侵，弹出这一段画面。所有联邦居民投放出的虚拟屏幕里都在播放着这一幕。虚拟星网世界里，天空被一片片切割，每一片都在播放着一样的场景。

        大家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联盟高层一头雾水，不认识苏青的普通民众更是摸不到头脑，直到下一刻。

        护理员的头颅忽然垮塌，多米克族的第二口腔从皮肉内出现。巨大的尖牙利齿尖锐有力，向下咬穿了苏青的身体。

        无数人在屏幕前发出惊恐尖叫。

        苏青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少将想要作出反应。

        但他才刚刚从长达三年的昏迷中苏醒，实在太过虚弱。他甚至还不能支配自己的肢体，更不可能躲开多米克人的突然袭击。

        在听不到尖叫声的病房内，鲜血溅出，糊满了屏幕，好像就落在穆辰脸上。投影中的画面已不再清晰，但舔舐与吞咽声持续不断的的从收音器中传出……

        穆辰无意识的伸出手，分不清是想要阻止画面的继续，还是想穿透时空，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举起的手臂落空垂下，他随之惊醒，骤然睁眼。

        午夜刚过。

        夜星的光芒从窗帘缝隙中透出，落在窗前的地面上，打出长条光斑，尾端蔓延到了床边。

        卧室里的床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穆辰翻了个身，以手肘支着身体，侧身看旁边躺着的苏青。

        因为白天险些发生精神力暴动，苏青的眉头仍旧微微皱着，应该是难受的厉害。

        他的脸色很差，但胸口规律起伏，仍有呼吸。

        穆辰对着苏青出神。

        他刚刚梦见了原本历史中，苏青昏迷三年后刚刚清醒时被谋杀的画面。那段录像里少将的状态，比现在看起来还要虚弱憔悴不少。

        他昏迷的那三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折磨。

        穆辰看过很多有关苏青的资料，因而知道在后世记录中，沈意确实没有替沈舒荣来完成这场婚礼。

        代替沈舒荣履行婚约的是一名叫作沈安如的演员，不知道是沈家哪里的表亲。他明显对沈舒荣言听计从，从未照顾过苏青的身体情况。

        在谋杀发生时，沈安如正在另一个星系的娱乐之城蒙塔纳拍戏。他在当天晚上开视频直播作秀哭了几场，表现了自己的悲痛欲绝，指责军部对少将的保护不周，并表示了对军部防守力量的不满，和作为普通人产生的巨大恐惧，但甚至没有出席苏青的葬礼。

        穆辰很难想象，按照真实的历史发展，苏青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又依靠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挣扎着重新苏醒。

        但迎接他的只有真正的死亡。

        这段谋杀直播整整进行了三分钟，联邦才找到办法将其终端。官方随后将这段记录从星网记录中移除，但军部仍旧留有当时的影像记录。

        英雄流下的血，本不该让人感到恐惧，踯躅不前。

        但这一场直播造成了人类联盟的巨大混乱。

        无数的问题充斥着每个人的脑海。

        镜头中的人类护理员怎么会突然变为多米克族？它是如何伪装，又是如何进入的联盟军部疗养院？是否还有更多的多米克族伪装成人类，它们是不是就生活在自己的身边？！

        战区外的普通民众因为身处后方，原本对多米克族并未有太大惧怕，却在这场直播后却陷入恐慌，生活得战战兢兢。

        联邦高层主战派怒火中烧，提出再次与多米克族开战。主和派则只想赶紧与多米克人完成谈判，以防此种情形再次出现。

        两派矛盾升级，军部中暗流涌动，高级官员间的栽赃陷害、甚至于暗杀都层出不穷。有人怀疑同僚的人类身份，有人以怀疑为借口借刀杀人。甚至连当时的联邦主理事官霍文都于暗杀中死亡。

        对苏青身亡和星网被劫持的调查一直持续，但久久没有结果，绕成一团乱麻。主战派开始质疑调查进度，提出多米克族之所以能进入军方疗养院必然有主和派的手笔，而调查迟迟没有结果也是因为主和派的干预。他们把矛头指向了苏青任职军团长时第一军团的副军团长勒曼里尔德。

        霍夫曼的第二个儿子。

        勒曼从小叛逆，成年后背着父亲偷偷考入首都军校。他比苏青小两岁，在军校期间与苏青结识，而后与霍夫曼断绝父子关系，毕业后跟着苏青的脚步，进入了第一军团。

        在苏青重伤昏迷以前，勒曼一直是他的副官。苏青出事以后，勒曼则顺势接替了第一军团军团长职务，与霍夫曼关系开始缓和，转向了主和派。

        主战派理由充分，认为是勒曼利用了苏青的信任，在霍夫曼的授意下将多米克族带入疗养员。就是为了如果有一天苏青突然清醒，就把阻碍霍夫曼的这一大路障彻底杀之后快。

        但这个论调传出来没多久，现实里就上演了一出真真正正的狗血剧。

        里尔德家在年末召开新年宴会，勒曼被从第一军团召回。

        在一片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中，他突然拔了枪。

        勒曼在宴会上公然枪杀能源部部长霍夫曼里尔德及其兄弟三人，而后击杀军部司令室上将托斯塔，军部司令室上将马克，军务部中将苏南，一直连杀数人后才被警卫队击毙。

        这场丧心病狂的袭击让当时也在现场、但侥幸逃过一命的新任联盟主理事官又怒又怕。他随后大规模打击主战派，最终拍板，与多米克族签订了停火协议。

        但奇怪的是，除了苏青被谋杀的那一次以外，在后来几百年的记录中，再也没有过多米克族伪装人类的记录。

        因而后来甚至有人怀疑，那场直播中的画面经过了替换合成，却又找不出任何证据。

        持续到人类与多米可族再次开战，都仍是一个迷题。

        穆辰叹了口气。

        “没关系。”穆辰低声道，“少将。”

        “我们还有时间。”

        “不管情况如何，又是因为什么……我都绝不会让那场谋杀再次发生。”

        “更不会让你这三年都过得这么痛苦。”

        穆辰实在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苏青的眉间，想要抹平他皱着的眉。

        “……不就是几十几百万的a级治疗舱吗！我给你买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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