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步步
他当时没有回于烟的问话。
却在上楼后，默默的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
他与玖柒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好多天前……
“哗啦啦……呼隆隆……”
屋外大雨瓢泼，雷声夹杂着闪电一同涌现。
厉慕苏躺在床上，心烦意乱的有些失眠。
长睫轻颤了一下，他耳边蓦地回荡起孟梦的声音。
“厉慕苏，我觉得你对玖柒有些——嗯，不一样。”
她提到玖柒名字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重重跳动了一下。
“哪不一样。”他定了定神，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她侧头，深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一秒两秒，在他忍不住皱眉的时候，她突然别过头，盯着远处轻笑了一下，随后才开口道，“说不上来，感觉。”
闻言，他薄唇抿了抿。
他以为，他没接话，她就会止住这个话题。
不曾想，沉默须臾后，她直接说出了自己是从哪里感觉出来的他对玖柒不一样。
“今天篮球赛，篮球朝玖柒砸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你率先朝她的方向跑了过去。”
闻言，他心念一动，眸子闪了闪。
她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你虽然，”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出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那时候在骂玖柒，但我总觉得你是在关心她。”
她陈述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为此还举了一个例子。
“就好比一位妈妈，看到两个小孩在河边玩耍，走近后，发现其中一个是自家的小孩，妈妈很生气的上前，率先打骂的是自家小孩而不是另一个和她非亲非故的小孩。”
“你想多了。”他轻描淡写的回了四个字。
她一愣。
随即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是吗？”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继续比赛了呢。”
一句话问的他哑口无言。
好在后面，她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了。
然而，此刻的厉慕苏再想起孟梦说的那句他对玖柒不一样时，心底顿时波澜起伏。
他神色恍惚了一瞬，甚至更久。
直至耳畔边又一声惊雷响起，他才回过神。
安静的卧室里，厉慕苏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如鼓擂撞击，似海浪拍打岩石。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在他毫无意识，毫无准备的时候，厉玖柒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他心中。
下一秒——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的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每一帧都是关于厉玖柒的……
良久后，屋里响起少年低低的一句，“爱哭鬼，话痨，小短腿，麻烦精……啧……也只有自己喜欢了吧。”
明明是嫌弃的语气，可是少年脸上薄唇微勾，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欢喜……
然而，此时的厉慕苏还不知道，在他才刚意识到自己喜欢玖柒的时候，女孩却已经打算放弃喜欢他了……
玖柒彻底放弃喜欢厉慕苏的那天是12月23号，孟梦和左青生日的那天。
那天天阴沉沉的，寒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
早在几天前，孟梦就在之前的篮球微信群里说了她和左青过生日的事。
她想在他们俩人生日当天，请群里的几人以及他们相熟的其他几个朋友一起聚一聚。
群里几人自然都没有意见。
玖柒也不例外。
聚会的地点，孟梦早就发群里了，他们晚上直接过去就行了。
孟梦左青生日当天的下午，玖柒被梅晴带到了工作室。梅晴忙完，又陪玖柒去商场买了生日礼物之后，才把她送到了聚会的地方。
玖柒拎着礼物，和梅晴说了一声再见后，便下了车。
冬日的夜晚，霓虹闪烁，冷风瑟瑟。
玖柒虽然带着帽子围巾，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不过好在，很快就进了室内。
空调的风温暖如春。
孟梦和左青庆生的地方在一家豪华高档的ktv里面，金碧辉煌是玖柒对它的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她则是错愕里面工作人员的穿着打扮。
衬衫马甲，打着领带的装扮她能理解，但是，人人脚上还穿着一双溜冰鞋……她就很难理解了。
他们滑行穿梭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也不怕摔跤吗？
玖柒思忖间，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庄郁给她打的电话。
扯了扯脖子上快要遮住嘴的围巾，玖柒径直按了接听。
然而电话接通的下一秒，手机里率先传来的不是庄郁的声音，而是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以及吵吵嚷嚷的说话声。
玖柒喂了一声，喊了一句，“庄郁哥哥。”
又是西索一阵后，庄郁的声音才透过听筒传进她耳膜。
“玖柒，你怎么还没有到啊？”
玖柒边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边笑着回了一句，“庄郁哥哥，我已经到楼下了，正准备上楼呢。”
庄郁闻言，“哦哦”了两声，之后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能容纳20多人的包厢里此刻热闹非凡。
唱歌声，说话声，此起彼伏。
庄郁挂断电话收了手机，而后用胳膊撞了撞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厉慕苏，好奇的问了他一句，“苏哥，你咋不去唱歌呢？”
