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步步
小护士一点儿也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要给玖柒扎针的工作内容。
其实她不是忘记，而是分了轻重缓急。
见戳了几下没把针扎进玖柒血管后，小护士便停了给她扎针的动作，转而伸手拿过了先前夹在脑袋与肩膀之间的手机，继续眉眼含笑的讲着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小护士的男朋友。
她能进这个医院，也多亏她男朋友家里的关系。
不然，就她中专毕业的学历，哪能进第一人民医院当护士。
然而，小护士人进来了，心却还活跃在外边的花花世界里。
确切来说，她在上班时间内不是以自己的工作为主，而是以自己的私事为主。
有电话进来，第一时间就是接电话。
就如此刻。
之前有病人家属因此投诉过她，处理结果，小护士除了被上级说几句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于是，从那以后，小护士便秉着有关系，怎样都不会辞她的态度，到了现在。
“……吃牛排。”小护士微笑着刚说了三个字，下一秒，腿弯处一阵剧痛传来，她微笑的声音瞬间被尖叫声所取代。
“啊！”
小护士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猛的转过了头，入目的是少年淡漠冰冷的一张俊颜，他笔直的立在那里，修长的右腿间则勾着一把木质椅子，那椅子歪斜的角度，则是刚刚碰她腿弯的方向。
小护士皱成麻花状的脸上，痛苦伴随着愤怒一起涌现在画着漂亮眼妆的瞳仁里。
“你神经病啊？”小护士破口大骂道。
她手里还举着没挂断的手机。
怒气冲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她对象耳朵里。
“怎么了？”她对象忙关心问。
小护士委屈的刚想说什么，小腿处又是一疼。
“啊！？”
震耳欲聋的大嗓门直接把查房经过的护士长引了进来。
“叫什么？”
人未到声先传。
厉慕苏勾着椅子的腿，因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瞬间放下了。
他先是瞥了眼病床上的玖柒，见她没被吵醒，紧皱的眉心才微微舒缓了下。
缓缓转过头，他看着进来的护士长，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一丝质问神情，“这就是你们医院的护士？不给病人扎针，自顾打电话，又在病房大喊大叫？”
少年扫向护士长的目光，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冰冷如刃。
护士长先是茫然一愣，随即视线立马落在了小护士身上，见到小护士耳边还举着手机，听筒里隐约还传来说话声，当及就沉了脸。
“孙月，你真是屡教不改。你——”
护士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厉慕苏的声音给打断了，“别把我妹妹吵醒了！”
护士长：“……”
小护士也在此时，掐了电话。
她红着眼眶，转而急急出声为自己辩驳，“我不是故意叫的，是他拿椅子踢我。”
说着，还伸手指着罪魁祸首厉慕苏。
在护士长面前，小护士还是有些收敛的。
闻言，厉慕苏薄韧的唇角紧紧抿着，眉宇间隐约有不耐烦了。
他暴躁的粗话含在嘴边，刚要吐出来，就听护士长压低声音的警告声音响起，是对小护士说的，“闭嘴，你先出去。”
小护士没动。
见此，护士长直接伸手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扯了一下。
小护士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到厉慕苏身上，后者反应极快的闪了身。
避如蛇蝎的动作，看的小护士气的牙痒痒的。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这么憋屈。
“你……”小护士张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厉慕苏不知何时，走到了床边，正和弯身准备给玖柒扎针的护士长说话。
“你别给她扎疼，扎出血了。”
“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投诉了。”
护士长：“……”
小护士：“……”
——
充斥着消毒水药味的病房内，玖柒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她睡得极其不安稳，在小护士给她扎针，几次都没有扎进去，她感觉到疼的时候，意识微微有些清醒。
那时，她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耳膜里传来说话声。
她能辨别的只有厉慕苏的声音。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不温柔。
却不是凶她的。
而是为了她，凶别人的。
她听到了那句，“你别给她扎疼，扎出血了，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投诉。”
护士不知道说了什么，厉慕苏蓦地安静了一会儿。
