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吴家这年轻男修又惧又恨,骂了几句,却也不再吱声。

        一缕剑气咄咄逼人,仿佛只要他舌头一动,这缕剑气便能当下削去他的舌根!

        脖颈后,不知何时,更有一杀机毕现的小玩意,贴着他的动脉,随时取他性命。

        他不久前刚死里逃生,格外惜命。

        如今,性命被人拿捏,他也不由得气焰顿缓,只以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的目光,怨毒地盯着那“灭门仇人”。

        但一菩萨似的男修却挡在那女魔头面前,不仅阻隔了他的目光,还拿出几根医修用的银针,针尖有意无意地对着他的眼。

        而那刚才质问他的女修更是闲闲地开口,完全没有长辈们跟他提及的季家人应当有的气度,一张嘴,就让他吴嘉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吴家小子眼拙,留着脸上的两颗珠子也没什么用,废了吧。”

        ……竟是在袒护那女魔头!

        吴嘉懿恨不得冲上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家仇还是让他一腔高傲的热血冷却下来。

        他摩挲着镇宅石首,站起来,咬紧牙关,恢复吴门弟子的风范,抱拳:“方才在下有所失态,还望各位仙友不要介怀……只是,事涉家仇,我吴嘉懿难免情绪激动。”

        没有得到季家人的回应,吴嘉懿有些难堪,但还是壮着胆,试图“以理服人”:“各位有所不知,在吴家灭门之时,在下正被父亲打发去隐秘之地取这玉龙冰魄,回家之时,便见着这女……人手持长剑一柄,剑身、衣襟全是我吴家人的鲜血……!若不是我父亲母亲拼死拦住这女人,为我逃跑赢得时间,我可能到不了天山派,便也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这自称吴嘉懿的修士说得倒是有模有样,但事不是她做的,她不介意与这人对峙。

        绕开季淮清,沈依瑶指着自己:“这位兄台,你可确定,你看见的是我?”

        吴嘉懿十分笃定:“千真万确,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三天前,我就站在这里,看家门大开,你持一柄长剑,像修罗恶鬼一般,踩着我吴家人的血,回头看我……!”

        他是备受期待的吴家嫡长子,见过美人无数,但三天前,家中灭门之时,那浴血的女子,是唯一当得起“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像仙娥染血,又如同于血泊中生出的纯美修罗。

        念念不忘,不能忘,更不敢忘!

        沈依瑶:“三天前,我还在飞舟之上。淮铮师兄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吴嘉懿不信:“你这恶女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瞒天过海!”

        沈依瑶:“……那你又如何知道,你所见的不是真凶留下来的障眼法?”

        吴嘉懿被问住,一时语塞。

        沈依瑶虽然被这吴嘉懿泼了一盆脏水,又身体不适,但她思路却依然清晰,十分冷静:“我看阁下与我一样,也是金丹境的修为吧?想必人才济济的吴家,不可能满门上下被金丹境的修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是其一;而金丹境的修士无法拥有日行千里的分神,更无法以天衣无缝的障眼法瞒过这么多人,这是其二——光凭这两点,足以证明我没有作案能力,不是吗?”

        吴嘉懿:“……谁知你是不是隐藏修为?!”

        季淮玷:“沈师妹结丹之时,我就在她身边,她并没有隐藏什么。”

        季栀也探头探脑:“那天我也在……”不远处。

        金丹境?“季溯”看了一眼沈依瑶,长眉一挑,兴味盎然。

        沈依瑶被他看得发毛,往温柔可人的“女主”季淮清那边贴了贴。

        顶着“季溯”身份的顺圣仙人笑容一垮。

        季淮清却受宠若惊,有几分手足无措,贴着沈依瑶的右臂不知该往何处放。

        季淮铮亦开口:“我季家弟子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还希望仙友不要冤枉好人。若是仙友执迷不悟——”

        荼明剑出鞘:“那我季淮铮,当战便战!”

        几人的互动被吴嘉懿尽收眼底,说不出是悲愤更多还是恼怒更重。

        堂堂季家,竟然不信他吴家幸存者的话,执意无脑护着那女人!

        但吴嘉懿也知,自己势单力薄,尽管他如今投靠天山派寻求庇护,但天山派也式微,方才他与季家人说了许多,而与他一同过来的天山派弟子们却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他们修为更是平平……

        可见,也不是全然靠得住!

        还是要靠自己——而他的本钱,只有一个!

        吴嘉懿孤注一掷:“我绝不会看错!除非这位姑娘有一奶同胞的双生姐妹,否则定是她无疑!——你们季家不是需要玉龙冰魄吗?要是你们杀了……不,你们绑了这女修,交给我处置,我吴嘉懿便舍了这条命,抛了这吴家最后的脸面,也会从大能手中要回玉龙冰魄交给你们!”

        “季溯”冷笑:“我季家要的东西,什么时候需要通过这样的手段获得?”