厉慕苏垂着睫，包厢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投射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神秘的剪影。
听到庄郁的问话后，他只侧头瞥了他一眼，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不会唱。”他闲闲吐出三个字。
庄郁一噎，他摸着后脑勺，一脸讪讪表情的嘟囔道，“骗谁呢，又不是没听你唱过。”
厉慕苏静静坐在那里，神情寡淡，对于庄郁的话，他不置一词。
这时，包厢门被人从外边敲了一下，因为室内过于吵闹，所以没人听见敲门的动静。
门口的玖柒掏出手机，又看了眼微信上的地址和包厢号，确定没错后，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天冷的缘故，玖柒头发没有扎，只柔顺的披散在肩头，她穿着红色短款羽绒服，带着同色系的针织帽，半张脸被厚厚的毛线围巾挡住，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
室内喧哗吵闹，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但庄郁和厉慕苏却是注意到了。
确切来说是庄郁先注意到的，他正盯着大屏幕上歌词，眼角余光瞥见门口进来的玖柒后，立马起身，朝她走了过去，“玖柒，你终于来了啊，就等你了呢。”
玖柒“啊”了一声，以为真是自己来晚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忙扒拉下围巾，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庄郁忍不住失笑一声，他抬手，晃悠了下玖柒帽子上的小球球，“骗你的。”
玖柒吁了一口气，扯了扯唇角。
随即她视线落到了包厢内，除去微信群里打篮球的那几个人她认识之外，还有五六个男男女女，她看着很眼生。
玖柒也没有问庄郁那些人是谁，她把礼物送依次送给今晚过生日的两人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相比较之前，这会儿落到玖柒身上的目光就变多了。
打量的有，好奇的有，惊艳的有……
玖柒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沙发背上靠了靠。
刚才随手被她扯下来放在一旁的围巾，想了下，她决定还是拿在怀里。
谁知，扯了一下，居然没有扯动。
玖柒错愕的侧头瞥了眼，随即目光定住。
厉慕苏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旁边，两人间隔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他正靠在沙发背上，坐姿慵懒且随意。
瞧见玖柒望过来时，他目光也不偏不倚的回望了过去。
昏暗的光线下，女孩一张脸，白若凝脂，仿佛泛着光。
一双大眼，双眼皮褶皱很深，眼珠大而黑，像两个黑琉璃。
玖柒小嘴微抿了下，随即视线下移，看向了自己的围巾。
她嗫嚅着唇，小声说了一句，“慕苏哥哥，你压到我围巾了。”
少年坐在那里没动，视线却还一直落在玖柒身上。
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半张脸，浓密的睫毛长而卷，像两把小刷子，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合，露出的贝齿整齐又洁白。
说完那话后，玖柒等了一会儿，又扯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却依然没有扯动，她秀气的眉头微拧，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周围太吵，厉慕苏没听见，于是，她便拔高了音量又说了一句，慕苏哥哥，你腿压到我围巾了！”
包厢里原本喧哗吵闹的音乐不知道何时被关了。
玖柒拔高音量的说话声在声音渐小的包厢里显得尤为的突兀与清晰。
空气寂静一瞬，原本还在说话的人，也都纷纷止住了话匣子。
下一瞬，他们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了玖柒身上。
玖柒脸上温度升高，她脸颊连带着脖颈瞬间通红一片。
拽着自己围巾的手也不自觉的蜷了蜷。
正当她尴尬万分，不知所措时，久未出声的厉慕苏突然开了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安静，“知道了，这么凶干嘛？”
他说话的同时，已然抬腿，拿起了刚被他压的围巾，递给了玖柒。
玖柒因为厉慕苏的那句“这么凶干嘛”，而怔愣了好久。
她凶吗？
玖柒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发火，可现在，她的拔高音量，在厉慕苏眼里，却是她凶他……
玖柒抿着唇，神色间落寞明显。
她抬手接过厉慕苏递过来的围巾，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厉慕苏深目睐了玖柒一眼，注意到她绷着的脸色，他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被其他人的声音打断，于是，他止住了声。
“来来来，蛋糕到了，庆生正式开始啦，祝我们的两位寿星生日快乐呀……”
包厢里诡异的气氛随着工作人员送来的蛋糕而被打破。
小推车上，摆放着一个造型精致的三层蛋糕，蛋糕一半边是粉色，一半边蓝色，粉色的上面有个小公主的造型，蓝色的上面有个小王子的造型。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造型精致的蛋糕上面。
接下来，生日流程依次不落……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
切蛋糕的时候，有男生提议用蛋糕抹脸，却被其他人喷的狗血淋头。
“蛋糕那么好吃，你干嘛要浪费？”
“干干净净不好吗？”
“你可以抹你自己的脸，我没意见。”
“你要是敢用蛋糕抹我脸，我就锤爆你……”
提议的男生：“……”
包厢里吃的除了蛋糕之外，还有一大堆零食烧烤，水果饮料小吃等……
玖柒肚子有点饿，因而她吃完蛋糕后，又拿了桌子上的烧烤吃，包厢里其他人，有的在唱歌，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游戏。
玖柒似乎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她只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自顾的吃着自己的东西。
期间，庄郁让她去点歌唱，她直接拒绝了。
因为她不怎么喜欢听歌，所以会唱的就比较少。
庄郁也没勉强她，自己点了一首歌后，就和会唱的另一个女生一起合唱了。
