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角鲸
“放下武器，各位，”女人站在包围圈中间，面对一众锋锐的冷兵器，全然无动于衷。
那只时常伴随在女人身边的手杖，此刻被分成了两段。
弯曲的手柄被她捏在掌心里，另一端指向天空，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还请各位相信，这是站在各位的角度给出的建议。”
当怀恩几人赶到，目睹的就是这样一番场面。看起来像是一场滑稽的玩偶剧，年轻可爱的女孩举着藏在拐杖里的枪。
只有天花板上漆黑的弹孔显示出几分真切的实感。
“雷诺，”卡戴珊这时走出人群，“都把东西放下吧，这位医生刚刚才帮了科里塔，这几位都是医生的同伴。”
－－
整一夜的休整后，几名船员也陆续醒来。
得知卡戴珊等人就是击毁飞船的星际匪盗，船员们面面相觑，神情颇有几分复杂。
“就当是一场误会吧，”怀恩如此打着圆场，然而，就算是救死扶伤的怀恩医生的笑，此刻也很难缓和微妙的气氛。
要想让受害人与匪徒们欢聚一堂，这样的想法多少是有一点天马行空。
船员们一时都把视线投注到尤明戈身上。
“既然都已经醒了，那就准备一下，出发吧，西索星没有公共交通工具，要想赶到市长家，只能靠走。”
“现在出发，也许还赶得上晚饭。”
女人如是说道。
她缓步从几名匪盗身旁经过，目不斜视，像是完全将对方当成透明人。
几名船员见状，也忙不迭地跟上。
只有怀恩在临走前，微笑着朝几人挥了挥手。
事实证明，尤明戈的估计一点没错，等他们赶到市长家时，黄昏笼罩整个城市。
荒芜的错位的混乱的城市，在黄昏模糊掉绝大部分细节以后，显得寂静而拙朴。
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嘶鸣，以及一点炊烟伴着香气，就让这个不堪入目的城市多出一点仿佛值得留恋的幻觉。
市长是个相当壮实的中年人，披着一件熊皮大衣，身形也如熊一般。
他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不请自来的几人，在会客大厅布下了丰盛的宴席。
餐桌上，他举杯的频率比尤明戈眨眼还要频繁，一张脸喝得通红。
“来，元帅，我再敬您一杯！我是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您，”男人笑起来，感觉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在随他的笑声而震动，“您可是我们西索星的大恩人啊！”
怀恩倒是很想帮忙，但被尤明戈拒绝了。
“不需要帮忙吗？”
尤明戈看向他，只是露出一个微笑。
紧接着，怀恩就看见她借着低头吃菜的动作，把嘴里含的一口酒吐在了一旁的毛巾上。
“……”
饭后，市长盛情邀请几人，去参加当地的一项民俗活动。
据说是叫海角鲸。游戏开始，会由一名女性站在高台上，向下方抛撒糖果，被糖果砸中的就被选为勇士，勇士之间将两两进行决斗，败者需要无条件完成高台上女性的一个要求，而最终胜利的那个，则将在下一轮站上高台，成为挑选勇士的“女王”。
“早些年呢，我也会与民同乐一下，去给他们扔一扔糖果，哈哈，不过这几年经济不行，我们其实也好几年没举办这种活动了，您来得刚好。”
市长的笑声很有穿透力，一张嘴好话不断。
尤明戈只是保持着一点微笑，并没有给予回应。
他们此刻就站在市长家的露台上，远远地，能将广场那边的景象尽收眼底。
广场上已经聚拢了一些人，高台正在搭建中，三米高的塔吊机器人来来回回忙碌着。
装满了糖果的木桶被运上高台，尤明戈远远看过去，就看见木桶里盛满了玻璃纸折射出来的七色光。
“不如今年就让元帅来为我们挑选勇士，怎么样？”
尤明戈看一眼兴致高涨的市长，有些倦怠地耷拉着眼。
比起站在高台上受万众瞩目，她还是更乐意坐在台下看热闹。
得找个倒霉的来接替她——
尤明戈转眼看向身旁的怀恩，露出一点意有所指的微笑。
她忽然想起来，有关海角鲸的传说。
据说海角鲸是海鲸鱼里的某些变异个体，相比同族，会多出一只巨大的色彩瑰丽的独角。
在人类眼中，这独角如珊瑚一样绚烂美丽，但对于鲸鱼来说，这是会向天敌暴露自己位置的致命弱点。
还有一种版本是说，海角鲸只会在灾难即将降临时出现，用美丽的独角将灾难引开，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换得整个族群的生存。
因此，在古老的西索语中，海角鲸又喻为替罪羊，或者诱饵。
包括这场民俗活动也是，早在星际防线建成以前，异兽就是人类的天敌，当天敌成群结队出行狩猎时，倒霉碰上的人类就需要有替罪羊来将天敌引开。
这所谓的民俗活动，只不过是将古时候首领挑选牺牲者的仪式美化以后传承了下来。
“还是让医生替我去当海角鲸吧。”
尤明戈眯着眼睛对怀恩微笑，猝不及防被委以重任的男人眨了眨眼，他看一眼尤明戈身后的市长，又看一眼不远处的几名船员。
熊一样健壮的市长看着他，眼神却像是豺狼虎豹一样，不见一点熊的憨厚。
而另一边的船员们则完全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怎么回事？
是因为他看起来最好说话所以把麻烦的事情推给他了吗？
怀恩抓了一把头发，颇有些犹豫。
他也不想去啊……
然而尤明戈依然是那幅好整以暇的笑脸，与其说是期待他能够答应，不如说完全是笃定了他一定会答应的姿态。
为什么啊所以说……
“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机会见识一下医生格斗的风采，如果医生对挑选勇士没有兴趣的话，那当勇士总应该有兴趣吧？毕竟以前不是还——”
一提起以前这两个字，怀恩当即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等他反应过来，掌心已经贴上女人的嘴唇，那双鲜红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好。”
“我明白了……”
“就由我替元帅去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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