        与此同时,那本来就在吴嘉懿身旁起威胁作用的剑意和法器也动了起来——

        吴嘉懿有所防备,往自己贴了一张防御符,一张急速符,眨眼便移动到一旁的衣着明显与他人不同的天山派弟子身后。

        那天山派弟子抽出那剑柄为雪莲纹的弟子剑,挽了一个剑花,右足不动,左足点了三处,换了个三个不同的位置,一劈、一挑、一刺,四两拨千斤,将这吴嘉懿护住。

        这是寒琼八十一式中的第五式。

        他并没有接着使出其他招式,反而将剑一收,躬身见礼:“在下天山派青雉,冒昧打断各位叙旧。吴道友现下是我天山派的客人,我等奉掌门浮灵真人之命,帮他料理家中后续事宜……既然诸位也是吴家旧友,不如先随我们回天山派,若是其中有误会,也好慢慢解开,总好过……”

        青雉意有所指,环视一圈:“在这里论是非。”

        吴家地处闹市,虽然三天前遭人血洗,但还是有不少人路过此处,探头探脑。

        他们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顺圣仙人他们倒是不在乎。

        然而,沈依瑶在乎。她不想为了莫须有的事,让季家的主角团们受到不好的影响。

        便顺势应下:“倒也可以。”

        天山派,她熟。终究是她活过一世的地方,那里的弟子从来最恨投机取巧的人,各个都比那冰柱子还要不屈不折。

        到了天山派,不见得是坏事。

        青雉松了一口气:“各位,请。”

        吴嘉懿拽了一下青雉的衣角,青雉拍掉他的手,递了一个眼神。

        吴嘉懿不再动作。

        眼前的天山派比沈依瑶记忆里,好像更冷几分,也更萧索一些。

        往来的弟子似乎更少了,甚至空出不少屋舍,月色降临,大有手可摘月、人间广寒的风范。

        沈依瑶禁不住有些唏嘘。

        天色已晚,青雉便先请他们在客房休憩一晚。

        天山派地广人稀,与其他世家和门派不同,现在弟子更少,空房更多,几人几乎一人一小院,倒是宽敞。

        这一日之内,先是得到之前任务没有达成真he结局的消息,又莫名被认成灭门凶手,沈依瑶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人命案,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张网,只是不知道这织网者从何时起就已经开始布局,又不知道这网,到底会对她此行的任务有什么影响。

        还有那早就失联多日的系统……

        头绪繁杂,沈依瑶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温暖的屋舍,来到积雪皑皑的小院之中。

        不知不觉,已经用枯树枝在地上胡乱画了好几个抽象至极的猫猫头。

        其中一个,被一双素银色的靴子踩平。

        季家人没有穿这样古早样式靴子的,也没有这么悄无声息来访的。

        是天山派的人——是敌是友?

        沈依瑶不敢赌,谨慎地将手搭在剑柄上,拍拍下裙上沾的雪,起身抬头。

        非敌非友,要说……更恰当的形容,应该是熟人。

        如今已经可以被称为仙人的淳奚,她之前那个世界的男主,作为瑶霁的她的师兄。

        淳奚变了许多,原本遇到琴鸾还能有有的那一点生动,此刻全都消散,整个人像是被封在天山剑冢之中最古老的剑,气质冷硬又锋利,藐视众生。

        岁月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唯独将他眉宇和长发全都染白,给本就冷清的他,又多了几分远离尘世之感。

        这应当只是她那男主师兄的一缕分神。

        与之前印象中的气质不同,倒与那幻境之中被摆弄成谪仙的季淮铮有几分相似之处。

        沈依瑶想到那幻境中季淮铮和季淮玷的窘境,又见着眼前的熟人,绷着的状态倒是放松了不少。

        她这位男主师兄,平日最是一丝不苟、嫉恶如仇,只在遇到琴鸾的事情时才会出现智商下线的情况。

        若他是以玉龙冰魄为代价聘请的大能,那沈依瑶可太放心了。

        不过,眼下他们并不是师兄妹关系,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

        沈依瑶拱手:“敢问阁下……”

        冷冽得足以让人打着哆嗦的灵压袭来,淳奚仙人这一缕分神看也没看她,更没有给沈依瑶说话的机会,直接冲着她的后颈,给出一击。

        对方已经有渡劫境的修为,沈依瑶又对他卸下防备,一时不慎,竟直接被敲晕了过去。

        这一缕分神机械地抱起沈依瑶,消失在院中。

        沈依瑶在冷寂之中醒来,四肢已经被寒冰髓锻造的玉锁困住。

        两臂被拉直,吊在两侧,双脚被分开,呈大字型,贴着寒气刺骨的冰墙。

        她是先天灵体,当有灵力护身,实际修为又远不止金丹境,所以,即便这天山派的冰牢与寒冰髓对灵力有极强的压制效用,但于沈依瑶而言,还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但有一点,沈依瑶忍不下去——

        她耳目聪敏,听到那冰牢门口处,传来吴嘉懿与淳奚两人交谈的声音。

        那早有剑仙之名的正派男主淳奚:“本尊已经将人带来。”

        吴嘉懿:“多谢仙人,这玉龙冰魄,还请仙人收下!”

        “好。”

        ……所以,原来正直到看见摔倒的老婆婆都要扶一把且留下几颗灵石的师兄淳奚,现在,为了玉龙冰魄,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给抓了起来?!

        这、这人设完全崩了啊!!

        而且这玉龙冰魄有塑灵骨、正灵根之效,无论是淳奚还是琴鸾,都用不上。

        难道,是他们的后代需要?

        也不像。

        就刚才淳奚表现出来的那气势,根本不像是个子孙满堂的样子,反而像极了早年丧妻、孑然一身的寡王。

        沈依瑶思路渐偏,直到那吴嘉懿一脸扭曲地冲她泼水,才总算回过神来。

        淳奚那一缕分神也已经离开,如今冰牢内,只剩下沈依瑶和这明显已经发狂的吴嘉懿。

        沈依瑶虽然活动受限,但以灵力一挡,那一桶水没有泼到她身上,反而直接冲着始作俑者吴嘉懿而去。

        吴嘉懿被浇了个透心凉,却见被困在墙上,如同受难的真仙一般的女人衣角连个水花都没沾上。

        明明看着处于弱势,但那女人却不骄不躁,声音中还透着几分无奈:

        “你这么执着地认定我是灭你吴家的凶手,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作者有话说:

        那第一个来地牢的会是谁呢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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