烧烤虽然已经凉了，但是辣味却依旧不减。
玖柒吃了两串，嘴唇被辣的红通通的。
她吸了吸嘴，准备伸手拿可乐时，面前已然多了一瓶橙汁。
玖柒一愣，随即侧头，厉慕苏也在看她，少年眸子漆黑如漩涡，仿佛有种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玖柒心没来由得重重一跳。
她没出息的想伸手拿厉慕苏递过来的那瓶橙汁，可是手伸到一半，那瓶橙汁就又被厉慕苏拿了回去。
于是玖柒硬着头皮，直接伸手拿过了自己一开始就想喝的可乐了。
同一时间，把橙汁瓶盖拧开的厉慕苏刚想把橙汁再放到玖柒面前，却见她已经拿着可乐“咕咚咕咚”喝了。
厉慕苏：“……”
他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随即又把瓶盖拧紧，橙汁放回到了原位。
这时，有个男生随手拆了一听酒，他拿了几瓶分了下，瞧见坐那不动的厉慕苏后，边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边笑着问了他一句，“哥们，喝酒不？”
这人和左青孟梦高中同班，且和左青是同桌。
他见厉慕苏身高腿长的，便以为他也是高中生。
厉慕苏摇头，刚想拒绝，可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拒绝的话到嘴边就又变成了，“喝。”
踩着他话音的是那男生径直朝他扔过来的一听酒。
厉慕苏稳稳接住。
瞥见这一幕的玖柒，秀气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
她唇瓣翕动了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旁边，厉慕苏修长大手里拿着那听酒，他左右盘弄了好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玖柒的声音。
不由的又侧头朝她瞥了一眼。
女孩正低着头，继续往嘴里送东西吃。
厉慕苏盘弄酒的动作一动，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烦躁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很长一段时间，玖柒好像都不怎么主动和他说话了。
意识到自己喜欢她后，上下学的车里，他都坐在了后排，以往，车上，她都是话多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她话很少……
厉慕苏心口莫名有些堵的慌，他放下酒，随即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玖柒眼角的余光瞥见厉慕苏离开后，才慢慢抬起了头，她先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眼，而后又落回到了那听酒上。
踌躇两三秒后，她伸手慢慢把那听酒放到了茶几底下。
做完这一切后，她抬头，发现，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静。
玖柒吁了一口气，随即又拿起可乐喝了一口。
没多会儿，她也有点想上厕所了。
于是，她起身，也出了包厢。
高档的ktv，连厕所都是香的，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淡雅又清新。
玖柒在隔间里呆了一会儿才起身。
她按下冲水按钮，而后径直拉开门走了出来。
去盥洗台前洗手时，身后蓦地传来两个女生的说话声。
玖柒起初没在意，直到她听见她们口中议论的两个熟悉的名字。
“孟梦今天真打算和厉慕苏表白啊？”
“她今晚都喝酒壮胆了，还能有假。”
“啊啊啊，长得好看的就是有底气！”
“谁说不是呢……”
孟梦和厉慕苏告白……
玖柒神色一滞，随即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之前梦到的孟梦和厉慕苏告白的那个画面。
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可没想到，那不是梦——而是现实。
玖柒双脚像是被钉住了般，她大脑一片空白，黑亮湿润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长廊的角落。
孟梦站在厉慕苏跟前，正仰着头，和他说着什么。
下一秒，她看见，孟梦抬手搂住了厉慕苏的脖子，后者低头，两个人像是在……
玖柒见此，发红湿润的眼眶里泪水如同泄了闸，不停的往外涌……
他们都说厉慕苏和孟梦是一对，只有她不相信，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
玖柒吸了吸鼻子，随即兀自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到了楼下，打车的时候，她还是哭哭啼啼的。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听见玖柒哭，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她，热心肠的询问她怎么了，是找不到妈妈了还是丢钱了？
玖柒没吱声，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年轻小伙，哎呀哎呀的直叹气。他见自己安慰了几句，不管用后，就索性闭上了嘴巴。
不过却把储存盒里的纸扔给了玖柒。
玖柒没拿，她盯着自己鞋尖，任由泪水滚落。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默了片刻，她给庄郁发了条消息。
——庄郁哥哥我回家了。
而手机微信里静静躺着的另一条短信，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
出租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玖柒已经不哭了。
她付了钱，和司机道了一声谢后便下了车回了家。
然而，回到自己屋后，她的眼泪就又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最后直到眼睛红肿的流不出泪来后，她才停止了哭泣。
半晌后，静谧的房间里响起女孩哽咽的一句。
“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很小的时候，院长妈妈就说过，人呐，不应该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那么，她单方面的喜欢，也应该画上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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