须臾，在护士转身要离开病房的时候，她又听到他的一句问话声，“她发这么高的烧，会不会烧傻？”
护士的声音她依旧听的不真切。
但厉慕苏的声音，她还是听到了。
“她本来就不聪明，烧傻了就更笨了。”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玖柒都没有听见病房里的动静了。
她大脑依旧钝钝的疼，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画面。
她像一个旁观者，走马观花般的一幕一幕的浏览着。
从她出生，到牙牙学语，到会喊妈妈，到会走路，会识字……
这些画面，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出现在她脑海里，让她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臆想的还是真实出现过的。
直到她看到了韩光的身影——
他教她用石子打水漂。
他用柳树枝编帽子给她带。
他教她折星星，千纸鹤，青蛙……
还有，他摸着她的脑袋，温柔的对她说，“玖柒，以后我陪着你，保护你。”
“韩光……”玖柒无意识的喃喃的念叨了一遍韩光的名字。
“说什么呢？”出去一圈，手里多了一条毛巾和两瓶水的厉慕苏，刚坐下，就听见玖柒的低喃声。
“寒光？汗光！”
厉慕苏偏着头，视线落在了玖柒脸上。
散落的几缕黑色发丝勾勒出她泛着红晕的精致脸型，乌黑的眉，卷翘浓密像蝶翼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微张的小嘴，病态中透着一丝我见犹怜。
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梦到什么，玖柒小嘴里不停的低喃着，连带着秀气的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厉慕苏皱眉瞥了眼，随即弯身，用手摸了摸玖柒的额头。
触手仍是滚烫的温度，只不过这次，手心里还多了一些汗，是玖柒额头上的虚汗。
厉慕苏嫌弃的看了眼，吐槽的话终是没说。
随即，他起身，拿着毛巾去了外边的洗手间。
再进来时，干燥的毛巾变成湿哒哒的了。
恰在此时，玖柒之前定的闹钟响了。
睡梦中的玖柒，猛然有了意识，她条件反射般的伸手要摸手机，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人按住了。
伴随着还有怒不可遏的声音，“厉玖柒，你是白痴啊，不知道自己在打针啊？”
玖柒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
厉慕苏冷着脸，看了她一眼。
烦躁感油然而生。
真是醉了！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大麻烦？！
非亲非故他干嘛要照顾她？
他妈喜欢她，他又不喜欢她……好好的秋游，他居然脑子一热陪她来医院……
“慕苏哥哥。”下一秒，低低的叫唤声传来。
厉慕苏一愣。
以为玖柒是醒了。
“干嘛？”他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谁知，半天都没有下文。
“厉玖柒，老子是欠你的吗？”
下一秒，手机闹铃再次响了起来。
厉慕苏闭了闭眼，低低啐了一声。
而后伸手拿过了玖柒的手机，关了闹铃。
他的心情差到极点！
垂睫，瞥了眼手里的手机，他又按耐着脾气，把玖柒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病房里又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安静。
厉慕苏抓着玖柒的手还没有松。
她的手，很软，很漂亮，五指纤纤，指甲干干净净，上面淡粉色的月牙清晰可见。
厉慕苏却没心情欣赏，他抓着她的手重新放到床上，而后松开，警告的话像是对牛弹琴，“不准再动了，回血了，疼，自己受着。”
回答他的却是一室的安静。
厉慕苏：“……”
他斜眼瞪着玖柒的目光，仿佛能把她戳出两个洞。
厉慕苏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烦躁的心情才逐渐平静。
他另一手里拿的折成长方形的毛巾，准备随手扔到玖柒额头上。
却不曾想直接盖在了她眼睛以下鼻子以上。
玖柒似乎感觉到了脸上有东西，抬手又打算摸时，手又被厉慕苏按住了，是她习惯性伸的那只打针的右手。
这次厉慕苏稍稍用了些力道。
玖柒疼的蹙了下眉。
“厉玖柒，你再不老实，你就给我坐着打针！”
十足警告威胁的语气。
玖柒像是听进去了，真就乖乖没动了。
不仅如此，还说了一句，“慕苏哥哥，你不要这么凶？”
“醒了，就坐起来。”
厉慕苏接话。
然而，话音落了半晌，玖柒都没有应答。
倒是没多久，有轻微的鼾声从她鼻尖冒了出来。
“……”
厉慕苏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力憔悴。
他伸手，认命的把毛巾从玖柒脸上移到了她的额头上。
暴躁的情绪下，动作却是极其温柔小心翼翼的。
“慕苏哥哥，你不要这么凶？”
这句话，他好像不止一次听她说过。
厉慕苏棱角分明的下巴微扬，他倨傲看她，“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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